第二章 设下诡局
3个月前 作者: 诸葛宇聪
1
“你说什么?我们的思想就像磁铁一样,也存在吸引力?”
靠在椅背上的陆浩挪了挪屁股,身体前倾,双臂交叉架在办公桌上,惊诧地看着桌对面的我。
“没错。而且这种吸引力很强大,会把我们想要的事物吸引过来。”我一边仔细打量着他,一边答道。
我和堂兄至少有3个月没见面了。他看上去消瘦了很多,脸色也有些憔悴,想必是未婚妻的突然遇害对他打击很大。陆浩这次并不是专程来看我,而是为了昨晚发生的强奸未遂案。他和教务主任——许蕾约好12点半见面,由于早到了半个钟头,许蕾不在,所以就跑到我这里消磨时间。
今早到校后,我就听说了这起案子。学校的老师们众说纷纭,不过大多数老师都猜测,袭击苏可曼的可能是连环奸杀案的凶手,我也认为这种可能性很大。刚才,我向陆浩询问案子的具体情况,他却以不能泄露案情为由拒绝了,这令我很不爽。因此,我打算用吸引力法则把案情套出来。
陆浩视线下垂,左食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半分钟后,他抬起头问道:“照你这么说,我想什么就会得到什么咯?”
“对,只要你的思想足够强大,就能把想要的事物吸引过来。”我看他一脸迷惑,就打了个比方说,“你就像一座‘人体发射台’,能发出特定频率的磁力讯息。当思考时,你的思想就会传送到宇宙中,然后把相同频率的事物吸引过来。”
他盯着我的脸看了半天,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嘿!3个月没见,你小子不研究物理,也不写推理小说,开始搞起歪理邪说了啊?”
“怎么是歪理邪说呢?这是吸引力法则,它属于量子物理学范畴。”我据理力争。
“量子物理学?”他瞥了一眼桌上摞着书籍,“那好,我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他坐直身,抬高声音质问道:“自从接手连环奸杀案,我每天都在想怎样才能揪出凶手,也和同事们进行了大量的侦查和走访。如果按照吸引力法则,我早该把凶手缉拿归案了才对啊。可到现在过去了半年,为什么连一点线索都没找到呢?”
“也许是因为你思想发出的磁力讯息不够强大,或是发出了与之相反的磁力讯息。”我分析说。
陆浩听到“相反”二字,眼神闪烁了几下,低下头沉默不语。我侧目看着他,心想他此刻的表情和举止,足以证明发出了相反的磁力讯息,但是,他为什么会产生与常理相悖的思想呢?
就在我感到奇怪时,他突然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冲我低吼道:“胡扯!我恨不得立刻揪出凶手,怎么可能发出相反的磁力讯息呢?”
我注视着那双充满怒火的眼睛,很难揣测他心中的想法:“哦,可能是你潜意识里发出了相反的讯息,而你却意识不到……”
“得得,赶紧打住。”他使劲儿摆摆手,不耐烦地说,“我可不想再听你的歪理邪说。”
我无所谓地耸耸肩,心里还在推测,他为什么会产生不想抓到凶手的想法,难道真是潜意识操控的结果?
陆浩吁出一口气,伸手在太阳穴上按了按,却猛然猜到了什么,瞪大眼睛盯着我:“你向我介绍吸引力法则,该不会是和连环案有什么联系吧?”
我特别讨厌被人用审视的目光盯着,就板起脸,严肃地说:“我可以告诉你它们之间的联系,但你必须先告诉我一件事。”
“什么事?”
“同事们都私下猜测,袭击苏可曼的可能是连环奸杀案的凶手。”走廊里传来学生的打闹声,我起身关上办公室的门,坐回椅子上,压低声音问,“我想向你求证,警方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抱歉,在破案之前,我不能向你透露。”他干脆地拒绝道。
“好吧,那我也无可奉告!”说完,我拿起桌上的书,低头翻阅起来。
陆浩的脾气很暴躁,腾地一下站起来,质问道:“你小子把我胃口吊起来,就什么也不说了?”
“我不是说了吗,可以告诉你,但前提是等价交换。”我仰头看着他,“对了,最好把案情也详细说一遍,这便于结合吸引力法则进行分析。”
他一拳敲在桌上,瞪视着我:“嘿!你的砝码还越加越重了?”
我没接话,低下头悠然地翻着书,意思却相当明显:你没有选择!只要你不说,我肯定不会告诉你。
陆浩瞪视了我许久,最终还是妥协了。他坐回到椅子上,再三叮嘱我要严守秘密,然后把案发现场的情况,以及从被害人那里了解的情况讲述了一遍。
我听完心中产生一个疑惑,就问:“你刚才说,苏可曼是那份出错试卷的出题人?”
“对,是她亲口告诉我的。”他歪头看着我,“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今天上午新生测试时,我就听说数学试卷存在严重错误,教务主任不得已临时更换了试卷。这可是非常严重的‘教学事故’!要在全校通报批评出题老师,并取消今年的评优资格。”
“后果这么严重?”
陆浩回想起苏可曼说的话,心想难怪她一接到教务主任的电话,就毫不犹豫地赶往学校,原来是想在考试前偷偷处理掉这件事。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质疑道:“既然通报批评了,为什么你听我讲完,才知道出题人是苏可曼?”
“通报还没贴出来呢!可能是校方考虑到苏可曼的不幸遭遇,所以暂时没通报批评吧。”我放下手里的书,抬高声音说,“但我万万没想到出题人竟是苏可曼,这太不可思议了。”
“哦?为什么不可思议?”他迷惑地看着我。
“如果换成其他人我无话可说,但如果是苏可曼,我认为绝不可能!因为她是对工作极其认真、甚至有些苛刻的人,从没在教学工作中出现过任何错误。这一点,学校尽人皆知。”
“她本人也觉得很奇怪。”陆浩摸了摸鼻子,补充说,“苏可曼也向我反映了,那份试卷至少核对过五遍,同组的老师也帮着检查过,不应该出错。”
“嗯!要是小错误,可能再认真的人都在所难免,但那是严重错误啊。”我摇着头说,“我还是不敢相信,苏可曼拟定的试卷会出现严重错误。”
“你怎么盯着试卷不放?这似乎和案子没什么关系啊!”
“你别忘了,苏可曼是因为试卷出错,才会在深夜赶去学校的,这是导致案子发生的……先决因素。”说这句话时,我脑子闪过一个不祥的预感,心跳也骤然加速了,以至于最后几个字发出了颤音。
陆浩似乎从我的表情和语气中猜到了什么,可他并没在意,只是点点头说:“这一点,等见到教务主任,我会问清楚的。当然,我还会找那几个帮着检查试卷的老师调查。”
我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那个不祥的预感,也不要胡乱进行推理。我深呼吸了口气,说:“那最好不过了。”
我突然又想到一件事,或许算不上疑点,可我觉得有必要问清楚:“你刚才说,案发现场被急救人员给破坏了?”
“嗯。急救人员比我们警方先赶到现场,而被害人正流产大量出血,生命垂危,所以在抢救时无意识地破坏了现场。”
我“哦”了一声,心想原来是这样。
陆浩叹了口气,遗憾地说:“如果没遭到破坏就好了,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谁让你们警方出警速度那么慢,跟蜗牛似的。”我忍不住讥讽道。
“你形容得还真贴切。”他没生气,反而跟着抱怨起来,“唉!也不知道辖区派出所的民警是怎么搞的,离公园只有几百米,却没有5公里外的120急救车来得快。”
我蹙眉想了想,提示说:“会不会是群众先打120,隔了一段时间才想起报警?”
“间隔了一段时间才报警?”陆浩一直以为是民警出警速度慢,还真没考虑到这种可能,“细算一下,这个间隔的时间可不短啊!不过,现场已经被破坏了,再去找群众调查也没有任何意义。”
他说得没错,确实没必要去调查。但不知为什么,我却对这一点无法释然,因此建议他最好去调查一下。
“嗯,有机会我会去调查的。”
陆浩说得轻描淡写,似乎没把我的建议放在心上。他看了一眼腕表,抬高声音说:“时间不多了,快说说你创造的吸引力法则和本案有什么联系。”
“我可没那本事。”我被他的话逗笑了,然后,严肃地纠正道,“吸引力法则不是任何人创造出来的,而是一直存在的自然法则,如同万有引力定律一样公正无私,精准无误。就像你永远不会看到猪在天上飞一样,因为万有引力定律绝不会出错!”
“怎么扯到猪身上去了?”他不耐烦地催促道,“你快说它和案子到底有什么联系?”
“你来我办公室的时候,应该注意到了,高一数学教研室就在隔壁。”看他点头,我继续说,“你也知道,我这个人闲不住,而数学组年轻人多,所以常去侃大山……”
“我可不想听都侃了些什么。”他生硬地打断我的话,“挑有用的说。”
我无奈地点点头,开始讲述:“大概4个多月前,我在数学教研室和一个老师闲聊。如果没记错,当时苏可曼应该是上课去了,反正我是坐在她的座位上。桌上有份报纸,我随手一翻,就露出来一本侦探小说,仔细一看,竟是我最喜欢的作家——阿加莎?克里斯蒂的短篇小说集。我很惊讶,没想到她那样文静的女人也喜欢读侦探小说。我把小说放回去,却发现了报纸上报道的强奸杀人案,就是中山公园那起案子。后来,我多次从她桌上摆着的报纸里看到连环奸杀案的报道。我曾开玩笑地问她,看到这样恐怖的报道,你走夜路不害怕吗?她回答说,当然害怕了,甚至还做过噩梦呢!所以自打看过一次后,每当发现这样的报道,就直接跳过去了。”
陆浩歪头看着我,迷惑地问:“你说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
“吸引力法则,也同样适用于潜意识下的思想。”
“没听懂,你最好说得直白点。”他尴尬地搔了搔鬓角。
我指了指桌上的书,又指了指他的头,意思是你以后要多读点书,然后解释道:“虽然苏可曼只看过一次连环案的报道,却不知不觉存在了潜意识里,于是,潜意识下的思想开始担心连环案会降临在自己身上。正如她回答说‘当然害怕了,甚至还做过噩梦呢’。这时,潜意识下的思想就已经发出了——‘连环案千万不要降临到我身上’的磁力讯息。当这个思想足够强大时,就把厄运吸引到了她身上。”
听完我的解释,他怪笑了两声,略带嘲讽地说:“堂弟,你的逻辑有点混乱啊。”
“是吗?”我不以为然地看着他。
“当然!看来,书读得越多知识就越杂,脑子也就乱了。”他挖苦了我一句,说,“既然发出的磁力讯息是‘千万不要降临到我身上’,那还怎么可能把厄运吸引到身上来呢?”他说“千万不要”四字时,刻意加重了语气。
“忘了告诉你,吸引力法则并不判别‘不要’、‘不’、‘别’,或其他否定词。”我顿了顿,进一步解释道,“当思想发出带有否定词的磁力讯息时,就会把完全相反的事物吸引过来。也就是说,苏可曼吸引来的是‘连环案一定要降临到我身上!’”
“啊?还有这一条?”他半信半疑地看着我,“你就忽悠我这个门外汉吧!”
我从桌上拿起一本书,翻开递给他:“我怎么会忽悠你呢?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陆浩端着书扫了几眼,不屑地撇撇嘴:“就算这书上说的是对的,但用吸引力法则来解释案子发生的原因,我还是觉得很牵强。”
“哦?愿闻其详。”
“如果吸引力法则确实存在,岂不是所有看过报道的女人,都要把厄运吸引到身上来?”他大声质疑道。
“不,你理解错了。并不是所有看过报道的人,都会发出那样的磁力讯息,而且就算是发出了,也未必能达到将厄运吸引来的强度。”
陆浩还是不服气,逼问道:“第一个在连环案中惨死的女人,绝不可能看过报道,这你怎么解释?”
“虽然她没看过报道,但一定是发出了类似的磁力讯息!比如,看过相似内容的新闻、案例或电影等等。”
“太牵强了!你这简直是强词夺理。”说着,陆浩掏出香烟,走到窗前推开窗,背对着我抽起了烟,想是他觉得和我在这个问题上辩论没有任何意义。
“第一个遇害者是否发出了那样的磁力讯息,无从查证。”我看着他的背影说,“要不这样,我们打个赌?”
“赌什么?”
陆浩看了一眼腕表,12点25分,还差5分钟就到约定时间了,但许蕾迟迟没有回来。
“你最近想得最多的是什么?或者你是否在担心什么?”
他把烟蒂捻灭在烟灰缸里,转过身,背靠着窗台说:“除了这个案子,我还真有一件担心事。上个月,我在高速撞车了,虽没受伤,可一想起来就后怕,以至于我都不敢上高速了,就算在市区也开得小心翼翼……”
话未说完,窗外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响起了汽车的警报声。
2
学校大门外,停在车位上的警车被一辆奥迪q7追尾了。
那是陆浩的警车,被撞得严重变形,车尾几乎看不到了,车体被迫前移后,车头又顶撞到学校的围墙上,碎玻璃和汽车的零部件散落了一地。再看那辆奥迪车,车头凹陷进去一大截,紧贴在警车的尾部,发动机盖翘起,挡风玻璃被砸花,但车身并无大碍。
陆浩从学校跑出来,拨开围在大门附近的学生,就看到了被撞得几乎报废的警车。他忍不住骂了一句:“真够倒霉的!停在车位上居然被撞了,那奥迪车的司机一定是疯了。”
我紧随其后冲出大门,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幸亏距下午上课还有半个钟头,附近的学生不多,要是赶上学生涌进学校的高峰期,后果不堪设想。
有几个学生目击了刚才发生的可怕情景,其中一个对我绘声绘色地描述道:“我和同学从快餐店出来,忽然听到一阵轰鸣的引擎声,赶紧循声去看,就见那辆奥迪车从学校对面的街道直冲出来,速度相当快,直接就撞在了警车上。”
我点点头,走到陆浩身侧,在肩上拍了拍:“怎么样,你赌输了吧?”
“少啰唆!快去救人。”说着,他冲向车祸现场。
我犹豫了一下,也跑过去。
奥迪车的车膜颜色太深,挡风玻璃又被砸花了,只能隐约看清驾驶位趴着一个人。但由于驾驶位的安全气囊都爆开了,几乎将司机完全包裹其中,所以很难辨别身份,以及受伤害的程度。
陆浩用力敲着车窗,大声呼喊,可里面的人毫无反应。
“这可怎么办?要不赶紧给交警和120打电话吧。”我一边掏出手机,一边走向车尾。
当看到后车牌号的刹那,我大吃一惊,与此同时,脑子里又闪过那个不祥的预感。我恍然觉得,这也许不是一场普通的交通事故,就大叫道:“许蕾!这是许蕾的车……”
“你确定?”陆浩也相当吃惊,快步走到车尾。
我指着车牌:“这号码太熟悉了,肯定不会错。”
“快,快打120!”
陆浩抛下这句话,转身冲向学校的门卫室。很快,他就拎着一根铁棍返回,对准车窗,用力砸碎玻璃。解开门锁后,他钻进去,将趴在驾驶位的许蕾抱出来。
我赶紧凑过去,就见许蕾双眼紧闭,脸上沾有少许血迹。原来是额头裂开了一道3公分左右的伤口,不算深,已经自然止血了。我吁出一口气,却忽然感到很不对劲。仔细一看,这才发现她脸色青紫,嘴唇泛白,胸口的衣服上沾着带血丝的呕吐物。
一个可怕的猜测闪过脑际。
我连忙伸手探了下鼻息,十分微弱,几乎感觉不到。我吓得缩回手,慌乱地喊道:“她……她中毒了!快,快送她去医院。”
“什么?”陆浩似乎还不信,盯着怀中女人的脸,“你搞错了吧?她看上去应该是撞晕了!”
我知道这不是几句话能解释清楚的,而许蕾又奄奄一息,随时有生命危险。于是,我冲到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冲陆浩喊道:“快!快抱她上车!”
20分钟后,许蕾被推进了医大二院的抢救室。
陆浩擦掉脸上的热汗,甩了甩酸痛的胳膊,招呼我去等候区。
来医院的途中,我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陆浩。通过衣服上沾着带血丝的呕吐物和脸部的异常变化,可以判断许蕾一定中毒了。至于她究竟中了什么毒,我却猜不到。
我和陆浩坐在等候区的椅子上,望着抢救室的门,虽然彼此间不说话,但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许蕾为什么会中毒?是误食了毒药,还是有人下毒?
我的手机突然响了,掏出来一看,是校长打来的。我按下接听键,立刻传来一个苍老而焦急的男音:“许蕾怎么样?她没事儿吧?”
“还在抢救。”我回答说。
“什么?那么严重吗?”听校长的口气,似乎感到很意外。可能是看了车祸现场,他认为奥迪车的气囊都打开了,许蕾应该不会受重伤。
我连忙解释说:“许蕾的伤情不严重。不过在车祸发生之前,她中了剧毒,这也是导致车祸发生的原因。”
“许蕾中了剧毒?”校长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你们在哪所医院?我现在就赶过去。”
我把医院的名称告诉他后,挂断了电话。
“你们校长要亲自赶过来?”看我点头,陆浩称赞道,“啧啧,真是个负责的好校长!”
“你不了解,许蕾和校长可不是一般的关系啊!”
“哦?”他侧头看着我,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我瞥了一眼抢救室的门,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就对他说:“许蕾是校长的儿媳。”
他先是一怔,随即眨眨眼,意味深长地说:“难怪她那么年轻就当了教务主任。”
“不是像你想的那样。许蕾工作能力很突出,完全能胜任教务主任的职位。更何况,她现在已经不是校长的儿媳了。”
“怎么,她离婚了?”
“不,不是离婚,而是校长的儿子去世了。”我顿了顿,补充说,“是一次意外交通事故。大概3个月前,校长的儿子酗酒后飙车,撞在隔离带上,当场死亡。”
“又是车祸?”
他脸上的肌肉突然绷紧,皱着眉想了半天,才问道:“你还记得她是什么时候结的婚吗?”
“是在两年前的教师节。”我歪头看着走廊尽头的玻璃窗,露出羡慕和憧憬的目光,“那天我也去参加了婚宴。说真心话,我是第一次见到那样奢华壮观的婚宴场面。”
“校长的儿子,也是你们学校的老师吗?”
“怎么会呢!他可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犯得着遭这个罪吗?”我以前向陆浩提起过当老师的辛苦,特别是来自校方、社会和学生的压力,以及素质教育与升学之间的矛盾,让每一个老师都身心俱疲。我苦笑了一声,说:“听同事讲,他好像开了一家金融公司。但是否准确,我不敢保证。”
他点点头,又问:“他们婚后的感情如何?”
“啊?这我哪知道!”
我瞪了他一眼,心说我又不八卦,干吗去关注已婚女人的感情问题。我察觉到这一连串的问题很奇怪,就质疑道:“你为什么要问这些无聊的问题?”
“许蕾和丈夫都遭遇了车祸,你不觉得太凑巧了吗?”他用非常严肃的语调反问道。
“你是说,她丈夫有可能是被人谋杀的?”我也紧张起来。
他双眉紧锁,神情凝重地说:“如果是那样,今天这起案子就复杂了。”
“可我听同事说,刑警第一时间就赶到了车祸现场,不应该鉴定错呀。”
“但愿如此。”他重重呼出一口气,但脸上的神情依然很凝重。
“哦,对了,”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听说,校长儿子的生活作风不检点。还有人谣传,他和苏可曼关系暧昧。”
“真有这种事?”陆浩瞪大了眼睛。
“我刚才说了,只是谣传。不过在上学期的一次放学后,我在学校门前看见苏可曼坐进他车里。当时有很多老师都看到了,大家还私下议论了好一阵。”说完,我又补充了一句,“当然,这证明不了什么。”
陆浩不再询问,闭上眼睛,双手抱膀靠在椅背上。
“你在怀疑什么?”我忍不住问道。
“呃……”他睁开眼睛,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我脑子一片混乱,理不出一点头绪。”
我在他肩上拍了拍,劝慰道:“没关系。等许蕾醒过来,向她一问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几分钟后,抢救室的门推开了,一个男医生向我们走来。
我和陆浩同时起身,快步迎了上去。没等陆浩开口,我就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她脱离危险了吗?”
男医生摘下口罩:“抱歉,抢救无效,患者已经死亡。”
3
京海市某公安局,三楼,物证储藏室。
陆浩盯着桌上的几个物件,心想今天真够倒霉的!原本是去找许蕾询问几件事,却不承想她突然中毒而死。这样一来,不仅对连环案毫无帮助,局长还让我来负责许蕾的案子,说什么我对案情了解得多。更倒霉的是,警车还被撞报废了。
突然,有人在他肩上拍了一下,接着响起一个清脆的女音:“我回来了!都齐了。”
听声音,他就能判断出是今年刚分配来的女警员李薇。虽然她名字听上去很柔弱,但是性格刚强、处事果断的女孩,而且也不失女性心思缜密的优点。他转过身,问道:“什么都齐了?”
李薇晃了晃手拎的塑封袋:“奥迪车上的物品都在这里。加上桌上这些——从被害人衣服里翻出来的物品,不就齐了吗。”
陆浩瞥了一眼塞得鼓鼓的大塑封袋,指着另外一张桌子说:“取出来,放在那上面吧。”
李薇愣了愣,质疑道:“浩哥,为什么不放在一起?”
在刑警三支队,大家都称他浩哥,即便是年龄比他大的也是如此。陆浩索性拿过塑封袋,戴上手套,一边把里面的物件拿出来摆在桌上,一边说:“这是很有讲究的。被害人随身带的物品,肯定比放在车上的要重要,至少对她来说会很重要。要是弄混了,一些细节就会被遗漏掉,所以必须区分开。”
“这里的学问还真不少,以后要向浩哥多学习。”她语调充满敬佩之意。
陆浩笑了笑,自嘲地说:“呵呵,别把我的坏毛病学去就好。”
李薇没接话,凑到桌前,发现他从塑封袋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小盒子,外形非常精致。她拿过来举到眼前,盒子很轻,裹着一层塑封纸,上面没有汉字,只印着几串英文。
“咦,这是什么?”
“你从不吸烟?”他头也不抬地问了一句。
“当然,我从不做有损健康的事。”
“哦,有时候明知道有损健康,但为了排解压力,还是去做了。”陆浩抬起头,指了指她手里的小盒子,“这是一盒进口女士香烟,如果没记错,应该叫大卫杜夫。”
“真看不出来,这么漂亮的盒子竟是烟盒。”她有些惊讶地说。
“那是因为你不吸烟,常吸烟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来。”说着,他把最后一个物件取出来。桌上摆满了女式包、香水瓶、化妆品、打火机和钱包,以及一堆小物件。
李薇把烟盒也放在桌上,说:“这些都是常备品,应该和中毒没什么联系吧?”
“不能武断地下结论!”他批评了一句,然后说,“比如,这包没有打开过的香烟,很可能就藏着什么秘密。”
“嗯?”她又拿起烟盒仔细看了起来。
“我指的不是香烟本身藏着秘密,而是它延伸的秘密。”她的举动让陆浩联想到自己刚毕业时的情景,“我们要推测是被害人吸烟,还是特地为别人准备的。如果是后者,她今天就可能要和某个吸烟的女人见面。那个女人会不会就是下毒的人呢?”
“已经确定是毒杀了?”李薇反问道。
他摇摇头:“我只是说存在这样一种可能。”
陆浩走到另一张桌前,上面摆着手机、钥匙和小药瓶。他拿起药瓶看了看,标签上写着“镇脑灵”字样,是治疗周期性偏头痛的中药胶囊,拧开药瓶,里面还有七八粒。他也吃过这种药(自打未婚妻遇害后,他就患上了周期性偏头痛),副作用小,疗效也不错,就是比西药来得慢。
他拧上瓶盖,放回到桌上,心想许蕾为什么会患上周期性偏头痛?这和她中毒身亡会不会存在联系呢?
正想着,房门突然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穿制服的中年刑警:“浩哥,法医鉴定中心来电话了……”
不等他说完,陆浩迫不及待地问:“尸检结果出来了?”
“嗯。张法医催你赶紧过去呢。”
“嘿!这个老张,速度可以啊。”他和张法医的私人关系很好,虽然比张法医小了二十多岁,属于忘年交,但在一起时却总爱开玩笑。
陆浩吩咐中年刑警把物证登记在案,然后招呼李薇一起去法医鉴定中心。
4
户外,下起了阵雨。
陆浩和李薇下了出租车,顶着密集的雨滴,跑进京海市法医鉴定中心。
“拦个出租车可真费劲,害得我们快浇成了落汤鸡。”走进楼里后,陆浩一边抹掉脸上的雨水,一边抱怨道。
“要是你的车没被撞就好了。”李薇甩了甩淋湿的马尾,“不过话说回来,那辆警车也太脆弱了,一撞就报废了。”
“咳!日系车,车皮太薄。”陆浩指了指左侧的走廊,示意她从这边走。
快到走廊尽头时,李薇皱起了眉头:“嗯?好像有一股腐肉味儿。”
他用力抽动了几下鼻翼,根本没闻到任何异样的气味儿,不禁侧目看着她:“小李,你是不是害怕看到尸体啊?”
“怎么会?我胆子大着呢。”她虽然这样说,脸上却明显露出了紧张的神情。
陆浩在走廊尽头的门前站定,抬头看了看刻有“验尸房”字样的门牌,然后伸手敲了几下,门内立刻传出一个粗重的声音:“请进。”
他推开门,就感到一股凉气混杂着怪味儿扑面袭来。他恨透了这个地方——今年的连环奸杀案,迫使他频繁来到这里,特别是未婚妻遇害的那次,成为他永远不愿回忆起的噩梦。
“你总算到了。”站在冷柜旁的张法医走过来,这才发现门外还站着个女警员。她正用手捂着鼻子,似乎对验尸房的气味儿很不习惯。他看向陆浩:“这位女警官是?”
不等陆浩回答,李薇跨进验尸房,和老张握手并自我介绍之后,说:“常听浩哥提起您,说您的检验水平非常高,能让尸体‘开口’,为我们刑警侦破提供了大量宝贵的线索。”
老张闻言挠了挠花白的鬓角,斜瞥了一眼陆浩:“他不在背后损我,我就偷着乐了。”说完,他走到最里面的冰柜前,抽出了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为什么非要看尸体?直接说尸检结果多痛快。自从未婚妻遇害之后,陆浩就对尸体产生了抗拒感,特别是女尸。不过,他还是拉了拉李薇,走到尸体前。
老张弯下腰掀开白布,立刻露出一具冒着寒气的女尸。冰冷的皮肤上有多处切口,这是法医解剖后留下的。女尸身形十分匀称,纤细的双臂紧贴着身体自然伸直,像少女般微微隆起的****似乎还充满着弹性,只是那张脸——那张因中毒而变得青紫的脸,让原本颇美的容貌荡然无存。
眼前的女尸让陆浩又联想到死去的未婚妻,他不忍再看,目光转向老张:“她中的什么毒?”
老张无须去看手里的尸检报告单,干脆地答道:“四亚甲基二砜四氨,也就是我们老百姓常说的毒鼠强。”
“毒鼠强?”陆浩和李薇同时脱口而出。
“对!毒鼠强的毒性非常厉害,对所有哺乳动物都有剧毒。其毒性是氰化物的一百倍,是砒霜的三百倍,微量摄入就会置人于死地,而且无特效解毒剂。”老张放慢语速,抬高声音说,“人类的致命剂量在7到10毫克,只要达到这个区间,必死无疑!”
日常生活中很少用到毫克这个质量单位,陆浩没什么直观概念,但能想象到是十分微小的剂量。老张打了个形象的比方,一粒大米的重量大约20毫克左右,也就是说,人只要服下三分之一粒大米那么重的毒鼠强,就会有生命危险。
“许蕾服下的剂量是多少?”陆浩问。
“尸体送来的时候,血液已经凝固,无法进行血检。不过,从肌肉和皮下组织的检测来看,她至少服下了15毫克以上的剂量。也就是说,无论是他杀还是自杀,理论上都不存在被抢救生还的可能。”
陆浩叹了口气,低头看着**的女尸:“是啊!远远超过了致命剂量,她必死无疑。”
“不止如此。人一旦摄入毒鼠强,通常会在10到30分钟内毒发。潜伏期非常短,给抢救带来很大的难度。”
陆浩回想着车祸发生时的情景:“这么说,她是在车祸发生前10到30分钟内,服下了毒鼠强?”
“没错。可能时间会更短,因为她服下的远远超过了致命剂量。”
陆浩皱起眉,在心里暗暗推测:“如果是他杀,那么,只要查明车祸发生前10到30分钟内,许蕾接触过的人,就可以锁定嫌疑人。”
“死亡时间医院已经明确给出了,我就不重复说了。”老张指了指尸体腹部的切痕,“我在死者的胃里发现了意大利面,而且处于几乎没有消化的状态。这说明,她是在用餐过程中或餐后服下了毒鼠强。从胃内食物的消化程度看,我更倾向于前者。”
李薇赞同地点点头,插话道:“这是一条重要线索!如果是他杀,只要查明许蕾用餐的意大利面馆,然后找出和她一起用餐的人,这个案子就破了。”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郁闷地叹了口气,“唉!京海市的意大利面馆至少有几百家,这可从何查起啊?”
“你忘了吗?毒鼠强的毒发时间很短,而许蕾又是在学校大门外撞车,所以可以通过时间差,把面馆的大致位置找出来。”陆浩提示说。
“你的意思是,那家意大利面馆应该离学校不会太远,但也不会特别近!”她兴奋地说。
“没错!如果太远了,她中毒后就不可能返回学校,太近了也没必要驱车去。”陆浩说,“这样吧,我们就以新起点高中为中心,排除学校周边的面馆,然后向四周逐个查找。”
“浩哥,这个任务就交给我吧。”李薇自告奋勇。
陆浩觉得,她虽心思缜密,但毕竟工作时间短,经验尚缺,如果不小心打草惊蛇,让嫌疑人逃匿就被动了。于是,他给警队的老刑警——李强打了电话,说明情况,让他负责调查。
李薇噘起嘴,心里很不服气,暗下决心一定要找机会证明给他看。
“我还有一条重要线索。”老张说,“如果意大利面馆的线索断了,你们可以依据这条重要线索去查,肯定能查个**不离十。”
“哦?快说说是什么线索。”陆浩收起电话,催促道。
“据我所知,毒鼠强在上世纪末就禁止销售了,一般人是很难搞到的。”老张顿了顿,建议说,“不妨去查查毒鼠强的来源,或许很容易就能把案子给破掉。”
其实,陆浩早就想到了这条重要线索。但他认为这条线索太明显了,如果是他杀,凶手会愚蠢到在使用的毒药上暴露自己吗?就像连环奸杀案中凶手使用的氯仿,也同样是很难搞到的化学药品,我们起初就把氯仿当做重要线索来调查,却一无所获。不过,他认为不能放过任何一条线索。于是决定,等查到意大利面馆后,视情况而定。
陆浩忽然想起一件事,就问道:“做尸检时,你是否发现她有吸烟史?”
“有。从肺叶和气管的情况看,她至少有三年以上的吸烟史。”老张干脆利落地答道。
陆浩点点头,心想在奥迪车里找到的那盒香烟,可能是她为自己准备的,但为什么不打开塑封纸?依据我的习惯,开车前会把新买的香烟打开,这样既方便随时去拿,也不会因此而影响驾驶。但仔细一想,这也称不上什么疑点,因为毕竟每个人的习惯不同。他忽然意识到一点:为什么我对那盒香烟无法释然呢?
老张慢慢盖上白布,将尸体推进了冰柜里。
二人与张法医辞别,离开了法医鉴定中心。
户外的雨停了,空气里弥漫着热乎乎的潮气,令人很不舒服。陆浩拦了辆出租车,刚坐进去,就接到了堂弟打来的电话。
“我找数学组的老师询问了,帮苏可曼检查试卷的是三个‘老家伙’,他们还私下议论说,试卷不会出错。”堂弟在电话里如是说道。
“哦,真的吗?”
“当然。不过那三个‘老家伙’太傲慢,我懒得理他们,还是你亲自去问吧。”堂弟声音压得极低,想是身边有人。
“更换下来的试卷还在吗?就是被校方认为出错的那份试卷。”
“不清楚。但按照惯例,应该暂放在教务主任的办公室。”
“在许蕾的办公室?”
“对。”
挂断电话后,陆浩皱着眉想了想,认为有必要去一趟新起点私立高中,亲自查看那份试卷是否存在严重错误。因为他隐隐感觉到,那份试卷并非与本案毫无关系。
5
出租车驶上高架,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飞速向后倒退。
陆浩的目光从窗外移到李薇的脸上:“你听过吸引力法则吗?”
李薇正靠着车窗打盹儿,听到他的声音,快速坐直身,摇着头说:“什么是吸引力法则?”
“就是思想像磁铁一样,会向宇宙发出磁力讯息,把你想要的事物给吸过来。”他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你的思想要足够强大才行。”
“思想真有那么神奇?”她睁大眼睛,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呃……很难说。”
陆浩想起被撞得报废的警车,这究竟是巧合?还是被我的思想给吸引来的呢?蓦地,他又想起死去的未婚妻,不由得心里一阵抽痛。要不是那个该死的凶手杀害了她,我们现在已经结婚了。唉,我身为一名警察,却没能保护好自己的未婚妻,我真该死!
强烈的自责感让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用力攥紧双拳,指甲几乎要抠进掌心里。足足过了一分钟,他才慢慢松开拳头,暗忖:“看来堂弟说得没错,我确实发出了相反的磁力讯息。因为,我恨不得立刻抓到凶手,但恐惧看到杀害未婚妻的浑蛋凶手的模样——那会让我更加自责、更加痛苦、更加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我在逃避!逃避事实!可我那样爱她,永远也不愿接受她已死去的事实!”他在心里大声呼喊着,却浑然不知泪水已流出了眼眶。
“浩哥,你怎么了?”李薇推了推他胳膊,诧异地问。
“没,没什么。”他快速抹了把脸,装作眼睛不舒服的样子,“昨晚一夜没睡,眼睛难受得厉害。啊,不用为我担心,过一会儿就好了。”说完,他把头转向车窗的方向。
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街景,他的心难以平静。过了好一阵,他才吐出一口气,暗暗告诫自己:“那个该死的凶手还会对下一个目标动手,我必须从自责和痛苦中挣脱出来,尽快想办法抓到他。”
“到了。”
司机把车停在学校的大门前,车位上已不见奥迪车和报废的警车,应该是被交警拖走了。
从车上下来,陆浩望了一眼大门上方的led滚动屏,正在播报今年高三毕业生的高考成绩,以及相对应的录取院校。他以前听堂弟说过,近年来各所高中之间的学苗争夺异常激烈,而新起点高中的升学率很高,这样做是为了打广告,以此彰显学校的实力,吸引更多的好学苗来新起点学习。
在陆浩的印象里,高中生活可以用两个字来概括——枯燥。周而复始的三点一线的生活,繁重乏味的学习,高考升学的压力,几乎让他变得像一部输入了特定程序的机器。用堂弟的话说,老师的作用,就是把每一部机器的性能调到最佳状态,以应对三年后的高考。然而,这种程式化的教育,在某种程度上扼杀了大多数高中生的想象力和创造力,这对他们的一生将是毁灭性的灾难。
陆浩和李薇径直来到门卫室,说明来意后,校警带他们去校长办公室。
宽阔的校园里,教学楼、实验楼、艺体中心、图书馆、标准体育场等硬件设施一应俱全,校园文化建设也相当有特色,绿化面积更是比公立高中大得多,给人一种公园式校园的感觉。但陆浩一进来就感到很压抑,这或许和他“枯燥”的高中生活有关吧。
几分钟后,他们来到了校长办公室。
在医大二院时,陆浩曾见过这位年近花甲的校长。因为许蕾曾是校长的儿媳,得知许蕾已死的消息后,他悲痛不已,并请求陆浩务必查明中毒原因。
此刻,当陆浩说明来意,校长非常配合,并让校警带他们去许蕾的办公室。
许蕾是单独的办公室,在a教学楼四层,门锁着。校警打开门,陆浩让他在门外等候,然后和李薇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20多平方米的办公室,从窗户望出去能看到学校的大门,以及大门外的街道和建筑,视野很开阔。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套办公桌椅,桌上有台电脑和打印机,还摞着许多资料和书籍;右侧靠墙有个大储物柜,上着锁;左侧靠墙是书柜、小沙发和茶几。
二人在办公室里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试卷。陆浩环视着不算宽敞的办公室,疑惑道:“奇怪,怎么找不到呢?”
“会不会被拿走了?”李薇说,“要不我去找校长问问。”
“也好。”
李薇走后,他来到储物柜前,这是办公专用的储物柜,采用钢质材料制成,不仅结实耐撞,而且不易滋生细菌,通常用来放一些重要的文件资料。他伸手敲了敲,回声很沉闷,想必里面放满了东西。
这时,李薇返回了办公室:“浩哥,校长也不清楚试卷放在哪儿了。”
“嗯?他也不知道。”
李薇走到储物柜前:“校长说,一般出现这种情况,试卷会暂放在教务主任这里。他让我们再仔细找一找。”
陆浩记得堂弟以前说过,新起点高中有3000多名学生。平均算下来,高一新生至少不低于1000名。这么多学生所用的试卷,至少也得一大箱子,如果放在办公室,应该一眼就能看到才对啊,难道是藏在了什么地方?
他又环视了一圈,心想在这间办公室,能放下一箱子试卷的,恐怕只有这个大储物柜。于是,他让校警打开锁头。
果然不出陆浩所料。当校警打开柜门,他看到里面堆着一摞摞捆绑着的大纸包,其中一个散开着,正是数学试卷。他仔细看了看,标题处印着“新生测试”字样,显然这是被替换的那份试卷。
他早就把中学数学的知识忘得一干二净,根本看不出试卷是否存在错误,就给堂弟打电话,问清楚检查试卷的老师的名字后,让校警去找那三个老师过来。
校警走后,他盯着柜子里的试卷,心里冒出一个疑问:许蕾为什么要把试卷锁在柜子里?
6
校警带着三个老师返回了。
陆浩表明身份,指了指柜子里的试卷,用公事化的语调说:“请三位检查一下,这份数学试卷是否存在严重错误。”
“咦,这不是之前的那份试卷吗?”一个秃顶的男老师看过之后说。其他两个老师也随声附和。
陆浩点点头:“对,就是替换下来的那份试卷。”
秃顶老师抖了抖试卷,板起脸说:“几天前,苏老师让我们帮着检查过,绝不存在任何错误。可不知为什么,今天教务主任却说这份试卷存在严重错误,真是太奇怪了。”
“是啊!也不知道她在搞什么。”一个戴眼镜的女教师用不满的语调附和道。
李薇插话问道:“既然没出错,为什么要替换?”
“我们哪知道!”秃顶老师白了她一眼,阴阳怪气地说,“使用哪套考试卷,是教务主任定的,我们无权干涉。”
陆浩从他的话里读到了弦外之音:教务主任有特权,就算试卷不出错,也可以更换。
陆浩怎么也想不通,既然试卷不存在任何错误,许蕾为什么要更换?当然,还有一种几率非常低的可能——试卷确实存在严重错误,苏可曼和三个老教师都没检查出来。
秃顶老师抬手看了看腕表,不耐烦地说:“下午的新生考试马上就要开始了,如果没其他事,我们就回去了。”
“等一等!”
陆浩觉得有必要让他们再检查一遍,但要说服这三个傲慢的“老家伙”,必须要采取一定的策略,就道:“你们也知道,校长希望尽早查清许主任中毒的原因,所以才特地让我来调查。目前看,这份试卷是个疑点,麻烦三位再仔细检查一遍。”
秃顶老师摸了摸油亮的头顶,语气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啊,警察同志,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当然愿意效劳。”说完,他拿着试卷认真检查起来。另外两个老师也不敢怠慢。
陆浩暗喜,心想对付这些世故的“老家伙”,就得拿校长的名号来压制。他担心三个老师敷衍自己,就走到他们身旁监督。
没过多久,秃顶老师第一个放下试卷,对陆浩说:“试卷不但没一点错误,就连考查的知识点都很平均、合理,完全能达到检测新生的目的。”
陆浩点点头,看向另外两个老师,他们的检查结果也和秃顶老师完全一致。他不禁皱起眉,心想许蕾利用职权之便,把几近完美的试卷换掉,肯定是出于某种动机,以此达到某个不可告人的目的。她究竟是出于什么动机呢?
他虽猜不到许蕾的动机,但有一个结果显而易见——她的好友苏可曼因试卷出错,不得不在深夜赶去学校,却在路上遭到连环案凶手的袭击,险些丧命。
突然,他心里闪过一个可怕的猜想:她这样做,该不会就是为了让苏可曼遭到袭击吧?
不,不可能!她和苏可曼的关系非同一般,没理由那样做!最关键的是,袭击苏可曼的是连环案的凶手,我们警方至今都找不到这个人,许蕾又怎么可能和他联手呢?除非,袭击苏可曼的不是连环案的凶手,而是……许蕾本人!
这看似不可能却符合逻辑的推理,令他惊出一身冷汗,心跳也骤然加速了。他抹了把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暗忖:“如果我的推理正确,许蕾的作案动机是什么?”
“浩哥,你快来看。”身后传来李薇的呼喊声。
陆浩转过身,快步走过去,就见她手里捏着一张照片,奇怪的是,上面有一个窟窿。他接过来仔细看了看,这是一张四个女人的合影,都穿着一样的职业装,最左侧那人的脸部被扎了个窟窿,只剩下半张脸,但他还是一眼就辨认出,这正是苏可曼!站在她身旁的是许蕾,另外两个从没见过,但通过相同款式的职业装来猜测,应该是学校的老师。
陆浩遮住照片上的窟窿,向校警询问另外两人的身份,结果和他猜测的一致。他打发走三个老师,让校警在门外站岗,没有他的许可,不允许任何人进来。
办公室的门关上后,李薇指着照片问:“这人是谁?”
“苏可曼。”
“她就是苏可曼!”李薇又看了几眼照片,疑惑道,“上午案情分析的时候,我记得你说她们是朋友关系啊?”
“嗯,没错。”
陆浩扫了一眼办公桌,桌子中央摆着个空相框,边角有破损的痕迹,桌面上还散落着一层碎玻璃。他拿起相框比对了一下,照片刚好能放进去。
李薇看了看桌上的碎玻璃,疑惑道:“既然是朋友关系,许蕾为什么要打碎相框,扎照片里苏可曼的脸?”
“这表明她们的友情破裂,并产生了很深的仇恨。”他皱眉缄默了片刻,一字一顿地说,“看来她们之间的仇恨,就是许蕾的作案动机。”
“作案动机?什么意思?”
李薇并没想到试卷出错背后的原因,听完陆浩的推理之后,她先是震惊不已,随即质疑道:“这么说,袭击苏可曼的人是许蕾?”
陆浩点点头,盯着手里的照片,神情严肃地推测说:“她们曾是朋友,却由于某种原因关系破裂,让许蕾萌生了杀害苏可曼的动机。就这样,许蕾精心布下一个局。她以试卷出错为由,让苏可曼速到学校,然后埋伏在小公园,只要对方一出现,就立刻发动袭击……”
李薇打断他的话,高声质疑道:“万一苏可曼不从公园穿过,许蕾岂不是功亏一篑?”
“你忘了吗?许蕾让她火速赶到学校,她当时特别着急,就直接穿过了公园。”他忽然想起苏可曼说的话,“我记得向苏可曼了解情况时,她反馈的结果是凶手埋伏在公园作案。我当时还觉得很奇怪,认为凶手应该跟踪作案,但如果凶手是许蕾,就非常合情合理,因为许蕾对她的行程了如指掌。”
“就算了如指掌,但苏可曼还是存在不从公园穿过的可能。”
“你说得没错。我推测,如果苏可曼没从公园穿过,许蕾应该还有其他的应对策略。或者,干脆放弃这次计划,重新布局。”
“嗯……”李薇又想到了一个疑点,追问道,“在案发现场,我们找到了和连环案一样的沾有氯仿的物证,这怎么解释?”
“我刚才正要说到这点,就被你打断了。”陆浩说,“我分析,那两个物证是许蕾布局最关键的道具。她看过连环案的报道,于是搞到了相应的道具,作案后,故意丢在现场。我们警方发现,自然会联想到连环奸杀案。如果不是看到这张照片,还有苏可曼提供的试卷出错的疑点,警方绝不会去怀疑她。这样,许蕾就可以移花接木、瞒天过海,永远逍遥法外了。”
李薇惊愕地瞪大眼睛,颤抖着嘴唇说:“这……太不可思议了……”
“是啊,的确很不可思议。”他指了指储物柜,“许蕾还利用职权之便,把原本没出错的试卷更换掉,这样就可以假戏真做。但她担心被人发现试卷并不存在错误,所以就藏在柜子里。我想,要不是她突然中毒身亡,这些试卷已经被销毁了!”
“那三个老师可以证明试卷并没出错啊?”
“如果试卷被销毁了,就算三个‘老家伙’出来证明,也是口说无凭!”
“嗯,确实。”她低头缄默了片刻,说,“如果你推测得正确,许蕾的心计就太可怕了!”
“不过,有一点许蕾失算了。”陆浩说,“今天凌晨在医院时,许蕾表现出特别伤心的样子,甚至比被害人的丈夫还要伤心。”
“她故意作秀?”
“对!这反而让我起了疑心。”他又想起那盒女士烟,大脑仿佛接通了电流,关于香烟的疑惑一下就解开了,“你还记得那盒女士烟吧?就是你从奥迪车上拿回来的物证之一。”
“记得,怎么了?”
“苏可曼曾告诉我一个疑点,她昏倒之前,闻到作案人身上有一股烟草味儿,而许蕾偏偏也吸烟。单凭这点,可能证明不了什么,但结合上面的推理,就更加加重了许蕾作案的嫌疑。”
李薇皱紧两道细眉,单手托腮想了想,心里还有几个疑问,就道:“可是,许蕾为什么突然中毒身亡?这和设局杀害苏可曼是否存在什么联系?”
“很难说。如果存在联系,这案子就更复杂了!”
陆浩望向窗外,操场上聚了很多学生,应该是在上体育课。他望向更远处,能看到大门外的停车场——车祸发生的地方。他收回视线,说:“当然,许蕾也可能是畏罪自杀。”
“畏罪自杀?”
“对。事实上,许蕾的计划失败了,苏可曼还活着!她担心苏可曼还记得遭到袭击时的情景,会把她供出来,所以就畏罪自杀了。”
“但问题是,苏可曼并没提供许蕾是凶手的线索,她没必要自杀啊?”
“不!许蕾并不知道她是否向警方提供了线索。还有,我凌晨去见苏可曼时,她还没从恐惧和痛苦中摆脱出来,说不定下次去就会想起些什么。”
“这些都是我们一厢情愿的推理,而且有的很牵强。”李薇说,“我们不能仅凭试卷出错和一张照片,就下了定论。”
“你说得没错。但有时也要大胆推测和预判,把所有的可能都想到,这样才能尽快破案。”陆浩侧目看着她,严肃地说,“其实,要证实是不是许蕾作案,非常容易。”
“哦?”
“只要比对指纹,答案自然明了。”
她猛然想起从物证——矿泉水瓶上提取到的指纹,轻拍了一下脑门,道:“对啊!看我这记性,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陆浩把相框和照片装进塑封袋里,环视了一周,说:“我们再仔细找一找,说不定许蕾还会留下什么。”
李薇应了一声,开始在办公桌上翻找起来。
陆浩走到书柜前,柜门上着锁,但透过玻璃,能看到里面塞满了书籍和资料,多以教辅书为主。他一看到这些教辅书头就疼,索性坐到小沙发上。他把塑封袋放在茶几上,看着袋子里的照片,心里忽然涌出一个谜团: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她们友情破裂,以至于产生杀害对方的深仇大恨呢?
就在他被这个谜团困扰时,突然传来李薇兴奋的喊声:“浩哥,有重大发现!”
7
下午新生入学测试的第一科结束了,我把收上来的试卷送到考务办,拿着下一科的试卷返回了办公室。
我坐到椅子上,跷起二郎腿,享受着考试间隙的放松时间。
这时,有两个女同事走进办公室。其中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同事坐到我对面,侧身对戴眼镜的女同事问:“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当然,警察正在她办公室调查呢。据说是吃下了毒鼠强,死相很……”戴眼镜的女同事斜瞥了我一眼,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毒鼠强?”扎马尾的女同事吓得吐了吐舌头,“真可怕!以后要小心点,学校里也不安全了。”
“是啊,真得小心点。”她低下头翻看桌上的试卷,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地抬起头说,“对了。听说上午测试用的数学试卷,根本就没出错。”
“是吗?”
“嗯。我在考务办取试卷时,老李亲口告诉我的。”
“真难以置信!既然数学试卷没出错,许主任为什么给换了呢?”
她摇摇头,冲扎着马尾的女同事眨了眨眼,示意不要讨论这个敏感话题,然后拿起桌上的水杯走到饮水机前接水。
我听完她们的对话,心想试卷果然没出错!但是,许蕾为什么要谎称试卷出错,把苏可曼叫到学校呢?
那个不祥的预感又从脑子里冒了出来。
考试的预备铃忽然响了。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拿起桌上的试卷,走出办公室时作出一个决定:等考试结束,去拜见苏可曼。
8
同一时刻,教务主任办公室。
陆浩走到办公桌前,从李薇手里接过一本台历。台历刚好翻到今天——9月2日这一页,右下角的空白处写着一段文字:中午11点40分,友谊路意大利面馆,刘静。
“果然是重大发现!”
他兴奋地说了一句,然后快速翻看着台历。几乎每一页的空白处都有文字,内容多以当天要处理的事情为主。显然,许蕾担心忘掉一些重要的事,就提前写在台历上,起到提醒自己的作用。
“今天中午和许蕾会面的人,肯定是一个叫刘静的人。”李薇在旁说,“我们只要查一下她的人际网,就能把刘静找出来。”
陆浩点点头,一边翻着台历一边说:“无论是他杀还是自杀,目前看,刘静很可能是最后见到许蕾的人。即便她不能提供有价值的线索,至少也会了解许蕾中毒前的心理状态。”
“如果是他杀,刘静的嫌疑就很大了。”李薇提示说。
“嗯……”
陆浩发现一个疑点。从8月3日到今天,刘静的名字频繁出现在台历上,而在此之前,从没出现过。也就是说,她们最近一个月频频见面,而此前却从不见面。难道,她们刚刚认识?但为什么见面如此频繁?这会不会与许蕾中毒身亡有关呢?
他把台历翻到9月6日,也就是四天之后那一页,看到空白处写着两段文字。第一段:上午9点半,教育厅,重要会议。第二段:下午2点,刘静到学校。在第二段文字末尾,画着一个大大的重点符号。显然,相对于教育厅的重要会议,刘静的到来显得更加重要。
刘静究竟是什么人?
陆浩的手机忽然响了,是派去调查意大利面馆的李强打来的。原来,李强找到了那家意大利面馆,并秘密调查出和许蕾一起用餐的人——刘静的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