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3个月前 作者: 粉笔琴
    暮光降临,萧飒夜风拂过窗外花树,带出一阵阵沙沙声响。


    霍天北已离开。


    他刚走,三位姨娘便过来问安了。这么久都不曾晨昏定省,今夜前来目的为何,太过明显。


    顾云筝不耐烦地摆一摆手,命丫鬟打发她们回房。


    桃将一张小炕桌搬到上,又奉上饭菜。


    饭菜可谓色香味皆无,只有粥汤还算可口。顾云筝没有胃口,每餐饭一碗粥了事,也就不做计较。


    桃过来询问:“夫人,今夜也不要奴婢值夜么?”


    “嗯,你只管回房歇息。”顾云筝没有让下人在寝室值夜的习惯,如今每心乱如麻,就更不会许有人在面前了。


    夜阑人静时,顾云筝披衣下地,在寝室内随意翻找。


    在一个檀木小匣子内,她找到了一张二百两的银票、一些散碎银两,走到妆台前,又看到了一副黄金耳坠、一个黄金镯子。


    她想尽快踏上前往京城的路,自然要备下盘缠。虽是这样的本意,看着手里这点东西,还是觉得子太拮据了一些。


    要离开妆台时,她抬眼打量镜中人。


    镜中人容颜清丽如兰,不染世间尘埃的干净纯美,长发如流水般倾泻在前。


    最初在镜中看到的时候,虽然因为骇然来不及细看,却记住了那份懵懂无辜。如今换了她的心魂,目光流转的是她的、她的悲喜,便使得整个人看起来有所不同。


    顾云筝又寻来一个荷包,将找到的东西妥当的收起来,随即熄灯歇下。


    翌清晨,顾云筝早早唤人服侍自己更衣洗漱。


    梳妆时,顾云筝低头看着衣饰,险些嫌恶地撇嘴。紫红上衫,银红综裙,大红色绣鞋,哪个颜色都不是她喜的,这样的搭配她也怎么都看不出好。


    幸亏是无心留在这里,否则,她可真有的头疼了。


    用罢饭,顾云筝起向外,对桃道:“我没事了,你陪我去习武场走走。”桃是陪嫁丫鬟,她也看得出,在这院子里,只有她与秋月最是记挂她安危,让她们两个在边服侍的时候就多一些。


    桃应声称是。


    走去习武场的时候,顾云筝觉出了这具体功底深厚,脚步声微不可闻,眼力耳力也比原来的她要好。


    原来的她虽说也是怀绝技,在十二岁之后,因母亲体每况愈下,需要长期将养,她便学着主持中馈,帮母亲打理内宅,习武的事便搁置下来。


    顾云筝双手交叠,通过手上薄茧,判断出这双手练习剑法、箭法时最多。


    一面走,顾云筝一面和桃闲聊,“这次大病了一场,许多人与事都不记得了。后你留心帮衬些。”


    “奴婢谨记。”桃说完,笑了笑。夫人这么多年来都是活得云里雾里,记得的人与事本就不多。


    习武场设在后花园东北角。桃带路之下,顾云筝走进一间宽敞的屋宇,室内陈列着兵器、暗器、弓箭等等。


    桃要转去里间,“夫人,去里面换练功服吧?”


    “不用。”


    顾云筝拿起样式古朴的长剑,看了看便放下,转而取过弓箭。


    云家有一祖传的剑法,她也不会别的招式,被人看到便是破绽,所以只能选择弓箭,试探体的功底。


    看着弓箭,顾云筝想到儿时随父亲、哥哥去打猎的形,眼睛酸涩难忍,险些落泪。


    失去的亲人的殇痛就是这样,会在每一个不其然的瞬间,似利刃一般滑过心头,带来深重尖锐的疼。


    顾云筝转去外面,见场地空空,没几个下人,用明知故问转移心绪,“府中别人都不来此地么?”


    桃先是一愣,随即才道:“原来二爷、三爷、侯爷每前来,但是,太夫人做主让您来此地练功之后,他们就再不涉足――夫人,这些您都不记得了?”


    “我说的是近期,没把话说清楚。[.超多好看小说]”顾云筝也只能借此遮掩,“再者说,我便是不记得,也不稀罕。”语毕,转去练习箭法。


    心魂已更换,可体诸多本能已经形成,一举一动自有章法。


    箭支连中靶心,箭法精准得超出了她预期。顾云筝试出深浅之后,便无意再逗留,丢下弓箭,返回正房。


    回到房里,顾云筝洗了把脸,随即吩咐桃:“去给我挑一素净的衣服。”


    桃称是而去,片刻后却是取来了数件衫裙,惭愧地道:“平都是夏莲选好衣物送到房里,奴婢也不擅长这些,只好烦夫人亲自挑选。”


    顾云筝边选衣服边问道:“夏莲……似乎是太夫人派到正房的?”


    “是。”


    “怪不得。”顾云筝猜测,夏莲的职责就是变着法子把自己打扮成丑八怪。这种人,她不留在此地也就罢了,若是留下,不出三就会打发出去。之后,她选出一莹白色衫裙,“再去找一双颜色素净的鞋子。”


    桃称是而去,旋踵取回一双莹白绣云纹鞋子,服侍着顾云筝穿戴齐整。


    用罢早饭,桃笑吟吟取过几册剑谱,“夫人是看剑谱,还是去习武场?”打量一下顾云筝的脸色,又建议道,“要么您还是再静养几,子将养好才是正理。”


    不是看剑谱就是习武,人的子原来可以过得这般单调。顾云筝叹服,随即摆摆手,“你下去吧,我歇一会儿。”


    眼前有人的时候,顾云筝难过,眼前没人的时候,她整颗心似被油烹,更难过。


    勉强熬到午间,顾云筝吃了几口饭,询问桃:“我想回趟娘家――”


    桃却为难地道:“可是太夫人与侯爷都不会许,最多是让太太过来看看您――要奴婢去通禀太夫人么?”


    用回娘家为由离开的计划就这样成了泡影,顾云筝烦躁起来。


    放下碗筷,顾云筝带上昨夜收起来的荷包,又去了练功场,没让人随行。


    转入更衣的房间,看到几衣物,都是黑色箭袖及膝上衣、黑色中裤,另有两双黑色小马靴。


    换上衣物、马靴,她以练习骑为由,命人带来一匹骏马,决定硬闯出府。


    稍稍消化了炽烈的殇痛,接受了最为残酷的事实之后,汹涌而至的是心焦如焚。她已不能忍受,一刻也不能再停留,不去考虑任何行径的后果。


    午后的习武场,只有两名小厮没精打采地坐在树荫下。


    顾云筝上午过来的时候,已经看到了东侧一道侧门。她寻了个借口将两名小厮打发去了前院,随即牵着马直奔侧门。


    马蹄声使得正在打瞌睡的看门家丁睡意全消,站直形,回就将虚掩的门关了起来。末了他才躬行礼,“夫人……”


    “闪开!”


    “夫人想离府的话,容小的先去通禀太夫人、侯爷一声……”


    家丁话没说完,顾云筝已出手狠切在了他颈部。他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当即昏迷不醒。


    她想离府,也只有回娘家一个借口,可那是不被许的――若非如此,她何必硬闯。


    牵马走出侧门,入目的是一条南北向小路,东面则是辽阔原野。秋风拂动着半人高的枯黄草木,织成一幅苍凉豪迈之景。


    四下环顾,顾云筝打马向北,到了横贯东西的大路上,往人烟荒凉的西方而去。只有先走出霍天北眼界,才能奢望返回京城。


    她知道,这么做必然会连累一些无辜之人。只是,至亲都已惨死,她还能在乎谁的安危。


    离霍府越来越远,顾云筝慢慢放松下来。可片刻之后,便见远方一列轻骑带着烟尘而来,大约五六十人。


    因为相隔太远,这些人又皆是着黑衣,让她对他们的份无从辨识。


    只是,那般骁悍的气势,隔得再远也能让人清晰地感受到。顾云筝疑心他们是霍天北麾下官兵,更疑心他们是悍匪。


    不论是什么人,她都是寡不敌众,应该尽快绕路避开。是因此,骏马即刻离开大路,四蹄踏入旷野。


    事实上,一列轻骑是霍天北与部分友人及数名得力手下。


    此刻,霍天北的贴小厮徐默道:“那匹马是我们府中的,那女子――似是夫人?”


    霍天北也正望向远处骏马上那道影,不大相信顾云筝会只离府。那女子是活得比他还无兼无趣的人,心里只有习武二字,相传对亲人都视而不见。这样的人,离府是为何事?


    又凝眸细看两眼,霍天北打个手势,“拦下!”


    于是,策马疾行的顾云筝听到了一声响亮的哨声,随之发生的,是胯|下骏马一声嘶鸣,转头就向那列轻骑奔去。


    那列轻骑也正极速趋近。


    顾云筝极力带住马,心也悬了起来。


    之前因为轻骑人多,也无心思打量。此刻随着距离拉近,她一眼就看到了昨才见过的霍天北。又回眸望向来时路,无人来追赶。


    这么短的时间,就算是用鸣镝箭报信,霍天北也不能这么及时地出现。此时与她迎头相遇,必是偶然。


    是以,顾云筝能够抱怨的,也只有运气太差。


    霍天北命随行之人留在不远处,独自策马到了顾云筝近前,不耐地问:“去何处?”


    顾云筝比他更不耐烦,“四处走走,再回趟娘家。”


    这答案让霍天北很是不悦,语声虽低,语气却变得粗暴:“滚回去!”


    顾云筝本就因为打算落空懊恼至极,此时听得他这般蛮横的言辞,双眼迸出寒芒,从牙缝里磨出两个字:“悍匪!”挑了挑眉,又轻声道,“我因何不能回娘家?你给我滚开!”


    被斥为悍匪的时候,霍天北神色骤冷,听闻她的质问,漾出残酷笑意,却是不屑回答,点手唤人:“送夫人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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