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部分

3个月前 作者: 墨书白
    “你……”蒋纯终于开口:“别太难过。”


    “我不难过。”


    楚瑜笑了笑:“他不会想看我难过,所以,我也不想令故人伤怀。”


    蒋纯没有说话,她似乎明白了楚瑜的来意。


    “我与你不一样。”


    她声音微弱:“我从出生,到遇见二郎之前,从没高兴过。哪怕嫁给他,我也心怀忐忑,我怕他不喜欢我,更怕他欺辱我。”


    “可他没有。”


    蒋纯声音沙哑:“成婚那天,我崴了脚,我想着,他必然会生气我出了丑,所以我硬撑着,一步一步往前走,我以为我要一个人,那么疼的走完所有路,结果他却发现了。”


    “他蹲下身来,”蒋纯笑起来,眼里全是怀念:“他背着我,走完了整条路。我们进了洞房,他亲自用药酒给我擦脚。从来没有一个人对我这样好过。”


    她目光落在楚瑜身上:“视若珍宝,不过如此。”


    楚瑜没说话,描述得越美好,面对现实的残忍,也就越疼得让人难以接受。


    “如果一辈子不曾拥有过,那我也认命了。”蒋纯颤抖着闭上眼睛:“可我曾经遇到过这样好的人,我又怎么一个人走得下去。”


    “太疼了……”


    她眼泪落下来:“一个人走那条路,太疼了。”


    楚瑜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伸出手去,一把抱住了蒋纯。


    她压抑着眼里的热泪,拼命看向上方。


    “没事,”她沙哑着声音:“我在,蒋纯,这条路,我在,夫人在,还有你的孩子,你不是一个人啊。”


    “从你嫁进卫家开始,你早就不是一个人了。”


    “以后谁敢欺负你,我替你打回去。你病了,我照顾你;你无处可去,我陪伴你。蒋纯,”她抱紧她:“人这辈子,不是只有爱情的。”


    “你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一无所有,只能死死抓住二公子的小姑娘了。”


    “你有孩子,有卫府,你有家啊。”


    听到这话,蒋纯终于再也无法忍耐,那压抑的痛苦猛地爆发而出。


    她嚎啕出声。


    “可我想他,我想他啊!”


    “我知道。”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那些丧尽天良的人活得好好的,可他却去了呢?他还这么年轻,我们的孩子才有五岁,怎么就轮到他了呢?”


    “我知道。”


    “为什么……”蒋纯在她怀里,哭得声嘶力竭,一声一声质问。


    为什么这苍天不公至斯。


    为什么这世间薄凉至此。


    为何英雄埋骨无人问,偏留鼠狼云锦衣?


    然而这些为什么,楚瑜无法回答,她只能抱住她,仍她眼泪沾染衣衫,然后慢慢闭上眼睛,想要用自己的体温,让蒋纯觉得,更温暖一些。


    纵然温暖如此微弱,却仍想以身为烛,照此世间。


    第14章


    蒋纯嚎哭了许久,在楚瑜怀中慢慢睡去。她睡过去后,楚瑜终于放下心来。


    最怕的不是这样猛烈的哭泣,而是将所有难过与痛楚放在心底,说不出口,道不明白,一个人在心里,让绝望与痛苦把自己活活逼死。


    如今哭出来了,也就好了。


    楚瑜让人侍奉着她睡下来,她直起身来,走了出去。晚月上前来,将各公子房中少夫人以及三夫人王氏的动态报了一圈后,又同楚瑜道:“七公子的信来了,如今他们已经到平城了。”


    楚瑜听了这话,急忙让人将卫韫的信拿了过来。


    这一次卫韫的信明显比上一次平稳了许多,没有多说什么,寥寥几笔,就只是说了一下到了那里,情况如何。


    楚瑜看着这信,不由得想起以往卫韫回信,从来都是长篇大论,那一日周边景致、风土人情,事无巨细,什么都有。


    而今日这封信,哪怕说是卫珺写的,她也是相信的。


    她觉得心里有些发闷,人的成长本就是一个令人心酸的过程,而以这样惨烈的代价快速长大,那就是可悲了。


    她将府里的情况报了一下,想了想,还是加了一句:


    时闻华京之外,山河秀丽,归家途中,若有景致趣事,不妨言说一二。


    写完之后,她便让人将信送了出去。


    如今卫府虽然被围,但是大家都还不清楚原因,卫府在军人中地位根深蒂固,倒也没有太过为难,哪怕偶有信鸽来往,大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了。


    送完信后,楚瑜终于得了休息,她躺在床上,看着明月晃晃,好久后,终于叹息出声,慢慢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清晨醒来,楚瑜又开始筹备灵堂之事,如今采买需要由外面士兵监督,但对方并没为难,材料上倒也没什么,只是如今各房少夫人避在屋中,仿佛是怕了和卫家扯上关系,时刻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就楚瑜一个人在忙碌,人手上倒有些捉襟见肘。


    做事的人多,可有些事总要有主子看着,才能做得精细。


    楚瑜忙活了一大早上,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她抬起头来,看见蒋纯站在门口。


    她穿了一身素服,头发用素带绑在身后,面上不施脂粉,看上去秀丽清雅。楚瑜愣了愣,随后道:“二少夫人如今尚在病中,何不好好休养,来此作甚?”


    蒋纯笑了笑,面上到没有昨天的失态了。


    “我身子大好,听闻你忙碌,便过来看看,想能不能帮个忙。上次你不是问我,能否帮你一起操办父亲和诸位公子的后事吗?”


    楚瑜没想到蒋纯恢复得这样快,她犹豫了一下,终于道:“你……想开了些吧?”


    “本是我昨日犯傻,承蒙少夫人指点。如今陵春尚在,我身为母亲,为母应刚。”


    蒋纯叹了口气,朝着楚瑜行了个礼:“救命之恩,尚未言谢。”


    “二少夫人言重了。”


    楚瑜赶忙扶住她:“本是一家姐妹,何须如此?”


    蒋纯被她扶起来,听了她的话,踌躇了片刻道:“那日后我便唤少夫人阿瑜,少夫人若不嫌弃,可叫我一声二姐。”


    “如今大家患难与共,怎会嫌弃?”


    楚瑜含笑:“二姐愿来帮我,那再好不过。”


    说着,两人便往里走去,楚瑜将家中庶务细细同蒋纯说来。


    卫束是梁氏的长子,楚瑜未曾进门前,蒋纯作为二少夫人,也会帮着梁氏打理内务,她一接手,比楚瑜又要利索几分。


    楚瑜观察着蒋纯做事,想了想后,有些忍不住道:“我将梁氏押送官府……”


    “应当的。”蒋纯声音平淡,看这账本,慢慢道:“这些年来,梁氏一直时刻做好了卫府落难便卷款逃脱的准备,她在外面有个姘头,如今少夫人先发制人,也是好事。”


    听到这话,楚瑜心中大惊。


    怪不得上一世梁氏不过一个妾室,却能在最后将卫府钱财全部带走后,还没留下半点痕迹,仿佛人间消失了一般,原来她本就不是一个人在做这是。


    “二姐既然知道,为何不同夫人明说?”


    楚瑜心思定了定,先问出来,蒋纯笑了笑:“有些事,看破不说破,她毕竟是我婆婆。”


    话点到这里,楚瑜瞬间明了。


    蒋纯聪慧至此,怕是早就发现了梁氏的蛛丝马迹,只是那毕竟是卫束的母亲,因此她虽然知道,但也没有多说,便是怕撕破脸后,大家难堪。


    而如今卫束已死,她也不用过多顾及。上一世若蒋纯没有闻讯后自杀,以蒋纯的手段,卫府或许会好上许多。


    高楼倾覆,虽一卯之误,亦有百梁之功。


    楚瑜看着蒋纯,不由得有些发愣,蒋纯拨动着算盘,想了想,抬头道:“陵春如今随着夫人去兰陵,应当无事吧?”


    卫陵春是蒋纯的孩子,也是五位小公子中最年长的。


    楚瑜知晓她担心,便道:“这你放心,他们分成三波人出去,走得隐蔽,而且府中精锐我尽数给了他们,加上现在卫府只是被围,并非有罪,他们在外,应当无事。”


    蒋纯本也知道,如今楚瑜说来,也只是让她放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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