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部分
3个月前 作者: 尾鱼
他舌头都有点捋不直了。
孟千姿说“古早时候的山鬼,能力肯定是比我们这种隔了千八百代的强。想开启天梯,他要么有金铃,要么得会血书人符。”
“已知他没金铃,启天梯对应的符术,现在是失传了,那个时候没有啊,他读取过那个棋子的认知,肯定知道符术,只需要体内流有山鬼的血就行。”
“彭一是被抟土改造成那个棋子的样子的,不是简单的易容,他的改造,强大到后代传承的样貌都不是他原有的。”
江炼顺着她的话去想“也就是说,改造过的彭一,体内是有山鬼的血的”
孟千姿点头“不一定很多,但一定得有。那个棋子是山鬼,彭一想扮他,那么山鬼该会做的事,他都得会做,没有山鬼血脉,什么动山兽、避山兽,他根本操作不了。”
“而且我觉得,蚩尤方不会只凭一张脸认人,人有相似,也许只是碰巧长得一样呢”
说到这儿,她看向神棍“但时隔这么多年,阎罗体内的那个人,一看到你,就笑得很诡异;三江源掳走你的螳螂人,压根没问过你是谁,抓了就走,这就说明,它们非常确定你就是它们知道的那个人。另外,它们并没有见过况美盈,却不杀她,也把她抓走,说明认出了她是况家人是靠什么认人的”
没错,抓况美盈,凭的绝对不是脸。
江炼心念微转“靠的是血”
那个时代,血好像是某种特定的密码,况家以血开箱,水鬼讲究血脉纯净,盛家有融血之说,山鬼的术法,又必须流有山鬼血脉才能操作。
看来,彭一抟土改造时,确实融有那个棋子的血,不然,他没法施展山鬼的技能,人家让他养石蝗,他反被石蝗追咬,这不是等着暴露吗。
至此,彭一带着箱子进入天梯的推论,可以立住,接下来,就看能不能发现些实际的佐证了。
江炼试着去设想“彭一反正是无畏无惧了,他可以装癫发狂、制造混乱,拿走或者抢走箱子,趁人不备时,以假换真。他可以当着众人的面启天梯,然后抱着假箱子进去,没人会追的,只会眼睁睁看着也许他这行为会让人费解,但至少不会有人怀疑他是什么黄帝方派来的奸细,因为他进了六合之外,莽莽大荒,跟这个世界再也没联系了,箱子进了入口,这个工程只会更安全。”
“所以,彭一的这个计划是稳妥的,直到几十年前,他才暴露。”
孟千姿一怔“他暴露了”
江炼笑“他必然是暴露了。你忘啦,在湘西的时候,那些飞虫攒成的肉舌只攻击神棍;在凤凰眼,巨鳄还没看到神棍、隔着青铜盖就发狂了;阎罗体内的那个人,诡异地看着他笑;到了三江源,他又被螳螂人掳走,不是因为暴露,还能是什么”
孟千姿好不容易聪明了一会儿,脑子又木了“怎么暴露的”
边上的神棍一声长叹“还不是因为那个唯一的意外,阎罗呗。”
本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箱子,居然出现了,还被人带进了山肠,再蠢的人也会猜到,当年彭一的失常,其实是个精心的布局。
在三江源,那几个水鬼转化出的怪人,对其他人痛下杀手,却只带走神棍和况美盈,也许就是察觉了箱子里有东西,想尝试着再打开。
不过,知道了也晚了,这么久下来,当初的布置早已成型,想做些什么也是有心无力,只能等,等着第一批水鬼的到来、第一轮转化的成功。
第二天的行程很顺利,日暮时分,顺利到达之前的营地,不过今儿个天气好,没雾,想看到山蜃楼,应该是没指望了。
本来,江炼是希望孟千姿就待在营地的,但她说什么都不同意“营地到山肠口,大半天的路呢,你怎么不说让我待到西宁去”
江炼心说我倒是想让你待,你这不是来了吗
最后商定的结果是,她可以在肠口外等,但不可以进。
不过,可不可行看她是否自觉了毕竟留在外头的人,谁都制不住她。
一想到第二天就要焚箱,所有事,就此完结,孟千姿总有种不真实感,晚饭时,揪住神棍问个不停。
“当初洞神已经把消息传递回来了,它们会不会做什么防备啊”
神棍说“会啊,从三江源开始,不就对我们围追堵截了吗你算算,死了多少人了什么雪野人,石蝗,冰血管怎么你还觉得这防备不够血腥刺激你还觉得它们对付我们时、很克制很保留”
也是,孟千姿又生出奇想来“漂移地窟,会不会跑了”
神棍想了想“应该还在,漂移地窟的漂移是有规律和轨迹的,一般在外漂流很久,休整也要很久去年水鬼不是还在三江源进过地窟吗,前两天小炼炼失魂的事,足以证明漂移地窟回来了,这么一减,回来的时间不算长,基本可以确定还在。”
“那你们进去,就是先把山胆给拿出来,然后点燃凤凰翎,就这么烧”
神棍推了推眼镜“应该是吧,彭一留下的讯息里,也没说要玩什么花样才能烧啊。”
孟千姿嘀咕“那也挺简单的啊,我去了也没什么吧。”
江炼皱眉“千姿”
“我隔着一百米看可以吗这种场面,八辈子也轮不上一回,我居然看不到我也算是为龙骨焚箱出过不少力了,要么一百五十米”
她眼睛亮晶晶的,一会看神棍,一会看江炼,眸光里都是寻找同盟的热切。
没人理她。
孟千姿长叹了一口气。
大场面,自己偏看不到,真是一生的遗憾啊。
荒郊野外的没消遣,大家一般都是饭后即洗漱,然后互扯些闲话,各自就寝。
江炼洗漱了回来,看到孟千姿一个人,坐在帐篷里头发呆。
他径直过去,在她面前蹲下“这表情,怎么有点愁苦呢,不像是要全面解放的样子啊”
孟千姿噗地笑了出来,身子往边上挪了挪,腾地方给他坐。
江炼坐下了,无意间往左近看了看,心中一动,低低“咦”了一声。
孟千姿好奇“咦什么”
江炼压低声音“有没有发现,那些山户,没人往这看,我坐下了之后,那些本来朝向这头的,都把脸转开去了。”
孟千姿不置可否“现在知道,劲松办事细致了吧。”
原来是孟劲松向下头交代过,真够细致的,都不止是细致了。
江炼朝不远处站着的孟劲松看了一眼,他正在抽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孟劲松整个人,都像他抽的烟一样沉默。
江炼收回目光,问孟千姿“刚在愁什么”
一句话,又把孟千姿拉回之前的惆怅中了。
“在想,事情结束了,那些冗长繁琐的丧礼仪式倒都还好办,可是,我怎么去跟宗杭讲这件事呢。”
她找到了水鬼这场灾祸的源头,却给不出解药,好比看大雨冲垮房屋,救不了任何一片瓦,只能看房子一座座倒,等着雨过去,等着天晴,等着把废墟都收理。
江炼沉默了一下“开不了口是吗”
孟千姿笑了笑“我从小就不喜欢给人带去坏消息,因为那样,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会成为坏消息的一部分,哪怕很多年以后,他看见你,第一时间联想到的,还是你带给他的那个坏消息,以及与之相关的种种痛苦、崩溃还有绝望。”
江炼握住她的一只手,又把那手拉进怀里好好揣住“等事情完了,我跟你一起去跟他说,他是个明白人,什么都懂,说不定,不想让你难做,还会笑着安慰你说,自己没什么。”
孟千姿被他一番话说的,眼圈儿都红了。
江炼说“其实,最有效的安慰,是没手的安慰断指的,全瘫的安慰没腿的,不用讲话,人往那一杵,效用就出来了,有的人,一辈子都遇不上真心的爱人,还有的人,遇到了却没机会相守,易飒还能陪宗杭五年还是七年把一天天碾碎了细细地过,得到的幸福,未必会比别人一辈子来得少。”
“就譬如我,千姿,我和你在一起了,特别满足,哪怕只再给我一天,我也觉得幸福”
这是什么扯犊子的惊天胡话孟千姿气地一把把手抽了出来,接连呸了三声,唾沫星子都险些喷到了江炼的脸上“你胡说八道什么”
江炼辩解“我就是打个比方。”
“比方也不能什么一天事多得很呢,很多事你等会”
她腿不方便,上身趴进帐篷里,在背包中一阵翻腾。
然后翻了笔和记事本出来。
山鬼,沿袭的传统比普通人多,几个年岁大点的姑婆,就更加有些近乎执念的老讲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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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离开时,别把家里搞得齐齐整整的,可以把盘盖儿挪开,于是它记挂着你回去给它盖盖儿;可以把衣服胡乱往沙发上扔两件,于是衣服盼你回来收它,沙发巴望你回来理它。
出门时,留点未尽之事,你挂着它,它惦着你,念着惦着,也就如愿回归了。
她把笔记本和笔都扔给江炼“一天,我们要做的事一天做得完吗,你开始写,从一开始编号,想想我们还得做多少事啊。”
江炼乖乖握着笔杆,脑子里闪现出的第一个画面,是湘西悬胆峰林里,那只小白猴。
“咱们得回湘西,看看那只小白猴还得给它起个名字,叫起来好听。”
孟千姿怒了努嘴,示意了一下纸面“那写啊。”
江炼动笔开写,又提出建议“鹊桥已经随我姓了,要么它就随你吧。一只猴,还那么臭美做面膜,不如叫孟小美。”
不过,提到鹊桥,第二件事也来了“我得帮鹊桥找个高富帅,到时候拍张结婚照,寄给曹解放,气死他。昨日的桥你爱理不理,来日的桥你高攀不起。”
孟千姿哭笑不得。
行,怎么着都行。
第三条。
江炼落笔又顿,转头看孟千姿“千姿,跟我回趟家,看看我长大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