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部分

3个月前 作者: 尾鱼
    然后,就交货了,当时战事已然明了,蚩尤战败,被黄帝枭首,蚩尤族人及追随者退入多毒气、瘴疠的南方一带,但形势依然不安稳,有传言说,蚩尤余孽,贼心不死,仍在蠢蠢欲动。


    况大也不关心这些,这期间,他娶妻生子,琢磨手艺,日子过得挺平静。


    然后突然有一天,祸从天降,有几人于夜半闯入他家宅,将他一家三口全部掳走,那些人“臂如刀,面似虫”,一看就知道,是潜伏在中原地带的蚩尤族类。


    况大吓得魂飞魄散,他听说过蚩尤族类的凶残,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哪知对方居然跟他谈判,要他归顺、为蚩尤方效力。


    况大考虑再三,同意了,非但如此,还积极配合,努力表现,俨然一副要成为骨干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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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不知道况家子孙读到这一段,是个什么心情,中国古代,还是挺讲究气节的,变节这种事,向所不齿——好在事情荒诞,后人可以自我催眠,觉得先祖是在“梦中说梦”。


    站在孟千姿的角度,虽不认同,但可以理解:况大在黄帝一方,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工匠,说句不好听的,死了也就死了,没人会在乎,而在蚩尤这头,又是砧板之肉,两大阵营撕扯下置身刃尖上的小人物,生路死路,全凭自己选择了。


    他应该是想活,也想自己的妻儿活,不表现得积极点、不时刻表忠心,一旦没了利用价值,下场可想而知。


    孟千姿见江炼还在写,也就接着往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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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过多久,况大就知道蚩尤族类绑架自己是为了什么了:他见到了带有自己印记的一口箱子,毫无疑问,这箱子不是偷来的,就是抢来的。


    想打开这种箱子,的确只有况家人才知道方法,在况大的帮助下,箱子成功被打开了。


    箱子里究竟有些什么,况大这种小角色也不可能知道,他只知道打开了箱子,自己越发没价值,于是更加小心,也更加卖力,以至于后来,大家渐渐忘记了他的来历,真把他当成自己人派遣了。


    就这样,况大东奔西走的,参与了不少事儿——虽说每次都不是核心人员,只不过是跑腿的,但他处处留意、伺机打听,渐渐地,让他知晓了一个大秘密。


    况大说,听说早几代,他的祖上,也就是况祖,是跟黄帝一样的、神一般的人物,这就是为什么口述开篇就来了一句“况祖类神”。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况祖之后,渐渐稀疏平常、和人无异,只遗留了些特殊本事,比如可以以血为媒——但即便是这本事,听族里长老的意思,也会慢慢消失的。


    但是,如果得到麒麟晶,那就不同了,“得麒麟晶者成神,得长生”,是众口流传的事儿,不过,人人都知道,最后一头麒麟,百余年前就已经死了。


    看到这儿,孟千姿心中一动,她想起神棍的梦境里,那些神族人围篝火而坐、吟唱的哀歌——


    “最后一头麒麟已经离去,金翅凤凰也活到了尽头。”


    时间节点和先后顺序都对上了。


    而况大探听到的大秘密是:蚩尤族人派出一批精英,在祖山之畔、净水源头,找到了一只活的麒麟!


    况大的兴奋之情简直溢于言表,“龙贵在骨,凤贵在翎,而麒麟最贵者,莫过于晶,麒麟寿数两千,止得一晶”。


    麒麟能活两千岁,孟千姿是听说过的,麒麟两个特征,一是长寿,二是送子,都微妙地契合上了自体繁殖,但麒麟晶是个什么东西,她还真是没头绪。


    寿数两千,止得一晶,难道是牛黄狗宝一类的?


    再往下看,写着“伏羲后人打卦,神眼看命,曰‘晶成之时,不羽而飞,不面而面’,集龙骨残片、凤凰翎,箱为牙错,山鬼叩门,其穴自现,下……”


    山鬼?


    孟千姿头皮一炸,居然提到山鬼了,果然提到山鬼了!


    难怪阎罗费尽心机,也要把段太婆拉进这滩子浑水来——“叩门”和“启天梯”一样,是金铃九用之一,只不过也失传了,她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下”字后面是什么,没写。


    孟千姿愣了一下,这才发现江炼已经停下了。


    他持着笔,整个人就定在那里,像是等谁来指引牵引。


    孟千姿暗骂自己失职:江炼已经写完了,她居然醉心于看故事,忘了配合他了。


    她赶紧将这张纸抽到边上,重新给江炼铺了一张新的,一手轻摁他后背,另一手握住他持笔的手腕,帮他做好伏案下笔的姿势,蓦地又生出促狭之心,拿手去抚他头发,怕惊扰了他,指腹只在他发梢发面上轻轻蹭过,还耳语般给他下指令:“来,乖乖的,继续画,画好了给肉吃。”


    江炼其实听不见,但他本就是要继续画的,所以她话音刚落,他已接着下笔,看上去,跟俯首帖耳、听命行事似的。


    孟千姿暗搓搓窃喜,仿佛占了江炼天大的便宜,心里别提多受用了。


    她急着想知道况大的后续,又凑近前去。


    出乎意料的,江炼这次没写字了,笔在他手中上下左右搓动,拖拽出流畅线条——他在画画?


    孟千姿一下子反应过来。


    这牛皮卷应该不止一张,正面是字,反面是画,但江炼只看到了阎罗手中的那张,也就是说,这一趟的确有所得,但得到的信息和路线,都不一定完整。


    “下”什么呢?孟千姿又把江炼写满字的那张展开了看,这一看,简直是呕得要吐血了。


    “下”字下头,显然还有一句,且就在这一页上,但繁体竖版是自右往左书写的,阎罗当时,又是手执地图,那句话,恰好被他攥图的左手给攥住了。


    这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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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静更深,这山里冷得瘆人。


    景茹司惦记着江炼贴神眼的进展,在帐篷里待不住,索性出来吹风透气,其他帐篷的灯都关上了,只孟千姿那一顶有光,这光被帐篷滤挡,再被大雾稀释,又浅又淡——山鬼进昆仑以来,一直避免晚上亮灯,怕被侦测到。


    其实细想想,高处看这灯,只是一抹纤弱萤火吧。


    身后有脚步声,紧接着,是冼琼花的声音:“四姐,来一根吗?”


    不看也知道她说的是烟,景茹司伸出手:“来一根,解闷,也驱驱寒。”


    她听到哧啦一声火柴燃起,这海拔,这温度,打火机远没有火柴好使。


    再然后,冼琼花递了根点好的烟过来。


    景茹司接过来,吸了一口,又徐徐吐出:“云南烟?”


    冼琼花的脸笼在薄烟细雾里:“嗯,小熊猫,大姐喜欢给我送洋烟,但我抽不惯那洋味。”


    景茹司笑:“大姐那是……从没留过洋,洋派头比段孃孃还足,哎,我说……”


    她拿嘴努了努孟千姿的帐篷:帐篷布上,两个安静的身影,偶尔相叠。


    “咱们千姿,这趟是认真的?”


    冼琼花把烟身在就近的石头上磕磕:“咱们姿姐儿,哪趟不认真?”


    边说边掰手指:“第一趟,家不要,妈不要,要跟人私奔,说她两句,她还要跳楼呢;第二趟,王座不当了,还气得去祠堂发毒誓;这一趟,那个腿啊,我真是……”


    景茹司想了想:“大姐什么意思?由着她和江炼……好下去?”


    “大姐么,肯定要出来说话的,她原先是想跟那个神棍聊聊,估计这些日子出了太多事,还没顾得上。”


    景茹司嗯了一声:“那你呢,到时候,什么态度?”


    冼琼花没立刻说话,她又抽了两口,这才悠悠开腔:“江炼救过姿姐儿,现在不时兴讲江湖了,但是江湖道义,得承人家的恩,恩将仇报这事,我做不出来。我没态度,别问我意见,我弃权。”


    “五妹怎么说?”


    “五姐也是这意思。”冼琼花把烟头在大石上摁灭,转脸看景茹司,“你呢?”


    景茹司不紧不慢:“我景老四你还不知道吗?七个姐妹,从前往后数行四,从后往前数也行四,中间派,骑大墙,永不出头,哪边人数多我站哪边。”


    冼琼花皱眉:“你这什么态度?”


    景茹司说:“中庸啊,实用,也好用,浑浑噩噩都大半辈子了……”


    正说着,忽见门帘一挑,是孟千姿探身出来,说了句:“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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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棍早在自己的帐篷里等得心焦,一听孟劲松过来通知他“好了”,忙不迭奔了过去,中途又回来取氧气瓶——事情估计有大突破,还涉及到段小姐,他怕自己又激动。


    一进帐,就看到冼琼花和景茹司头挨着头、在看有字的那张,另一张是路线,曲曲绕绕的。


    但路线什么时候看不行啊,神棍眼巴巴望着冼琼花她们,那目光,简直是艳羡了。


    孟千姿也是坏,等他抓心挠肝得不行的时候,才递了个平板给他:“我拍下来了,不过平板在这儿容易没电,你抓紧。”


    神棍喜出望外,接过来急急打开,连道谢都忘了。


    江炼刚耗费了大元气,头昏昏沉沉的,有点提不起精神,听到孟千姿问他:“喝葡萄糖吗?”


    他点了点头。


    俄顷,便有支掰开了头、插了吸管的葡萄糖送到嘴边,江炼顺手去接,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握包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微凉,在他的掌心中安静地微蜷了一两秒才抽出,然后,借着起身之势,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你不要脸。”


    这句话,一下子把江炼给说精神了。


    他不要脸?他怎么不要脸了?他拼着半条命在半夜贴神眼,也就握了一下她的手,他就不要脸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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