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部分

3个月前 作者: 尾鱼
    箱子——况家


    山胆——山鬼


    七块兽骨——下落未知


    写到这儿,笔头顿住:“这箱子里,可能还有别的东西,但目前知道的,只有这些。”


    “箱子被况家人带走了,你也说曾经翻过县志,况家就是一个地方上的大户人家,没什么特别的——他们要是有什么特别之处,也不会栽在一群山野土匪手里。”


    “山胆在山鬼手里,这么多年来,一直被封禁在悬胆峰林的九重山下,前一阵子,才被孟小姐给带出来重见天日。”


    “七块兽骨,根本不知道流落何处。我和我的五位朋友追查七根凶简的事,最早只能追溯到老子过函谷关。但很显然,在那之前,这七块兽骨就已经被人从箱子里拿出来了,这才会有七道戾气为祸人间、最终为老子所封印的事。”


    “仅以这三条线来看,你有没有发现,互不相干,风牛马不相及。况家和山鬼毫无关系,山鬼跟七根凶简涉及到的事,也从无交集。”


    江炼接了句:“但最初的最初,开箱取物的时候,一定是有着密切的关系的。”


    他隐隐觉得,似乎是有人从中布局,试图让箱子和箱中的物件都裂散四方,而非归入原位。


    顿了顿,他笑起来:“好了,铺垫了这么多,我已经知道事情比预想的更芜杂庞大,你可以告诉我,你在那之后几天,都查到了些什么了。”


    第75章


    【02】


    一说到进展,


    神棍就发蔫了。


    这几天,


    他主要在两条线上下力气,巴梅法师和阎老七。


    巴梅法师不负所托,


    却也让他死了心。


    不负所托的是,巴梅法师殚精竭虑、苦思冥想,


    终于又解了一句;死心的是,


    这法师病倒了,截至今日,


    高烧两天不退,


    满嘴胡话。


    马娟红好生愧疚,昨儿带了礼物,又去十头寨探望了。


    江炼觉得奇怪:“换季生病,也正常吧,病好了再继续呗。”


    神棍苦笑摇头。


    山里人,大多是迷信的,


    巴梅法师在试图去解这幅挑花图时病倒,


    难免会心头惴惴,觉得自己是做了不该做的事,


    受了天谴;而且,巴梅法师之所以能成为瑶山法师,靠的不是接受教育,也不是自学成才,


    只是一种天赋异禀,君不见没戴上巫傩面具时,


    他只是个腌腊肉的普通山寨老头?


    这高烧来得蹊跷,正如西藏史诗格萨尔王说唱艺人之谜:有些目不识丁的牧羊人在高烧之后或一觉醒来,忽然能口诵几百万字的长篇史诗——神棍有种奇怪的直觉,巴梅法师这趟病后,应该再也看不了挑花图了。


    他心中好生愧疚,觉得是自己的穷追猛打,让法师硬着头皮一再挑战极限,这才遭了反噬。


    江炼也有点感慨,顿了顿才问:“那他又解出的那句,是什么?”


    神棍叹气:“是关于那七块兽骨的。”


    那句话是:眼睛会受蒙蔽,但手会帮你认出它们。


    江炼说:“那结绳记事……记录的话这么文艺?”


    神棍没好气:“结绳记事,记录的是事,法师看到的,是一种感觉,他只是把这种感觉描述出来,马娟红又翻译转述,懂了吗?”


    懂了。


    眼睛会受蒙蔽,但手会帮你认出它们。


    江炼皱起眉头。


    这意思好像是,那七块兽骨,即便送到眼前,你也认不出它们,只能靠手去……摸?


    这就有点匪夷所思了,他怎么可能摸得出来?有些盲人能够靠触摸分辨出亲人的脸,那纯粹是因为他们对亲人的面部轮廓熟稔于心,可谁能摸得出自己从来没见过、也没摸过的骨头呢?


    难怪神棍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这“进展”,也太虚无了些。


    江炼岔开话题:“那阎罗呢?”


    神棍又丧三分:“小炼炼,你是不是觉得,阎老七是阎罗的孙子辈、或者至少是亲戚,找到阎老七,阎罗的情况也就呼之欲出了?”


    是啊,但他这语气让江炼心生不妙:“阎罗和阎老七没关系?长得相似只是巧合?”


    神棍说:“那倒不是,确实是爷孙关系……”


    江炼的心略放了放——


    “但是小炼炼,你忽略了大时代的风云变幻啦。”


    什么意思?


    江炼蓦地想到了什么,一颗心砰砰急跳:“他被湘西剿匪……给灭了?”


    神棍说:“那倒没有。”


    妈的,江炼差点被他给气乐了:“说话别喘,你给我一次性说完!”


    这一吼,把神棍吼老实了,他原原本本、把这些日子打听到的、有关阎罗的事儿给说了。


    ++++


    阎罗这人,从没真正上过匪寨插过香。


    也就是说,这人有双重身份,表面上,他是个文书先生,接的都是散活,帮人写信、写请柬、写宴席菜单、写节庆对联,偶尔还被人雇去跑船记账;暗地里联通土匪,帮人踩盘子、出主意,甚至直接参与行凶。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渐渐的,这事就私下里传开了,但阎罗咬死了没有,无凭无据的,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他为人机灵,湘西剿匪的时候,早洗手上岸了,并没有波及。


    但后来,搞运动、清算地主老财坏分子的时候,很多人或为自保或为立功,纷纷揭发,阎罗就搪不住了:好么,那点破事,迟早被抖出来,而一旦抖出来,绝对是吃枪子的命。


    阎罗想了又想,最后来了招走为上策。


    他跑了。


    ++++


    江炼没太听明白:“他跑了,跑哪去了?那是后来又回来了?”


    毕竟他的孙子阎老七长住湘西啊。


    神棍嗤笑了一声:“你还是太单纯啊小炼炼,你以为他是拖家带口跑的?错!这位阎罗是个狠人,怕走漏风声,他谁也没告诉,自个儿一个人跑的,什么爹啊妈啊老婆啊儿子啊,通通没带,全扔下了。”


    江炼倒吸一口凉气:“他不会就这么一走了之,从此再也没回来吧?”


    神棍文绉绉答了句:“正是,这一走,直如风筝断线、石沉沧海,再也没有回过湘西。”


    卧槽!


    江炼终于明白神棍之前为什么总是一副蔫吧样了,这从波峰到波谷,从莫大希望到彻底失望,他也想蔫了,不不不,不止是蔫,他要枯了。


    他长吁一口气,仰靠在沙发背上,喉间逸出呻-吟也似的叹息。


    绕了一圈,又回到原点了。


    神棍清了清嗓子:“我还没讲完呢,后头还有一点后续。”


    江炼连头都懒得抬,他盯住天花板上悬着的枝形大吊灯,觉得那无数根四向抽伸的精致虬枝真像眼前这事的千头万绪啊,不知该从哪理起:“你说。”


    “阎罗不是跑了吗?一个破坏社会主义建设的坏分子,不能说跑就跑吧,当地的大队啊、革委会啊还追查过一阵子,据有个生产队的会计提供情况说,阎罗逃跑的前一天晚上,他因为吃坏了肚子、半夜跑茅厕,曾经撞见过阎罗,依稀瞧见,阎罗身上,背了个箱子。”


    江炼猛然抬起了头:“箱子?是不是那口……”


    他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不一定,也许带的是字画,那年月,好多人是偷渡逃往海外的,字画到了外头,能变现。


    但神棍给了他肯定的回答:“你先往下听,我觉得应该是。”


    他径直往下说:“不是旅行的皮箱,看形制,就是那种老式的箱子,那年头,大家外出都是拎包啊、提袋啊什么的,很少有背箱子的,所以那会计没往逃跑这块想,再加上急着跑茅厕,就没理会。直到第二天,才听说阎罗弃家逃跑了。”


    江炼喉头发干:“阎罗……是不是参详出些什么了?”


    一定是!


    若说黑三一帮人劫杀况家那次,阎罗留意到那口箱子是因为觉得奇怪、值得留下了研究,那这一次,孤身逃命、连爹妈妻儿都顾不上,却偏偏背上一口箱子,未免太耐人寻味了吧。


    神棍点头:“劫杀况家是在四十年代,逃出湘西是在五六十年代,满打满算,阎罗琢磨这口箱子,也有十几年了……”


    江炼接口:“而且,阎罗很可能拿到了现成的资料,况家的东西,黑三只拿金银财物,阎罗处理的,却是一些卷轴、书籍、文稿——如果况家真的是古早时期瓜分箱子的家族之一,他们留下的文书里说不定有一些记载,恰好被阎罗给看到了。”


    那记载一定相当有价值,或者说,对阎罗有极大的诱惑力。


    江炼简直是要扼腕:况家也是个值得深挖的家族,然而,现放着真正的传人在他身边,却提供不了任何有价值的信息——这被劫杀以至家族传承全部中断,真是……去他妈的!


    他急问:“知道阎罗逃去哪了吗?”


    神棍摇头:“天大地大,哪不能去啊,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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