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部分
3个月前 作者: 尾鱼
程铁衣啐道:“这长乐镇破败成这个样子,人都不剩下几个,还办什么喜事。方才先已来了一队人,在客栈张灯结彩又是挂红绸又是贴喜字……”
话未说完,郭旭已疾步抢出门去,程铁衣又急又气,忙跟了出去。
大堂中早已拥了许多人,如铁衣所说,十来个身穿吉服之人正在布置厅堂,将桌凳移到一旁,在正对门楣的高墙之上悬上“天作之合”的红绸牌匾,又在空出摆了两张方桌,蒙上大红绸布,将龙凤烛台、喜果等一一摆上,那店小二刚才前去质问,被其中一个踢翻了一个筋斗,险些折了条胳膊,躲去了灶房不敢露面,六爷并镖局的镖师们满面愕然,柳尚和赵冯志冷眼旁观,依旧在大堂的角落里坐着,封平正抱臂立于楼梯之上,见郭旭和铁衣下来,冷哼一声道:“好大的声势,就会搞这些花花幌子么。”
片刻之间,唢呐声已到门口,一堆人吹吹打打进了大堂,那身穿新郎喜服之人在门口下马,大摇大摆走进来,大声道:“新郎都已经到了,新娘子怎么没出来?”说着四下看看,忽的朝楼上笑道:“原来在那,还未曾梳妆么。”郭旭抬头看时,却原来段绫罗听到动静,央采玉扶她出来看。采玉听到那人出言无礼,脸色一沉,面如寒霜。
程铁衣气得几步跨下楼梯,横镔铁蟠龙棍在手,怒道:“你是什么东西?”
那人看了看蟠龙棍,又抬头打量铁衣半晌,咧嘴笑道:“原来是舅老爷,嫁娶是大喜事,舅老爷动什么气啊?”
程铁衣不与他废话,抡起蟠龙棍当头砸下,那人抬手一带,便将程铁衣带了一个踉跄,口中兀自言道:“舅老爷悠着些走路。”程铁衣气的虎目圆睁几欲迸裂,郭旭和封平互看一眼,想到铁衣的内力果然失却,俱是心中一沉。
那人对旁边人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凤冠霞帔给新娘送过去。”几人诺的一声,便捧起奉着新娘凤冠喜服的锦盘往楼上去,郭旭伸臂拦住,道:“慢着!”
那人嘻嘻笑着看向郭旭,郭旭上前两步,沉声道:“要从长风镖局带人,还请阁下报上名来。”
那人作出一副恍然之色,连连以手抚额道:“正是正是,是我疏忽了,在下唐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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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旭听这名字耳生,看采玉时,采玉亦是一脸懵然,只封平忽的想起早年行走江湖的一桩传闻来,道:“唐骀?莫非是昔日唐门的大公子唐骀?听说他行止不端,淫人妻女,败坏门风,七年前被掌门废去武功斩去手足……”说到这忽然想到眼前这人手足俱在,应该不是彼唐骀,当即住口。
唐骀笑道:“霹雳飞刀封平,果然见闻广博,不错,此唐骀正是彼唐骀。”
封平愕然道:“你便是?那么江湖传闻……”
唐骀哈哈大笑道:“传言我被废去武功斩去手足是么?那是作戏于你们这干外人看的,我毕竟姓唐,掌门不向着唐姓之人,难道向着外人么?”说着纵声大笑,甚是自得。
却原来昔日唐骀采花成好淫人妻女无数,竟犯到华山掌门的姨妹身上,华山掌门怒不可遏,纠集门人向唐门问罪,唐门骑虎难下,当时的掌门唐问天便当着华山掌门的面将唐骀废去武功斩去手足,投掷于唐门拘养毒蛇的蛇坑之中,方消得华山掌门之恨。之后唐骀便自江湖除名,沧州之后,郭旭封平等也曾猜测过这采花贼究竟为何人,始终未曾疑到已死的唐骀身上。没想到唐门奸猾至此,居然来了一个偷梁换柱,弄了一个不相干的人糊弄华山掌门,暗地里保唐骀逍遥自在至今,难怪这唐骀一路行止鬼祟,不敢公开以唐门名头露面。
封平森然道:“原来如此,唐公子现今还敢抛头露面,真是胆色过人,若唐公子未死的消息流传出去……”
唐骀自得道:“多谢封大侠提点,只是,死人多半是不会露什么消息的。”
话一出口,厅中人人变色。
郭旭面不改色,道:“却不知镖局与唐公子有什么深仇大恨,唐公子要下如此毒手?”
唐骀叹道:“虽说当年长风镖局为保翡翠娃娃重挫我唐门,但也谈不上是什么深仇大恨,谁叫你们好保不保,偏要保这趟绫罗美人镖呢。”
段绫罗听得此语,身子一颤,郭旭淡然道:“莫非阁下是为了唐门的药经而来?”
唐骀冷笑道:“药经?唐门的现任狗屁掌门把药经看的金贵,在我眼中甚么都不是。”说着看向楼上道:“段姑娘,那黑色文血,你还是交出来的好,那鸟儿饲养不易,你又不懂如何喂食,盗了这鸟儿作甚?”
第24章
凤凰点头
郭旭听到“文血”二字,心中更感讶异,这文血鸟即是鸩鸟,中了鸩毒而死之人,吐出的鲜血凝结之后会现出纹理脉络来,故又名之文血。鸩鸟之毒,在天下毒物中居首,据说只要用鸩羽划过水中,水即含有剧毒,饮之即死,水覆于肤则骨肉尽碎,而在各色鸩鸟之中,又以黑色文血毒性为最。奇在这鸩鸟之名,只在典籍传闻中提及,现实中并无人亲见,都说皇家赐死大臣后妃的毒酒是鸩酒,其实只是一般毒酒,借用鸩鸟之名罢了,想不到唐骀竟会开口向段绫罗讨要黑色文血。
段绫罗愕然道:“什么文血,什么鸟儿,我不知道呀。”语声甚是惊惶。
唐骀冷笑道:“你现下嘴硬,当然说不知道,跟我回去之后,我自有法子让你开口。”说着吩咐左右道:“还不将两位娘子带下来?”
那几人便欲抢上楼去,商六并一干镖师纷纷拔刀在手,抢将过来挡住,唐骀抱臂道:“看来还要小等片刻了。”说着已有人端了条凳过来,唐骀怡然自得地坐于凳上,而众镖师与唐骀带来的人已战在一处。
甫一交手,镖局中人已现出败势,看来镖局上上下下都已被唐骀落了毒,唐骀得意洋洋道:“愈是动手,毒发愈快,到时候毒气攻心,有解药也不顶事了。”
说话间,已有两个镖师被砍翻在地,鲜血溅了一地,商六急红了眼,手上发力裂开金算盘,将那些算珠弹射出去,哪知手上劲力全无,那些个算珠被人纷纷拨落,忽觉背上一痛,已被人砍了一刀,郭旭抢上前去,将六爷架开,唐骀冷笑道:“都说擒贼先擒王,郭大少,我先送你去阴间风流快活。”说着自从人手中接过一柄长剑,耍了个剑招,径直向郭旭颈间刺落,采玉惊呼一声,身子软了一软,这次倒是段绫罗将采玉扶住了。
眼见那剑尖压上郭旭喉间,忽听得有人朗声道:“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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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骀一愣,抬头看时,一个白绢底服外罩紫色绢纱的女子正步下楼来,艳光流转风姿卓绝,不由得心中一动,停住手中长剑,笑道:“美人说住手,我便住手。”
那女子嫣然一笑,道:“唐公子说笑了。”
唐骀被她这一笑,几乎骨头都酥了一半,眼珠转了一转,道:“这小小长乐镇,竟聚了这么多美人,真是在下的荣幸,不知道能否与姑娘结识啊?”
那女子眼波流转,似笑非笑道:“唐公子今日大婚,还要结识别的姑娘,不怕新娘子着恼么?”说着掩口而笑。
唐骀的三魂七魄几乎都要飞掉,又要说些什么,身后一个瘦高的吉服老者伸手推了唐骀一下,唐骀这才反应过来,看了看那女子,又看了看郭旭,疑道:“你刚才说住手,你是要救这郭旭么?”
那女子秀眉微蹙,叹口气道:“这里的人,唐公子要杀要剐,都与我无干,只是这郭旭……唉,实在杀不得。”
这话一出,众人俱都怔住,郭旭更是满心狐疑,不知这女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唐骀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为何杀不得?”
那女子缓步上前,脸现惘然之色,欲言又止道:“此事说来话长,实在不知从何讲起。”
唐骀打眼看时,只觉郭旭风神俊朗,这女子容光逼人,看来实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觉心中妒忌,酸溜溜道:“莫非这姓郭的是你的情郎,你舍不得他死?”
那女子闻言泫然,唐骀此刻与那女子离的极近,鼻端闻到那女子身上幽香,不由心荡神飞,又向那女子凑近了些,几乎不曾碰到那女子面颊,道:“你有什么委屈,不妨说与我听?”
那女子展颜一笑,眼眸中忽的现出煞气,唐骀心叫不妙,正待退开时,只觉颈间一痛,伸手摸时,竟是两枚银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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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格格笑着退开,唐骀怒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女子笑道:“凤凰点头,唐门露首。唐公子觉得我是什么人呢?”
唐骀脸色大变,腾腾腾后退几步,伸手指着那女子,结巴道:“你……你……瑶池毒手凤自瑶,是你什么人?”
那女子笑道:“都是江湖上讨生活,何必赶尽杀绝,唐公子何不大度些,解了长风镖局诸人之毒,大家坐下了好好说话?”
唐骀只觉颈间针刺之处又痛又痒,心下惊惧不定,他本是用毒高手,自然知道毒发时痛楚非“难耐”二字轻可描画,况且如果此女真的跟瑶池毒手凤自瑶有关,那么集唐门满门之力,都未必能够帮自己解毒,如此想来,不由面上变色,只片刻功夫,额上尽是豆大汗粒。
那女子却是一派悠然,她愈是这般慢条斯理,唐骀便愈是心惊胆战,过了片刻,终于一声长叹,自腰间挂囊中取出个红木软塞的瓷瓶,掷于那女子。
那女子扬手接过,拔出软塞,将瓶口凑于鼻端闻了闻,重又将瓷瓶盖上,笑道:“气味是难闻了些,不过倒还实用。”说着将瓷瓶掷于郭旭,郭旭接过瓷瓶,将瓶中丹丸倒于掌中,逐一分给众人。
唐骀恨恨道:“如姑娘所愿,唐某已将解药给了长风镖局,姑娘也该为唐某解毒了吧?”
那女子讶异道:“解毒?唐公子此话从何说起?”
唐骀未料到这女子居然如此作答,又急又恨,道:“你装的什么糊涂,这两枚银针……”
那女子道:“你说这两根针么,我可从未说过针上淬了毒啊。”
这一下更是出乎众人意料之外,唐骀始料不及,面上神色甚是古怪,封平低声对铁衣道:“这女子无本下注,空手套白狼,着实高明。”
声音虽小,唐骀却听得清清楚楚,狠狠瞪了封平一眼,封平双臂抱于胸前,俨然一副你奈我何的架势。
那唐骀本就生的肥胖,这一下恼羞成怒,面上块肉似乎都簌簌而动,忽的阴恻一笑,道:“解药服下,暂无性命之忧,但两个时辰之后功力才可恢复,凭姑娘一己之力,能挡得住我唐门众好手么?”
那女子笑而不答,倒是一直立于唐骀身后的瘦高老者,忽得伸手扯了扯唐骀衣角,附耳说了几句,唐骀先时还愠怒,听了那老者之言,略略恩了一声,暂将一腔怒火压下,厉声道:“今日便是你们侥幸,这笔账,唐某来日再与诸位算过。”说着手臂一挥,转身便走,那些唐门中人跟在背后,鱼贯而出,片刻功夫,退的干干净净。
第25章
黑色文血
那唐骀气势汹汹,直行到镇外山下方才止步,转头恶狠狠看那老者道:“阎老三,你叽叽咕咕,不让我与那女人为难是何道理?”
阎老三尚未答话,唐骀又喝道:“你方才也看到那女人是如何装神弄鬼了,她只不过是借着凤自瑶的名头出来招摇撞骗,半分真章未露,我们就被搞得如此丧气,这口气我如何咽得下?”
阎老三摇头道:“主公此言差矣。当年凤自瑶大破唐门,在总坛留下‘凤凰点头,唐门露首’八个字,意指只有她凤自瑶点头,唐门才可以在江湖走动。此事被唐门引为奇耻大辱,只有门中前辈方才知晓,那女子若不是与凤自瑶有莫大干系,如何能知道这桩典故?”
唐骀倒未曾想到此节,一愣之下,细细忖来,的确有三分道理,不由缓了语气,道:“你说的不错,所以你才不让我动手?”
阎老三不答,却转头呵斥身后那人道:“孽障,还不出来告知主公,你前晚都看到了些什么?”
唐骀一怔,就见一个弟子抖抖索索走上前来,看着面熟,只是都叫不出名字,应是门中新进的弟子,那人上前道:“前晚主公吩咐在镇外埋伏,切莫惊动客栈中人,我与谭师兄二人便在西南角林中蹲守,半夜内急,弟子去灌木丛里解溲,解完了之后一抬头,便见到丛外几双绿幽幽的眼睛,弟子知道是撞了狼了,便躲在灌木之中不敢出来。谁知不多久,就听到有人大笑近前,弟子心中好奇,抬头看时,才发觉是那霹雳飞刀封平。”
唐骀嗯了一声,追问道:“后来呢?”
那人道:“那封平一出手就是几柄飞刀,看情形是要将那些野狼力毙于刀下,弟子看的分明,那飞刀本是向着狼去的,谁知道刀至半空,竟像是忽然被什么磁石吸取一般,竟向另一个方向飞了去……”
唐骀奇道:“这是什么缘由?”
那人道:“弟子当时也呆了,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谁知只眨眼功夫,那飞刀竟又回转回来,居然又招呼在封平身上,当时弟子听到封平痛哼,似乎是受了伤了。”
阎老三催促道:“莫要磨蹭,说后面的。”
那人赶紧道:“是,封平走了之后,弟子还是未敢出来,无意间一抬眼,发现那几匹狼身侧站着一个女子,也不知她是几时来的,半点声响也无,那女子……那女子……就是今日在客栈中所见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