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分

3个月前 作者: 尾鱼
    那门房不敢怠慢,忙打发小厮去当家的,俄顷郭旭并铁衣采玉等人出来,见那女子跪于中庭,俱都不明所以,采玉见那女子跪在女中,忙撑了伞过去,携住那女子手道:“此处雨大,姑娘何不进屋说话?”


    那女子闻言,略略抬起头来,程采玉只觉得眼前一亮,脑海中蓦地闪过古人形容美女的话“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只觉得古人所话,也不能形此女之十一。


    郭旭程铁衣乍见如此绝色,也不由一怔,尚未言语,那女子已开口问道:“不知哪位是郭少局主?”


    话一出口,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郭旭身上,郭旭上前一步,向那女子略一拱手:“在下便是。”


    那女子仰面看着郭旭,容色甚戚,我见犹怜,俄顷双目盈泪,珠泪滚落于白玉双颊之上,朝着郭旭拜倒,以首叩地,哽咽道:“段绫罗恳请郭大少援手,救我一家老小性命!”


    这一下四座皆惊,程铁衣惊道:“段绫罗?你就是绫罗美人段氏?”


    郭旭也有些惊讶,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还是采玉最先反应过来,扶起段绫罗道:“段姑娘,有话屋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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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干人回到厅中,采玉先带着段绫罗回房更换湿衣,程铁衣在厅中走来走去,如此反复几回,终于按捺不住,朝郭旭道:“郭旭,她已找上门来,你预备如何应付?”


    郭旭以手捋发:“铁衣,我们之前不是商量好了么?你缘何这般沉不住气?”


    “我沉不住气?”程铁衣瞪大眼睛,“我是怕你看她可怜,又起了甚么怜香惜玉之心……”


    “铁衣,”不待程铁衣说完,郭旭便制止他,“在你眼里,我是如此不顾大局之人么?”


    “我……”程铁衣一时结舌,顿了一顿才道,“罢了,是我多心,等她出来再说吧。”


    未几,采玉携段绫罗来到厅中,段绫罗换上采玉平日里的紫色襦裙,更显风姿楚楚委婉动人,怎么看都不像杀人越货的凶嫌。


    不待郭旭开口,段绫罗已经上前,朝着郭旭盈盈拜倒,郭旭伸手欲扶,段绫罗摇头道:“小女子所求之事,实属强人所难,郭大少就让小女子跪言吧。”


    郭旭为难之至,正想递眼色让采玉解围,段绫罗已经开始讲述事情的由来,郭旭等不听则已,一听更是心惊,不知该作何决断。


    原来这段绫罗并非武林中人,而是辞官返乡的中丞令段万里的女儿,自小饱读诗书,深谙庭训。中丞令十五年前得罪权臣,一怒之下辞归故里南昌清水县。这一趟举家入京探访故旧,未料中途遭人劫持,举家被押于黑牢之中。


    直到数日之前,段绫罗被告知:自己将会被送至长风镖局,由镖局护送至南昌。而段绫罗的家人仍被羁押,需待段绫罗安全到达南昌之后,方可得释。如若长风镖局不愿保这趟镖或者失镖,段绫罗一家顿成刀下之鬼。


    段绫罗将因果细细述来,厅中诸人俱都听的呆了,只剩段绫罗独自垂泪,采玉心中喟然,忙扶段绫罗起身落座。


    第6章


    水晶棺


    郭旭沉吟片刻,问道:“段姑娘,那劫持之人派人将你送来,可有让你带什么东西?”


    段绫罗含泪点头:“临行之时,她给我一个锦盒,让我随身带着,说是到了南昌之后要交给废园主人。方才换装之时,落在采玉姑娘房里了。”


    采玉一愣,忙道:“我去拿。”说着匆匆出门,俄顷捧着一个锦盒归返,郭旭上前打开,锦盒中整齐码着数十本线装书,头一本正是《点水剑谱》,翻看时,果真都是前日里那两个点苍门徒提过的《少阳经》、《崆峒错骨手本》等。


    郭旭直觉匪夷所思,问道:“段姑娘,听你方才所言,你一直居于深闺之中,段氏一门,更是远离京城十五年之久,缘何会惹上这无妄之灾,成为武林公敌?”


    段绫罗愕然:“我只是帮人代送锦盒,怎么会成为郭大少口中的武林公敌?”


    采玉道:“段姑娘,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知道这锦盒中的秘籍有何由来?”


    段绫罗道:“那人将锦盒交给我之后,我曾打开看过,无非是一些拳谱,坊间书肆应有尽有,哪有什么由来?”


    程铁衣听她把这些门派秘籍说成是坊间拳谱,禁不住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采玉暗自叹息,拣简要说,将事情的厉害交代了一遍,听得段绫罗脸色渐变,待听到柳无暇被剜心一节,更是玉容惨淡:“采玉姑娘,你说的是真的?别人都认为这些是我做的么?”


    采玉见她口唇惨白,也不忍正面答她,只是柔声宽慰:“段姑娘,你也不用着急,若事情不是你做的,天网恢恢,真凶是断逃脱不了的。”


    段绫罗只是摇头,忽的以手掩面,流下泪来:“采玉姑娘,你是武林中人,你可知道是什么人与段家有此深仇大恨?”


    采玉一时语塞,郭旭温言道:“段姑娘,你不用紧张。现在看来,段家只是被人利用,真正受威胁的是长风镖局。”


    采玉点头:“江湖中人都知道是长风镖局保你入南昌,他们要与你为难,需得先过长风镖局这一关,段姑娘,镖局会护你周全。”


    程铁衣听采玉如此说,心中大急,想要说出之前决定拒接绫罗美人镖之事,但看见段绫罗如此凄绝苦痛,又哪里说得出来?再一细想,段绫罗实属无辜,那所谓的不信不义弄虚作假之人并非段绫罗,幕后之人既不现身,镖局要如何拒接这趟镖?这设局者心思缜密步步为营,委实叫人防不胜防,思来想去,也只得一声叹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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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顿下段绫罗,采玉又折回厅中,郭旭、程铁衣和六爷显然已经商议了许久,见采玉进来,郭旭问道:“采玉,你怎么看?”


    采玉面露惘然,良久才道:“方才送段姑娘回房,我已经想过无数可能。虽然她不像是在撒谎,但单凭一家之辞,实在难以让人信服。郭旭,你不妨先通过小彭王爷,去查一下段姑娘的父亲段万里,看看是否真有这位辞官返乡的中丞令。另外,刚才我扶起段姑娘时,暗暗测过她的脉息,她的确不似练武之人,不过为谨慎计,最好还是暗中试她一试。最后,郭旭,我不得不说,这个幕后之人实在太过高明,他的所思所想所做,处处先我们一步……这趟镖,我们怕是不得不接了。”


    郭旭心中恻然,正作没奈何处,外间响起门房的通报声:“少局主,锦衣卫北镇抚司……”


    话音未落,翁泰北扬声长笑:“我都已经快进门了,你这头衔还未报完,郭贤弟,别来无恙?”


    郭旭行至门边,抱拳作礼:“不知贵客登门,有失远迎,还请翁大人不要介意。”


    翁泰北指着厅中“天下第一镖”的匾额哈哈大笑:“有了这御赐匾额,郭贤弟对小彭王爷都不用‘远迎’,何况是我?郭贤弟,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听说长风镖局又有麻烦了?”


    郭旭笑道:“翁大人真是快人快语,未知长风镖局的麻烦与锦衣卫又有何干系?”


    翁泰北径自走到厅中落座,采玉忙命人奉茶,翁泰北抿了一口茶,不及放下杯盏便道:“郭贤弟,我二人之间也无需客套,我此趟来,是为了你长风镖局所保的绫罗美人镖。”


    郭旭疑惑:“这叫我更不明白了,锦衣卫和段绫罗之间也有瓜葛?”


    翁泰北摇头:“我不管什么段绫罗段绸缎,我锦衣卫是冲着水晶棺而来的。郭旭,你可知水晶棺的来历?”


    “郭旭不知,愿闻其详。”


    “这水晶棺,相传是宋时古墓派的武学高手得自极北苦寒之地,一同所得的,还有一张寒玉床,水晶棺寒玉床,俱是帮助武林人士修习内功的奇宝,传闻那古墓派的高手与全真教掌教交厚,曾以水晶棺相赠。后水晶棺传至全真教高人丘处机手中,那丘处机得蒙古大汗成吉思汗相邀,前往蒙古广施教化,将那水晶棺赠与元主。后鞑子灭国,太祖执掌天下,水晶棺为太祖皇帝所得,自此,水晶棺一直是皇家之物,从未外流。”


    郭旭听得入神:“既如此,又怎么会有水晶棺在废园少主手中之说?难不成这所谓的废园少主竟是皇家之后?”


    翁泰北叹了口气:“郭旭,你可知道水晶棺几经辗转,被御赐到哪位亲王手中?此人……此人你也打过交道,是尧亲王。”


    乍听到尧亲王之名,郭旭只觉得胸中一空,竟有些不知身在何处之感,良久才强笑道:“尧亲王……的确,是打过交道。”


    翁泰北对郭旭与尧亲王之间的过节知之甚深,心下暗叹,长话短说:“当年尧亲王叛乱,可谓谋划已久,圣上一直相信他曾囤积大量金银,以作叛乱之资。后来尧亲王伏法,锦衣卫奉旨抄了尧亲王府,虽说得了不少财物,但数额与想象的相差甚远,且其中并无水晶棺在内,所以圣上一直怀疑尧亲王另有藏宝之所。郭旭,你现在明白为何水晶棺传言一出,锦衣卫就分外关注了吧?”


    郭旭了然。


    “据锦衣卫安插在南昌的探子回报,城东十里,确实有个荒废好久的园子叫作废园,我已命他们前往打探,至于长风镖局的镖,我锦衣卫会暗中随行,一路追索,希望能查到些蛛丝马迹。”


    郭旭摇头:“那托镖之人心思缜密,要查出端倪只怕不易。”


    翁泰北奇道:“你如何知道?”


    程采玉见自翁泰北提起尧亲王后,郭旭就有些心不在焉,忙上前将近日发生的事情拣紧要处告知翁泰北,顺便委托翁泰北代为查访段万里的消息。


    翁泰北如何能料到其中竟有这许多曲折?一时间眉头紧锁,听得不明白处,好在采玉都能交代清楚。


    末了,翁泰北道:“如此看来,锦衣卫暗中随行,不但可以暗查那托镖之人,亦能为贵镖局助拳,再妥当不过了。我先回北镇抚司,命人查那段万里,如有消息,会尽快通知贵镖局。”


    程采玉听得有翁泰北助拳,心中稍慰,再四谢过翁泰北,方才送他走了。


    第7章


    夜探废园


    入夜时分,宋祁带着三个锦衣卫手下,自后院翻墙进入了废园。


    依着宋祁素日的性子,锦衣卫查案,哪里用得着畏首畏尾?但翁大人的手书里说的明白,要暗访不要明察——借他三个胆子,也不敢拂了翁大人的意。


    据白日里派出的探子回报,这废园尽管门庭荒落杂草檐生,但门户紧闭,不似任人出入的模样——换言之,内中有玄虚。


    后院当真破败的可以,杂草从中庭一直蜿蜒蔓生至回廊之上,右首边有个裂了的石桌并几个石凳,左首边是口枯井,辕轴上的井绳松松垮垮地垂下来,一有风过便晃晃悠悠,绳影在井壁上忽明忽暗,很有些让人毛骨悚然。


    宋祁屏息听听动静,确定后院无人,方才招手示意手下跟上来,几人快步穿过中庭,打算由回廊绕至前院,饶是脚下放的很轻,踏上回廊时还是发出了不小的声响,在安静的夜里显得分外刺耳,宋祁多了个心思,又用脚尖试了一回,果然,这回廊是中空的。


    宋祁心中一紧,冲几人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放慢动作,缓步回返中庭,四人正蹑手蹑脚步下回廊,忽听得回廊尽头咣啷一声响,伴随着一声怒喝,一条九转铰链如银蛇般弹将过来。


    宋祁心道不好,一个鹞子翻身避开铰链链端的齿刀,哪知那铰链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大喇喇转了方向,直向宋祁腰间缠来,宋祁一声怪叫,抽刀在手,自上而下大力劈向铰链,原盼得把铰链劈作两段,谁知铰链反缠将上来,紧接着另一段大力涌来,宋祁把持不住,刀柄脱手,一把精钢宝刀竟叫铰链缠飞出去,当啷一声落在回廊之上。


    宋祁的武功在几人中居首,现下两招便失了吃饭的家伙,知道对方不好惹,急呼哨一声,几人逃也似的向方才翻进来的地方冲去,那使铰链的人倒也不追,哈哈一笑,待几人都逃的不见了,方才弯腰自地上捡起钢刀,身后脚步声起,却是其他三个黑甲卫,为首的赵阔哈哈笑道:“杨岳,都打发了?”


    杨岳将手中钢刀抛将过去:“三个小角色,都打发了。”


    赵阔伸手接刀,谁知钢刀竟如硬铁遇了磁石一般激射而去,就听有人叹气道:“没想到瑶姬走了,我还是睡不上安稳觉。”


    几人心中一吓,赶紧回身行礼道:“见过少主。”抬眼看时,面前的女子一身素白罗衣,外罩紫色绢纱,一只手自刀刃处握住刀身,正是废园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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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岳上前一步:“是属下失职,搅扰了少主。”


    那女子似笑非笑:“今日三四个,明日五七个,看来我要央这南昌城的官绅给我写一块‘客似云来’的匾额,才不至于负了这些翻墙跳梁的贵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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