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

3个月前 作者: 浙东匹夫
    真要把分离气体降温到零下260度,国际市场上的氦气绝对不是现在这点价格撑得住的。


    哪怕机器白送,光电费都不够!


    所以洋人肯定有别的秘笈。


    而顾骜立刻印证了秦辉的猜测:


    “洋人当然有别的办法——首先,氢气是很活泼的,可以直接氧化成水去掉。至于其他超低温才能分离的杂质,洋人应该也有别的方法。我觉得,最后的工业化制氦手段,可能连零下240度都不需要。”


    秦辉听了,简直双眼放光。


    他掏了一下口袋,翻出一块手表,给顾骜戴上,然后握着他的手臂狠狠摇晃了几下。


    “骜骜!你太棒了!告诉伯伯,是不是在学校里物理化学经常考第一?好学生就是不一样!那个,你能不能大致猜到,洋人可能是靠什么办法,进一步去除其他超低温杂质的呢?这块表就送你了!”


    “不许拿秦伯伯的礼物!”老爹连忙制止,他知道顾骜只要收下,今天他这个领导责任就推不掉了。


    “我只知道一个大致思路,不知道具体用什么材料。”顾骜谦虚地说。


    秦辉已然很满意:“思路也成!你说出来,伯伯给你爸加半年的奖金!”


    顾骜想了想,吐露道:“膜分离法!”


    第004章


    觉悟高的好同志


    所谓膜法,全称半透膜渗透压法。


    就是一种利用高分子材料半透膜,让混合气体或者液体分离的工业生产方法。


    举个最通俗的例子,就是以色列人经常搞的膜式海水淡化法——


    早期的海水淡化,靠的是煮海水蒸馏,能耗非常高。而以色列等中东国家缺水,又承担不起这么高昂的能耗,就搞出了一种高分子半透膜。


    这种膜的孔径大小,水分子可以通过,但氯离子却通不过。用这种膜多滤几次,海水中的盐就被去掉了,得到了淡水。


    空气的膜法分离,道理也是一样的。


    如果可以制造出一种半透膜,刚好只够氢气氦气这些小分子通过,而分子较大的氖气无法通过,那么氦氖分离就实现了。


    这就绕过了“必须把制氦机的制冷温度压低到零下245度以下,达到氖气液化、氦气依然气态的状态,才能分离氦氖”这个技术难关。


    顾骜之所以知道这个研究方向,完全是因为他上辈子的专业。


    这世上只有少部分码农是本专业就学计算机的,大多都是别的工科生,毕业后发现程序员来钱,才学个语言转行的。


    顾骜上辈子在杭电学学的是电气自动化,号称“就业率最高、但起薪最低”的万金油,大多数工程物理方面的专业都略懂。


    加上他大学里学习认真、经常看前沿科技期刊,所以他知道的工业常识,可比70年代的人多多了。


    他自己不会干,不代表他不能给别人指方向。


    今天的这个见解,也是他前世看高分子材料学的文章时,不小心瞥到的。


    在后世,膜法的应用场景千千万万。因为其低能耗,导致人类在遇到任何分离气体和液体混合物的课题时,都会优先考虑膜法。


    说句难听的,连膜法都不知道,还有脸说自己是21世纪的工科生?


    除非是打了四年LOL的工科生吧。


    不过,在1977年,膜法这种高分子科技还是很新鲜滴。


    顾骜依稀记得前世看过的论文综述里提过,在70年代末,貌似只有几家以色列人的公司,研发出了具有这种理化特性的半透膜。


    只不过,哪怕是这些以色列人,都没有想到把这种膜用于超低温气体分离的应用场景。


    材料科学的很多研究,一开始都是无心插柳的。


    研究出一种材料,测试出其物理特性,却不知道这些物理特性能用来干啥,这是很常见的情况。


    所以,顾骜的思路,至少也算是一种“方法发明”了。


    而法液空如今制造氦气的方法,应该依然还是从氦、氖含量都相对比较高的天然气里,把天然气、氢气这些成分都烧掉、并把水和二氧化碳去除。


    最后,再把温度和压强降到氖气等杂质已经液化、而氦气尚未液化的区间内,把杂质分离。


    顾骜估计,法国人和德国人,都可以造出等效于“零下245度、1个大气压”的工业制冷机。


    也正是因此,70年代的氦气比后世的氦气贵好多好多倍,因为实在是太费电了。这个时代的氦气,绝对不可能被拿去充小朋友手上的气球,小朋友只能玩有爆炸危险的氢气球。


    而顾骜要是能从以色列人那里找到“分离氦氖”的半透膜,那起码可以把制氦机的工况温度再提升20度,省电一半都不止,机器造价也会大幅降低。


    ……


    顾骜脑子里的这些考虑,他不能全部跟秦辉说。


    他也没打算这么说。


    这个时代,还没有全面开放,他说那么多,自己个人也捞不到多少好处。


    以秦辉的权限,最多也就给老爹发半年奖金,顶天了。


    在改革之前,技术人员的付出根本不值钱。


    而且一下子说多了也不安全,不符合别人对他的水平认知。


    所以,他只能略微指下方向,把半透膜法这个思路点透,让秦辉足以完成提交给一机部的报告、然后凭借报告伸手要钱要资源。


    至于后续至少一两年的研发工作,慢慢来好了。


    再过20个月,到明年12月份,伟大的十一届某会就要召开了。顾骜相信厂里的制氦机,到时候还没攻克难关呢。


    等秦辉把方案报上去了、亲自动手后,发现自己想不明白,再来求他。到时候再坐地起价,岂不美哉。


    “……我大致上就知道这么多,我是前阵子去市图书馆,偶尔看到两本期刊,有介绍外国人的半透膜技术进展,才知道的。


    具体谁有这种膜、怎么用、能分离掉哪些杂质,我完全不清楚。但至少这是一个比追求超低温分离更经济省电、技术上也更容易实现的思路。


    其实,我英语不错,经常去市图书馆看外语书的,包括法国前总统蓬皮杜死了、继任者是谁,我也是看外文资料知道的。”


    顾骜一脸真诚地对秦辉说。


    而最后的解释,也为他堵上了“你怎么突然变聪明了”的漏洞。


    秦辉的表情闪烁不定。


    他是分管生产和技术的,倒没有那些搞政治的人那么多坏心眼。不过权衡之后,他觉得顾骜确实很有利用价值。


    这个时代,懂英语能直接看外国文献的,那都是让人仰望的天才。哪怕是国企大厂的厂长,也会心怀尊重。


    “啧啧……去市图书馆看书,都能有这么多的收获。小顾你真是赚了,生了个儿子这么出息。唉,说不定是我们自己浪费了太多时间,外国人都发展到这么好了。”


    秦辉说着,内心也在暗暗叹息,并接受了这个设定。


    他倒没觉得顾骜的想法,会比法国人更牛逼。


    以他的想象力,最多觉得顾骜是跟着法国人已经跑出来的技术路线,复制一遍而已。


    “填补国内空白”就很不错了,至于“创造国际领先水平”,如今的秦辉是想都不敢想的。


    他下定决心,便当场拍板道:“小顾,嗷嗷,现在虽然拨乱反正了,厂里还是不好多谈钱。你们的贡献,我会记得的。


    这样吧,先给你多发三个月奖金。等这个方案报上去,一机部批复同意了,我就给你们申请插队,破格先分房!


    如果后续顺利,嗷嗷也对项目有贡献,等他高中毕业的时候,我跟陈厂长说,把厂里每年两个的推荐读大学名额,分一个给嗷嗷!”


    如今还没恢复高考,但不代表没有大学——从1971年开始,大学就已经复课了。


    所以那些部属的大国企,甚至央企,手头最值钱的一项权力,就是推荐厂内子弟上大学。


    钱塘制氧机厂,每年也有两个名额推荐去上浙大,以及交大、东北某工大各一个。


    “哎呀,老秦,这……这可……”老爹立刻溢出一副感恩戴德的表情,“老秦!厂长!分房子的事儿可以缓,如果真能让我家嗷嗷上浙大,什么科长什么奖金,那都是小事。”


    秦辉很满意老爹的表现。


    果然,这年头最有效的大杀器,就是推荐上大学。


    比分房子还有效。


    可惜,顾骜内心只是短暂地一喜,随后便转为吐槽:“可惜,很快就恢复高考了,你的承诺只能是空头支票。”


    他想了很久,最后勉强挤出一个“谢谢”。


    “你个没礼貌的!我大耳刮子抽你!”老爹显然不满顾骜的态度,又举起了皮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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