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部分

3个月前 作者: 尾鱼
    展昭默然,顿了一顿,叹气道:“我看他们进退有度,对阵时颇有章法,倒不似一般的匪盗。”


    那老者冷笑道:“侠士也看出来了?什么剪径匪盗,分明就是流散的兵勇,在军中学了本事,却来与我们这些百姓为难。”


    说话间,那姑娘已整衣过来,向展昭盈盈拜倒,叩谢救命之恩,当下两两厮见,才知这姑娘叫旗穆衣罗,那老者是她的父亲,名唤旗穆典,那瘸腿汉子是旗穆典的二弟,名唤旗穆丁,皆因原先住的地方频犯兵火,这才举家往就近的县邑去,未料半道之上遭人剪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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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旗穆典感念展昭救命之恩,当下便邀展昭同行,展昭因想着此地荒僻,一来可以沿途照应,二来进入县邑,也便于打听端木翠的消息,当下阖首以应。


    旗穆典和旗穆丁草草掩了那几人尸身,这才重整车马上道,这一路倒无多话,入曙时分行至安邑,竟是一个再小不过的城邑了,低矮围周之上亦无守兵,进得城中,只一条主街,因着时候尚早,亦无人气。


    旗穆典叹道:“西岐军过境,守军望风而逃,只留下我们这些百姓遭殃。”


    展昭心头一震,忍不住道:“西岐军过境?”


    旗穆丁奇怪地打量了展昭一眼,道:“展侠士竟不知么,现放着西岐丞相姜子牙的军帐就在数十里外。只是人家一心要拿的是崇城,从安邑绕城而过,连驻守兵丁都未留下。”


    展昭又惊又喜:“姜子牙既在,他旗下兵将也都在?”


    旗穆典嗤了一声道:“这点何消用问?姜子牙连攻两次崇城无果,急招四方兵将驰援。现放着崇城外猛将如云,这两日还源源不绝有兵将到,只待时机一到,这崇城……唉,这崇城……”


    说到此处,摇头叹息,展昭略一思忖,已猜到旗穆一家必是殷商属民,是以对姜子牙攻崇城,颇多嗟叹。


    说话间,已行至街中一户大宅之前,旗穆丁先下车,一瘸一拐前去叫门,旗穆典向展昭道:“亏得之前在安邑置产,否则兵荒马乱,还不知往何处去。”


    展昭心下踌躇一回,忍不住道:“老人家,听闻这西岐军中……”


    话未说完,门扇吱呀一声打开,一个蓬头垢面的少年探首出来,迷迷瞪瞪打量面前之人,旗穆丁一拐杖打在他膝上,怒道:“狗崽子,连主人都不识得了?”


    那少年吃了这一痛,反打个激灵清醒过来,待看清面前之人,惊喜莫名,忙将门扇大开,一边厢出来搭手,一边厢大声向门内道:“老太爷二太爷并姑娘都回啦,还不起来!”


    旗穆典呵呵一笑,携了旗穆衣罗的手向门内去,旗穆衣罗行了两步,回头见展昭仍是立于当地,忍不住轻声道:“展侠士?展侠士?”


    展昭这才反应过来,微微一笑,提襟缓步跟上,忽觉面上一凉,再抬头看时,云天之上暗灰色云气涌动,竟是暴雨来袭的前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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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场雨来势极猛,展昭在风急雨骤之中沉沉睡去,睡梦之中,依稀觉得有橐驼步声,眼前模模糊糊,旌旗满目,行伍之军,无穷无尽,一惊而醒,细细辨时,果有沉重步声,似是铺天盖地而来,正惊疑时,听到外间有下人向旗穆典回话:“是西岐高伯蹇的军队,想来也是应令赴崇城一役的,绕过了安邑……”


    原来如此,展昭放下心来,翻了个身,重又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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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外间的事张罗的差不多了,旗穆典转身回房,刚进得门来,便见旗穆丁倚桌而站,腋下夹了个长条包袱,只是不住冷笑。


    旗穆典忙转身将门扇掩上,伸手抹了抹额上冷汗,低声道:“此次赖展侠士相助,总算是有惊无险。”


    旗穆丁哼了一声道:“有惊无险?依我说,麻烦刚开始才是真的。你倒是说说,我们和西岐兵遭遇,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哪次他们像这次般拼了性命?方才那展昭言说只要他们改过就饶了他们,你见他们中哪一个听进去的?还不是凶神恶煞一般,不顾了性命扑将上来。”


    旗穆典不以为然道:“这个你也放在心上了?时值两军交战,西岐那边比常日谨慎也是在所难免。”


    旗穆丁顿足道:“你怎么还没想到,我问你,兵有将风,西岐哪个将领,是这般悍勇无退拼死求胜的?”


    旗穆典一愣,忽然心虚起来:“依你说,不会撞上那煞星吧?”


    旗穆丁不理会他,将腋下包裹直掷到旗穆典身上:“你自己看。”


    旗穆典不解其意,忙将那包裹打开,才发觉是方才从车辕上拔下的羽箭,他擎起一根,用指腹细细摩挲箭根之处,先摸到一个“端”字,脸色先自灰败下来,待摸到个“木”字,虽是早已料到,还是忍不住叹气:“说好不好,果然惹到这煞星。”


    旗穆丁面色愈来愈沉:“西岐诸将之中,以她最为悍勇,也最为护短。现在她的兵丁死了,你说她会不会善罢甘休?”


    旗穆典摇头道:“老二,你忒小心了些。再怎么说,端木翠是端木营的主将,死的是最下头的喽啰,她犯不着为了这些个喽啰撂下狠来。”


    旗穆丁叹道:“搁着往日,自然不会。但今日天公不作美,诸事不利,我怕事不从人愿。”


    旗穆典笑道:“那些兵丁的尸首我们都掩埋了,事情未必就会捅出来。”


    旗穆丁摇头:“那些人因追查殷商细作失踪,端木营的人一定会追查。第二,我们并未将那些人深埋,骤降暴雨,那些人的尸首一定会暴露出来;第三,今日高伯蹇的军队赴崇城之役,势必会发现那些尸首,略加追查,便会发现这些人都是端木营中的,你想想,高伯蹇将尸首送过去,能不惊动端木翠?依她的性子,还不知是怎样的恼羞成怒。你且等着瞧,不消多久,端木翠的兵将一定会来将安邑翻个底朝天。”


    第81章


    【沉渊】-二


    时候恰是正午,毂阊营素有午时安寝的惯例,是以营门虽是大敞,打眼看去走动的兵卫却是不多,只留了当值之人巡守营。


    马蹄声由远及近,明明是单骑人马,蹄音听来却分明吃重很多,守营兵卫好奇地眯起眼睛细看,待那骑行的近些了,一眼觑见马上之人虽是仪容清俊,目中却是精光慑人,更兼鞍上斜搭一柄重手青铜三尖两刃刀,识得是杨戬,忙迎上前去执缰,杨戬翻身下马,也不言语,大踏步向中军帐去了。


    中军帐外持戟的兵卫远远看见杨戬,正要行礼称喏,杨戬抬手作止,一干兵卫果噤了声,齐齐向旁侧让了开去。


    杨戬行至帐外,止步少顷,面色蓦地一沉,刷的扯落帐帷。


    就听一声惊呼,一个长发披散的赤裸女子翻身坐起,待看清帐前所立之人时,更是羞的无地自容,杨戬冷哼一声,狠狠将帐帷甩到她身上,那女子手忙脚乱,忙将帐帷胡乱裹了身子,诺诺着退了出去。


    杨戬目光冷冷锥视那女子,话却是向着毂阊说的:“毂阊,你给我收敛些。”


    毂阊懒懒坐起披衣:“又不是第一次,何必大动肝火?”


    杨戬冷笑:“若个中没有牵涉到端木,再多几次也与我无干。”


    毂阊哈哈一笑:“端木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杨戬讳莫如深,忽然道:“是么?或者我让她进来?”


    说话间,果抬脚向外,毂阊面色一变,怒道:“杨戬!”


    杨戬于身后风声来向听的分明,头也不回,腕翻如刀,掌缘下切,毂阊情急之下忍痛受他一切,另一手自腋下钳住杨戬手臂,杨戬任他辖制,纵声长笑,毂阊向帐外看时,但见白日朗朗,哪有半个人影?心知受了杨戬捉弄,怒斥一声,将杨戬搡了开去,自披挂穿衣,此时方觉后背发凉,竟汗湿了大半。


    杨戬笑声不绝:“搬出名头就把你降成这样,果真一物降一物,毂阊,我看你那些个随行的姬妾,还是打发了去罢。”


    顿了顿又道:“说正经的,早上端木那边的事,你都知道了?”


    毂阊点头:“听说了,殷商的细作是越发嚣张了,素日还只是打探消息,今次居然连取数条人命。可见崇城一役,朝歌也是愈发上了心。”


    杨戬道:“那是自然,崇城一下,朝歌如失左膀右臂。今日早些时候,我们安插在朝歌的探子传回消息,说是费仲那边有异动。”


    毂阊饶有兴味道:“哦,说来听听。”


    “听说召集了一干非常人物……明里打不过,便要行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又要玩些谋刺丞相的伎俩?”


    杨戬点头,俄顷又摇摇头:“今次略有些不同,听说费仲想取的人中,你我俱在其列。”


    “费仲想杀战将?”


    “军中无将,譬如群龙无首。目下观崇城此役,丞相帐下列得上号的战将也不过数人。近日驰援之将众多,真正独当一面寥寥无几。如今日所到高伯蹇之流,本为殷商降将,贪生怕死,壮声势勉强充数,谁还当真指望他攻城掠地?你请得崇城战牌,更加是第一号的眼中钉肉中刺。丞相吩咐下来,我们这干人尤其要提起十二万分小心,如若阴沟里翻船,折在宵小手上,那便大大失算。”


    毂阊沉吟片刻,问道:“可知费仲派来的人现在何处?”


    “最近的城邑就是安邑。”


    毂阊跌足长叹:“当初瞧不上安邑,绕城而过,竟连守将都未曾留下,凭白留了这么个隐患在。依我看,戕害端木营兵士的细作,多半也藏身在那里。”


    杨戬失笑:“我刚从端木处过来,她也是这般说辞。”


    “她现下如何?早上发生那么大的事,气的够呛吧?”


    杨戬苦笑:“可不是,若不是我拦着,只怕现下已经点足兵将到了安邑。她口气大的很,说什么也不用挨家挨户搜了,就在安邑城周堆上柴火,一把火烧了,甚么探子细作,通通见阎罗去。”


    毂阊哭笑不得:“她明知这样行不通,非得把狠话撂出来,唬人也是好的。那后来怎生了结的?派往安邑的是谁?”


    “高伯蹇。他想在丞相面前露脸,立功心切。兼之要讨好端木,说什么定给端木营惨死的兵士一个交代。”


    这次换了毂阊冷笑了。


    “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贪财好色纵属行凶,不出纰漏就谢天谢地了,别的是断指望不上。”


    “端木也如此说,为万全计,派了两个副统随着高伯蹇一起过去,反正安邑离着也不远,但有紧急事由,白日打旗语,入夜行灯语,总来得及策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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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昭委实是累的狠了,这一觉直睡到午后方醒,起来看时,雨虽不似临睡前那般大,却还是淅淅沥沥,凭白惹人心境烦扰。


    起身不久,便有下仆过来伺候洗漱,接着便将展昭引往正厅,却是旗穆典旗穆丁兄弟已备下酒菜相候,展昭也不推辞,略让了让便推盏入席,方才举杯,眼角余光瞥到门边有一年轻女子过来,容色娇妍,发漆如墨,着圆领窄长袖绛紫云纹长衣,腰束丝带,足蹬木底麻面履,一来商裳与宋服有别,二来此女看着面生,展昭不觉多看了两眼。


    旗穆典笑道:“衣罗,还不过来敬展侠士一爵酒?”


    展昭这才省得这女子便是自己救下的旗穆衣罗,先时蓬头垢面毫不起眼,想不到略作修饰,竟是难得明娟。


    旗穆衣罗倒不矫饰,落落大方上得前来,先向展昭行礼,而后便奉上一爵子酒,展昭含笑阖首,向旗穆兄弟略略致意,酒才挨到唇边,忽听外间铜铙声响,展昭微怔,抬眼向外看时,就见早间那少年,名唤杞择的,上气不接下气地进来,气喘吁吁道:“老太爷,高伯蹇的兵将正朝安邑过来呢。”


    旗穆典脸色一变,和旗穆丁使了个眼色,也不理会展昭,双双疾步出了门去,展昭一时好生踌躇,不知是该跟上还是不跟,倒是旗穆衣罗忖得展昭心意,柔声道:“展侠士,我们也跟上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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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邑城小,城墙四角俱有望楼,兼有那家户稍大些的,登上自家檐台就可望见外间情势。展昭随着旗穆衣罗登上檐台,远远便见烟尘漫起,依稀间可见大幅旗氅舒来卷去,略算了算,领头的十来骑,步兵似有上百人之多,再四下看时,角楼上人头攒动,都是些听到风声的安邑百姓,面色仓皇,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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