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
3个月前 作者: 尾鱼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土遁?
展昭目瞪口呆,还未反应过来,又听端木翠叫他:“展昭,展昭?”
低头看时,展昭只觉头皮发麻——端木翠只一颗脑袋露出地面,急急交代:“帮我看着点家,没事过来看看。”
“知道知道。”展昭脊背生凉,“你可以走了。”
端木翠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倏的又没入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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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伸手抹去额上冷汗:跟端木翠打交道,的确是需要过硬的心理素质。
头两天,展昭还抽空来端木草庐小坐,第三日便不得空了,因为城内西四街锦绣布庄出了桩命案。
其实像开封这么大的地方,出个把命案是一点都不稀奇的,话又说回来,如果不出命案,整日价尽是邻里纠纷争风吃醋缺斤短两之类的事宜,开封府早改名叫开封调解中心了。
遇难者姓李,全名李松柏,性别男,年龄五十上下,是锦绣布庄的老板,做生意并不老实,但也不是什么人人喊打的奸商,人际关系比较简单,中年丧妻,膝下无子,自远亲处过继了个干儿子,名曰李光宗。这李光宗尚未成家,好吃懒做不事生产,很是不得李松柏欢心。
据目击者,即户部刘尚书的家仆鲁阿毛回忆,当晚现场的情形是这样的。
那晚鲁阿毛得了府中嬷嬷的吩咐,去布庄为夫人取一匹凌霄红布,刚走到布庄门口,便见李光宗神色慌张脚步匆匆的出来,还差点撞到了鲁阿毛。鲁阿毛心中奇怪,向堂内张望时却不见李松柏的踪影,于是便往内室去寻,一进内室,鲁阿毛吓得魂飞天外,但见李松柏仰面倒于地上,双目圆睁,舌头外吐,已然气绝身亡。
于是鲁阿毛一边大叫:“来人啊,杀人啦……”一边追出门来,恰好遇上巡夜至此的王朝马汉,根据鲁阿毛提供的疑犯行踪,王朝马汉追了没两条街,就把李光宗给抓住了。
据王朝后来讲,李光宗被抓住以后就一直没闭过嘴,不待王朝发问便开始自我检讨近三年来犯下的恶行,包括酒楼赖账三次,顺手牵羊两次,调戏良家妇女一次,还有最近的一次:从锦绣布庄偷拿了十两银子喝花酒。
基本上,李光宗自我剖析到一半时,王朝已经直觉李光宗不是凶手了,后来仵作的尸检也证实了这一点:李松柏是被人活活闷死并掐死的,至于是先闷后掐还是先掐后闷已不可考,关键是李松柏脖颈的掐痕指印纤细,明显属于女子。更重要的是,从掐痕的指印来看,这女子两手皆是六指。
如果你看不明白,我再把描述精简一下,就是:锦绣布庄的老板李松柏死了——他是被人掐死的——掐死他的是个女人——这个女人是六指。
李光宗的杀人嫌疑被洗清了,他本来可以被释放的——如果不是他絮絮叨叨交代了那么多罪行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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线索只剩下一个:六指女人。
也并不难找,嫌疑人很快就浮出了水面:东二道第四户磨豆腐的郑巧儿,买过她豆腐的人,都知道郑巧儿双手天生六指。
郑巧儿生性泼辣凶悍,正好端端地卖豆腐,忽地被一队如狼似虎的衙差抓了就走,哪里肯依?一路又踢又咬又挠又叫,可怜了押她的衙差,素日被人挠只是五道血印,今次一挠就是六道。
听说抓到了六指凶嫌,展昭诸人心中都感欣喜,哪知跟郑巧儿一照面,浑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这郑巧儿长的也太瘦太小太矮了……
虽说已经成年,身板依然单薄的如同十一二岁的幼女,站直了还不到展昭胸口,虽然挠人的气势很是汹汹,但套衙差的话讲,“力气比鸡仔也大不了多少”……
李松柏可是人高马大虎背熊腰,你能相信是郑巧儿活活掐死了李松柏?
案情进展到这里,基本上线索全断,办案人员进入一筹莫展的态势——只要有不在场的证明,第二犯罪嫌疑人郑巧儿也就会被无罪释放了。
但是,诸位,“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句话通常都是应用于这种场合的。
当日晚间,展昭与王朝马汉巡夜时,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婆婆,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过来,抓住展昭的胳膊大放悲声:“展大人呀,巧儿是冤枉的啊,巧儿是不会杀人的啊……李松柏这个黑心烂肚肠的,害了郑家还不够,死了还要拉巧儿陪葬啊……”
展昭立刻听出不对:“李松柏害了郑家?李松柏和郑家有什么恩怨?”
白发老婆婆老泪纵横,开始追忆前尘旧事。
老人家思路不清絮絮叨叨偶尔思维跳跃离题万里,我们也就不详述了,简单归纳如下:二十年前,那李松柏只是布庄请的一个掌柜,锦绣布庄的主人名叫郑万里,娶妻刘喜妹,一日外出收账,彻夜未归,隔天衙差上门,原来郑万里路遇劫匪,横遭不幸。
刘喜妹悲痛欲绝,若不是发觉有了身孕,早已自杀殉夫。郑家原本就人丁寥落,郑万里一死,布庄的生意便由李松柏接手,这李松柏见财起意,觑着主母有孕无暇顾及生意,暗地里施了些卑鄙手段,只几个月光景,便将布庄的银钱暗地转走,对外只说是经营不善周转不继,那刘喜妹为保住夫家家业,被李松柏哄着以布庄名义借下了好几笔高利贷,可以想见,后续债主纷纷上门逼债,刘喜妹无力还债,便萌了死志,将女儿郑巧儿托付给自己的奶娘张氏后,一把火烧了布庄,自己也葬身火场之内。
债主并不知郑家孤女得脱,只道郑家无人幸存,那些债也只能作罢。倒是那李松柏,俨然以郑家忠仆的名义出面,郑重其事地为主母发丧,顺便接手了郑家的余产,重开锦绣布庄。
追忆完毕,白发老婆婆,亦即上文提及的刘喜妹的奶娘张氏泣不成声:“展大人,你说这个李松柏还是人么……巧儿,巧儿她是冤枉的啊……”
展昭与王朝马汉面面相觑。
好吧,这的确是一个听者落泪闻者含悲的百姓悲情故事,李松柏的人品的确让人不齿。
关键是——
这对郑巧儿有用吗?
郑巧儿原本很快就能归家,毕竟她既有不在场的证明又无杀人动机,而现在,由于张氏的“积极奔走”,郑巧儿短期内是不得脱了。
尽管她当夜不在场,左邻右舍都可证明她当时在磨豆腐,但是杀人并不一定要亲自动手,买凶也很流行。
她有杀人动机,事涉上代仇怨。
她有杀人嫌疑,她是六指。
说到六指,就不能不提及张氏提供的另外一条信息,郑巧儿的母亲刘喜妹,也是六指。
第7章
【六指】-中
由一件案子牵扯出案中案,在开封府诸人的办案生涯中并不离奇,事情只过去二十余年,想问出当年的一些情况也不是难事。
果然,不多时王朝便自一位老衙差处探听到当年锦绣布庄失火的情形,据称当时的火势极大,众街坊虽有心施救,但俱被火势逼退。大火之中传来刘喜妹凄厉至极的惨叫,闻者无不心惊。
大火过后,除了熬制染浆的铜锅铁炉尚存,其他所有,均化为灰烬,更可怜的是刘喜妹,被烧得尸首都不曾留下。
“连尸首都不曾留下吗?”展昭的心里咯噔一声。
王朝马汉一同看向展昭,三人几乎同时想到了一个可能。
刘喜妹,可能并没有被烧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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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决定去锦绣布庄看一看。
在布庄门口,正遇上探头探脑的鲁阿毛,看到展昭怀疑的眼神,鲁阿毛吓了一跳,赶紧撇清自己:“我家夫人惦记着凌霄红布,差我来看看锦绣布庄会不会再开张。”
展昭不解:“城中的布庄多的是,为什么非要在锦绣布庄买?”
“小的也是这么问,”鲁阿毛挠脑袋,“可夫人说凌霄红布只锦绣布庄有的卖。”
“那你家夫人有的等了。”展昭一脸的爱莫能助。
铺子里灰暗的很,只短短几天,处处蒙尘,都说人死灯灭,现下看来,人死尘生似乎更贴切些。
柜台上一本打开的账本,展昭低头看时,最后一条赫然是“刘府,凌霄红布一匹”。
随手往前翻了翻,锦绣布庄的生意似乎还不错,蜡染、夹染、丝麻绢纱、绫罗绵绸,进进出出的量都不在少数。展昭笑笑,转身往内室走,走了没两步,忽地想到什么,又折身回来,将账册重新过了一遍。
适才鲁阿毛说,凌霄红布只有锦绣布庄有的卖,那么凌霄红布应该是锦绣布庄的特制,交易量不在少数,为什么整本账册,只有刘府这么一笔?
展昭剑眉微蹙,转身进入内室,打开收置布庄账本的木柜,木柜里满满当当,存放着李松柏重开锦绣布庄二十余年来的账册。
先看今年的,蜡染、夹染、丝麻绢纱、绫罗绵绸……没有凌霄红布。
翻开第二本,蜡染、夹染、丝麻绢纱……没有。
第三本,蜡染、夹染……没有。
……
最后一本,第一页,第一笔,“王府,凌霄红布,一匹”。
刘尚书夫人,出阁前名唤王鬟。
锦绣布庄开张二十年,只做了两笔凌霄红布生意,都是卖给王鬟。
展昭缓缓地合上手中的账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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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刘尚书夫人王鬟处听到的,却是一个稀疏平常故事。
“那一日路过新开张的锦绣布庄,看到架上搁着的一匹凌霄红布,色极正极润,便买下了,裁就了一件大红襦裙,后来年岁渐长,收起了不穿。说来也巧,前几日府中的陈嬷嬷请辞,我让雅儿去挑些旧衣服让嬷嬷带走,其中就有这件大红襦裙。后来大人的内侄女出阁,我便想用凌霄红布做件嫁衣,遣下人去锦绣布庄问时,掌柜的说记得还有一匹,只是要去库房翻找,我便让鲁家的儿子晚上去取,谁知……”
王鬟似有感喟,摇首轻叹,侍女雅儿乖巧地递上沏好的碧螺春,王鬟接过,却不忙喝,只是看展昭:“记得的也只有这么多了,不知帮不帮得到展大人?”
当然是帮不到的。
末了,雅儿送展昭出门,展昭似乎问的很不经意:“雅儿姑娘,府中的老嬷嬷请辞,你为什么挑了这么一件大红大艳的衣服出来?”
雅儿摇头:“我也不知道,不是我挑的。”
展昭倒没料到雅儿是这样的回答。
“我去翻拣衣服时,的确是看见这件红衣,可是陈嬷嬷哪用得上这样的衣服?我清楚记得把那件红衣放回箱子,谁知道夫人过来看时,那红衣叠的四四方方置于桌上,就混在挑好的衣服里,也不知是谁这等促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