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 乘风万里，狼烟再起 中

    荆西神农架，先时先刻。


    神农架因神农氏在此架木为梯，采尝百草，救民疾夭，教民稼穑而得名。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郁郁葱葱，灵气充盈。数千年来采药人虽代代光顾，但在一些人迹罕至的悬崖峭壁，仍有灵秀留存。


    此时，一株千年灵芝草正浴着洒落绝壁的雨露与朝阳，于寂静的无人山谷释出淡淡霞光。


    灵草必见灵兽。


    然而守护着她的仙鹤却被一层薄纱笼罩，竟伏地动弹不得。薄纱轻如蝉翼，由半空投来，一个照面便将灵兽降服。


    不用说，来人正是长袖善舞的上官阁主。


    “对不起喽。”或许是没有属下在场，阁主多了些平日没有的洒脱。


    灵草入袖，仙鹤哀鸣而去。


    上官阁主便掠上悬崖，寻着一块探入云海的青石，撩袍坐下。


    灵草木属，遇金而衰。摘下即刻服用，乃是上上之选。


    便是进食，上官阁主竟也未取下玉面。以掌托之，运功烹蒸。灵芝草饱食的灵气，随即化为丝缕，钻入假面。


    乳色假面，流浆荡漾，如雾似幻。


    须臾，待掌心灵芝草化为一团黑炭，流动的假面才渐渐凝固，恢复原先模样。


    “来。”兴许是得了上古灵秀，心情大好，阁主破天荒的开了金口。


    “咳咳！”伴着嘶哑的咳嗽，一个拄着拐杖的老迈身影，渐渐从云雾中走出。


    “老身这厢有礼了。”


    老态龙钟的身躯仿如枯木，没有一丝生气。


    “坐。”上官阁主掸了掸身旁青石。


    “谢坐。”老妪却不敢怠慢，行礼后才欠身坐下。


    阁主抱元守一，运气周天，炼化灵芝草所赐，旁若无人，对老妪全然没有防备。而荒山老妪也只是静坐一旁，压抑着咳嗽，尽量不发出声响。


    许久，听闻上官凌城吐纳出声，老妪才急喘了几口，咳出口浓痰。


    “长者有疾？”


    “久病不愈。”


    “可觅良医？”


    “无药可医。”


    上官凌城微微顿首：“富贵皆由命，前世各修因。长者一身正气，周身佛光笼罩，断不是短命之人。”


    “奈何病入膏肓，恐命不久矣。”老妪又重重的咳嗽几声，看情形不似伪装。


    见上官阁主没有答话，老妪拐杖一横，头顶朔风骤起，便有一鸟落停仗上。正是先前守护灵芝草的仙鹤。


    “长者赐，不敢辞。”如此明显，上官阁主岂能不知。


    “灵芝草与老身无用，阁主取了便是。”老妪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如此，上官能为长者做些什么？”无故献殷勤，非奸即盗。以上古仙草相赠，老妪必有所求，上官凌城索性将话挑明。


    “无他，但求南明离火罩一用。”老妪终于吐露心迹。见上官凌城没有说话，这便又说道：“用完便还，完璧归赵。”


    上官凌城一声轻笑：“你若不说下句，说不定我就借了。”


    “说了又如何？”老妪急忙追问。


    “此地无银三百两。”云袖追声而至，直取面门。


    老妪双眼喷火，面露狰狞，拐杖一点，遁身而去。云袖撕碎残影，却只卷了截枯树枝。


    “何方精魅，竟敢来诓我！”风云突变，上官凌城飞身而起，却那还有半点人影？


    任由仙鹤哀鸣自去，上官阁主盘旋数圈，飞投东南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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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巢上居，此时此刻。


    吴铭挺着肿成猪头的面颊，任凭蛮女将钵中不知名的汁液涂在患处。


    人家的药膏都清凉祛痛，而蛮女这药却又痒又麻，温热难耐。


    “我说妹子……”张嘴便是一阵麻痛。小贼硬是挤着眼泪问道：“你这药是何成份？”


    “当归、川芎、红花、山柰、花椒、胡椒、丁香、肉桂、荜茇、干姜、大黄、樟脑、冰片、薄荷脑。”北宫萤脱口而出。不过看她似笑非笑的模样，显然别有内情。


    “还有呢？”通灵如斯，吴铭岂能不打破砂锅，追问到底。


    “还有犀牛尿。”


    “……”猪脸不由抽上一抽。


    “然后呢？”


    “黄鳝血。”猪脸又抽了抽。


    “还有呢？”


    “葵水香灰。”


    “……”吴铭泪流满面：“谁的葵水，莫不是明妃的？”


    “哪有这么凑巧。你以为是这港中泽水，随手舀上一瓢。我寻遍了芦港，才在一家的马桶盖上寻着些许……”


    “呕——”


    “咦？又没让你吃，干呕什么？”


    “呕——”


    这记方子，五行相冲，阴阳失和，分明是作死的节奏啊！便是个新手，也不会列出此方。以蛮女手段，更不会如此啊！


    这里面明显有公报私仇的嫌疑。


    可恨可恨啊——


    屋内传来的鬼哭狼嚎，这几日早就听习惯了。


    驼叟倚栏下饵，正偷得清闲。媪嬷自陪在身边，为他扇风祛暑。听到凄惨处，媪嬷忍不住低声说道：“师兄，不如再给他一些石乳？”


    “不可。”驼叟一口拒绝。“师妹，宁缺毋滥。那小贼就不是个长情的主。得不到还能天天念叨念叨，一旦到手便弃如敝履。恩人只要他不学乐空双运，你我依命行事，切莫多生事端。”


    “如此，也罢。”媪嬷旋即打消了念头。


    待到半个脸被厚厚的纱布裹住，吴铭终于暗出一口气。蛮女报仇归报仇，这药效嘛，还是说的过去的。


    “好了，今天到此为止，好生养着，切莫多言。明天这个时辰，我再来给你换。”目送北宫萤颠着步儿离去，吴铭还能怎样，也就翻个白眼。


    须知小贼行走江湖，全靠一张嘴啊！


    如今口不能言，等于武功全废。别说赶路，就是去巢上居大堂露个脸都难。索性哪也不去，静心调养，待嘴巴好利索了再说。


    “还痛吗？”蛮女前脚出，明妃后脚进。


    吴铭指了指肿脸，满眼全是泪。


    “这上官凌城出手也太过儿戏！相隔数千里，竟敢举掌相击。东土先贤早有言：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更何况是差之千里，又岂能没有丝毫偏差？他即便是八极中人，也做不到如此精细。”


    “打着你了？”声音由半空响起，却脆生生坠地。斜眼再看，依窗而立的高绝身影，不正是那一怒屠千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