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节

3个月前 作者: 语山堰
    克死你男人,现在来克你弟弟了!”


    “妈?!”两股热泪从莲舟眼里涌出来,她呆站了片刻,冲进自己房间里,随手捡了几件衣服塞在包里,摔门而出。


    母亲不喜欢莲舟。与亲情、血缘毫无关系,仅仅因为莲舟是女孩,母亲把她从奶奶那里受的气成倍撒在莲舟身上,稍不顺心,就翻着白眼骂莲舟是“母狗、贱货、狐貍精”。


    像凛冽北风里倔强盛放的梅,莲舟偏偏越长越好看,越来越像奶奶,母亲对莲舟的无名恨意也越来越深。


    这些事莲舟很少告诉别人,因为那些千篇一律的安慰令她作呕:“哪有妈妈不爱自己孩子的,你要理解她的苦处。”


    莲舟在外地念大学时,父亲心梗去世,母亲以男孩上学花费大为由,断了莲舟的生活费,莲舟靠周予接济撑到了寒假,再去流水线打工挣下一年的学费。


    或许是因为莲舟出嫁时的彩礼足够丰厚,或许是因为体力跟不上喋喋不休的恶意输出,母亲这几年对莲舟的态度稍有好转,周予死后,她又变回了当年咄咄逼人的样子。


    莲舟浑身发烫,飞快地走在路上,脚上的单鞋掉了几次,她为了勾住鞋子,脚趾头被磨得又烫又辣。


    天气已经有了几分凉意,走了十来分钟,莲舟身上的汗被风吹凉了,脑子也渐渐清醒。她拦了辆出租车,回到自己家。


    推开门,洗涤剂的味道扑面而来,莲舟还是在这劣质的香里嗅到了一丝腥。


    她打开灯,灯光冷冷的,屋里的陈设一如从前,只是落了不少灰。莲舟在沙发上呆坐着,想到李复青阴森森的眼睛,想到血肉模糊的周予,想到母亲的干嚎、莲浣的嘶吼、弟妹的哭喊,那些东西越来越遥远,好像和自己其实没什么干系。


    饺子只包了二十来个,她们在锅里先下了四只,还没来得及捞起来尝尝——莲舟觉得肚子饿,起身开冰箱,看到半碗凝固的鱼汤,那个脑袋还卡在那里,眼窝处黑洞洞的。


    莲舟关上冰箱,从背包里抽出一件蓝色毛衣套上,下楼去吃晚饭。她走在小区的淡黄色灯光里,有个男人的声音在跟前说:“姜莲舟?这么巧?”


    莲舟擡眼,看见跟前站了一个很整齐的男人,虽然他的倒梯形下巴上围着一圈青须,头发略显稀疏,但身板很直,肌肉匀称,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英武的气息。


    这张脸很熟悉,但她想不起来。


    “不好意思,您是?”莲舟陪着笑问。


    “我是俞彧,警察,上个月您爱人……”俞彧说。


    “哦,哦哦,不好意思,您好啊。”莲舟盯着他沉默了片刻,又说,“是有线索了?”


    俞彧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踮了踮脚,苦笑着摇头:“最近忙,队里气氛比较紧张,这不今天立冬,刁队长让我们回家吃个团圆饭……我,孤家寡人嘛,到处走走。”


    俞彧是特意来找姜莲舟的,门卫刚刚告诉他姜莲舟很久没回来了。


    “一起吃个饭?”莲舟指了指大门对面亮着灯的小馆子。俞彧点头说好,眼睛没离开过莲舟。


    俞彧的眼睛不算大,和莲舟一样带着浅浅的蒙古褶,或许是心虚,莲舟觉得他看谁都像在看犯人。莲舟不敢避开他的目光,只好迎着那眼神看回去,被莲舟泛着泪光的微红眸子一看,俞彧又红着脸挪开眼。


    莲舟话很少,吃饭时她一直低着头,另一只纤细的手按着鬓边垂下的长发,她的头发很浓密,又很轻盈,黑色的,凌乱的,微微卷着,像春天茂盛的垂柳。


    俞彧从她光洁的额头向下看,直溜溜的长睫毛,挺拔的鼻粱中间有一个小小的起节,苍白的樱桃唇,都泡在饺子汤的热气里,雾蒙蒙的。


    莲舟忽然擡头,撞上了俞彧的目光,两颊的潮红蔓延到耳根,最后整张脸都通红得像一颗熟透的血桃。俞彧把这局促当成害羞,跟着一起忸怩起来。


    “我吃饱了。”莲舟看着俞彧纹丝未动的碗。


    “好。”俞彧看莲舟要起身,连忙说,“等一下啊,我想问你几个问题,真的就随口问问。”


    莲舟坐好了,看着俞彧。俞彧说:“周予他有没有外遇?我知道你说过你不知道……就是,你觉得,你觉得他有没有外遇?”


    “大概有吧。”莲舟忽然自嘲似的笑了笑,“如果没有外遇,他怎么解决生理需求?”


    俞彧觉得莲舟还挺可爱,但他没露出喜爱的表情:“你觉得他的外遇对象会是谁?”


    莲舟很干脆地答道:“不知道,他的事情我很少管,他也不喜欢我管他。哼,就算这一次他不死,总有一天我也要杀了他的。”


    莲舟说着,红肿的眼睛又流下两行泪水。俞彧没有再往下问,他三两口把余温尚在的饺子吃完,提出送莲舟回家。莲舟同意了。


    两人走在路上,俞彧问莲舟将来的打算,莲舟说了自己的近况,告诉他自己准备找份工作,然后搬离这座房子。


    俞彧目送莲舟上楼,看着她消瘦的背影,不由感慨古人的话一点没错,真真是自古红颜多薄命。


    而莲舟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脚步,怕自己走得太疾急或太徐,怕自己脖颈上的那片汗被他看到,直到她慌乱而小心地锁死那扇厚重的门,才瘫坐在地上。


    死灰


    次日,莲浣打来电话,向莲舟说了十来遍道歉的话,让她回家吃晚饭。


    莲舟了解自己的弟弟,她宁可相信周予会回心转意,从冰柜里爬出来,也不相信莲浣会安着好心要重拾丢了二十年的姐弟情。


    但是为了母亲,怎么样也得回去看看。她一向承认自己没出息,像一只小狗,不管母亲跑到哪里,她总是要蹒跚地追上去,只为了那一口奶。


    晚饭做得丰盛异常,连母亲脸上都有了笑意。进屋时,莲舟瞥一眼弟妹,她披着长发,颈间扎一条草绿底白碎花的丝绸方巾,脸上挂着笑,莲舟都替她觉得勉强。


    莲浣把母亲推出来,放在他和妻子中间,只余下一个背对着门的位子,莲舟坐上去了。莲浣给莲舟倒了小半杯红酒,笑说:“昨天饺子没吃成,咱们不吃了,今天补过冬至。”


    “谢谢弟弟。”莲舟说着抿了口酒。


    “姐姐……”莲浣说。莲舟知道正题开始了。


    “姐夫走了有一个月了吧,凶手没抓到,他爸妈又长期在国外,你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空落落的,不如卖了,搬来和我们住,互相也有个照应。”莲浣说。


    “嗯。”莲舟从鼻腔里应了一声。


    没料到莲舟这么干脆,莲浣和妻子互相看了一眼,莲浣连忙说:“哎,我有个朋友做房产的,什么样的凶宅都卖得出去,都是小问题。”他妻子又看了他一眼,似乎是觉得这话说得不妥。


    莲舟吃着饭,点点头,没有看莲浣,莲浣夹了一口蟹膏放在她碗里,接着说:“姐,姐夫的保险受益人是你吧?”


    莲舟的筷子仿佛受了空气的阻力,在半空中顿了一下,接着夹起小半个拳头大的红烧肉送到嘴里嚼,她两腮鼓鼓的,就像弟妹养的那只仓鼠。莲浣、弟妹和母亲都盯着莲舟的腮,隔着她脸上那一层鼓动的薄皮,看里面翻滚的肉。


    莲舟把肉吞下去,舔了舔唇上的油,抽一张纸巾擦一下嘴,又喝了几口酒:“不是我,是他爸妈。”


    “操!我就知道周予不是什么好东西!”莲浣把筷子拍在桌上,呼吸声愈发地响。


    母亲立刻说:“你跟周予这么多年,为他工作都辞了,现在倒好,他在外面惹祸上身两腿一蹬,你怎么活下去?要我说,你去找他爸要点安置费,一百万不算多吧?”


    莲舟瞥一眼弟妹:“你不说点什么?”


    “你个死丫头,我跟你说话呢。”母亲嗔道。


    “妈,我没那个脸。”莲舟站起来往门口走,“我吃饱了。”


    “莲浣拉住她!”母亲喝道,“谁让你生不出儿子?你怎么就没那个脸?周予是你杀的啊?”莲浣把莲舟把桌边拉,推搡中莲舟摔在地上,弟妹赶紧扶起莲舟,让她坐在沙发上,一边说:“姐姐啊,你这是何苦,这钱是你应该拿的呀,你看妈这个身体,下个月又要动手术,你平时忙,没时间孝敬妈也罢了,这个节骨眼上,你能帮就帮一些吧。”


    莲舟感到脸上有一股热流,自然不是泪,她摸下来一把血,也顾不上擦:“我不是每个月都给莲浣打五千块钱吗?三年了,怎么说也能存下十万吧?”


    弟妹一愣,转头去瞪莲浣,母亲斜了莲浣一眼,抢过话头:“那算什么钱?我这些年治病可不止这些……”说着就哭嚷起来,“我死
关闭
最近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