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部分
3个月前 作者： 上海译文出版社
“这是片低低的水草地，或者好像是一片水草地。”在这一天的跋涉中，当她有时抬起头来，随便望一眼四周真实的事物时，她会喃喃自语几声，现在，她面前的黑暗里矗立着一座巨大的建筑物，上面满是灯火通明的窗户。从屋后的一个大烟囱里冒出阵阵浓烟，屋旁还传来一种水车轮似的响声。在她和这幢房屋中间是一汪池水，水中倒映着那些明亮的窗户，水池最近的一端是一片树林。“我恭敬地感谢神和神的荣耀，”贝蒂·希格登高高举起枯瘦的手臂说道，“让我走到了我的路途的终点！”
她在树林中匍匐，爬到一棵树下，从这儿可以透过一些纷乱的枝干望见那些明亮的窗户，既望见实体，也望见水中的倒影。她把东西放得很整齐的小篮子放在身旁，一下子坐到地上，背倚着那棵树。这让她想到好像自己是在那十字架的脚下，而她是把自己献给了死在十字架上的耶稣。她尽力支撑着，使自己能安排好她怀中的那封信，让人能看见她那里有一张纸藏着。她尽力支撑着办好这件事，等到办好了，她精疲力竭了。
“我在这儿是平安的，”这是她最后一个麻木的思想，“等他们发现我死在十字架下的时候，发现我的会是一位跟我一类的人，是一位在那边灯光下工作的劳动者。我现在看不见那些明亮的窗户了，可是它们还在那儿。我为这一切感恩！”
黑暗过去了，一张面孔在对她俯视。
“这不可能是那位漂亮小姐吧？”
“我听不清您说的话。让我用这点儿白兰地再润润您的嘴唇。我刚才跑开去拿来的。您是不是觉得我去了很久了？”
这好像是一张女人的面孔，由一头浓密的黑发衬托着。这是一张诚挚的女人的面孔，她年轻而漂亮。可是世上的一切对于我都已经结束了，这一定是一位天使吧。
“我死了很久了吗？”
“我听不清您说的话。让我再润润您的嘴唇。我尽量快地赶回来，谁也没跟我来，免得您看见一群生人会吓得死过去。”
“我没有死吗？”
“我听不清您说的话。您的声音太低，太不连贯，我没法听得清。您听见我说的话吗？”
“听见的。”
“您是说听见的吗？”
“是的。”
“我刚下班，沿外面这条小路走(我刚做完昨晚的夜班)，听见有人呻吟，就发现您躺在这儿。”
“您干什么活儿，亲爱的？”
“您是问我干什么活儿吗？在造纸厂里。”
“在哪儿？”
“您脸朝天，所以看不见。就在旁边呀，您看得见我的脸吗，这儿，在您跟天空中间？”
“能。”
“我能把您抬起来吗？”
“等会儿。”
“抬起您的头靠在我怀里也不行吗？我会非常轻巧仔细地抬的，您简直一点儿也不觉着。”
“等会儿。纸。信。”
“您怀里的这张纸吗？”
“上帝保佑您了！”
“让我再润润您的嘴唇。我这就打开信。要读吗？”
“上帝保佑您！”
“她吃惊地读完了信，带着一种新的表情和更深一层的关注低头望着这张一动不动的面庞，她正跪在这面庞的一边。”
“我知道这些名字，我常常听人家说起。”
“您会把信送去吗，我亲爱的？”
“我听不清您的话。让我再润润您的嘴唇，还有您的额头。好啦。噢，可怜的，可怜的人哟！”这几句话是透过她连珠般滚下的泪水说出的。“您刚才要我做什么？等我把耳朵贴近了您再说。”
“您会把信送去吗，我亲爱的？”
“我会把信送给写这封信的人吗？您是要我做这个吗？会的，当然会的。”
“您只交给他们，不交给任何别人，行吗？”
“不交给任何别人。”
“您到时候也会老的，也会有死的时候的，我亲爱的，那您就只交给他们，不交给任何别的人吗？”
“不交。最神圣地发誓。”
“决不交给教区？”说着一阵抽搐地挣扎。
“不交。最神圣地发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