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部分
3个月前 作者: priest
“天上白玉宫”的原图没这么大,是微缩版的,绘在一块微煜王玺的玉石底座上,非常精致,是高山人工艺的集大成者,被他拿来当手把件玩了。盛灵渊准备传位太子时,曾巡游四方,在东海一带赶上风灾,用了鲛人语开道,谁知鲛人语一出口,传说中不能念诵的高山密宗文就“流动”了起来。
他无意中发现,高山人失传的密宗文居然和鲛人语有关。
盛灵渊在路上闲来无事,试了几条他知道的鲛人语,发现不同的鲛人语会触动不同的密宗文字,就好像那些密宗文是鲛人语的书面形式一样。
鲛人是高山人炼器的重要材料,也是因此被灭族的,要是泉下有知,大概能跟高山人纠缠撕咬到十八层地狱,可高山人的古密宗文居然鲛人族出自同源。
这事情仔细推敲起来很有趣——因为鲛人族是聚居在深海里的,而高山人虽然住在海边,但天生不擅水,族人基本都是旱鸭子,也不以渔业为生。以前出去猎杀鲛人,都得靠复杂的工具。高山人是出了名的贪财怕死,有一点危险的事就躲得远远的,等闲不会离开自己的聚居区,更别说主动到深海去探险了。鲛人不能离水,根本很少到海中浅水域来,这两族本来风马牛不相及。
那么……最早的高山人,为什么会想到用鲛人大量炼器?为什么有用鲛人油点灯的习惯?
当时清平司的一个博物官提出个猜测,认为高山人“天上白玉宫”的传说很可能是真的,这一支类人族很可能来自深海之上悬浮的“仙城”,像蜃气楼一样。
盛灵渊闲来无事,把他收集过的密宗文和鲛人语对照,试着根据密宗文的反应破译过地图上的一些关键词。其中有不少“炼器祭神,赎罪”之类的话,这倒不稀奇,高山人一直把炼器这种近乎邪术的东西当做立族之本,民谚民谣里也常常把“有灵之器”比作“钥匙”和“路”,好像他们杀生锁灵倒成了一种自我修行。除此之外,他还找到了密宗文写的“戒律”,奇怪的是,戒律中有一条好像是“不可伤害鲛人”。
众所周知,炼器的关键就是鲛血中的“鸩”,要得到鸩,不光得杀鲛人,还得虐杀。
又要炼器又不能伤害鲛人,这要怎么搞?
鲛人灭族,鲛人语失传许久,博学如丹离,也只会一些能在海上当咒语用的,很可能有误读误译,所以盛灵渊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理解错了。他当时做好了埋骨赤渊的准备,心如死水,打发时间而已,也没深究,毕竟鲛人也好,高山人也好,都成了淹没在时光里的旧迹,最后一个炼器大师自尽,剑炉也封印多年,什么“天上”“地下”的白玉宫,更是没有意义了。
现在想起来,假如他的解读没问题,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后世高山人用鲛人血杀生炼器的野蛮手段并不是正统的炼器法。
真正的炼器法很可能根本没有那么残忍。
这也解释了高山文化中许多诡异不合理之处,比如器灵基本都是凶器,把虐杀鲛人、禁锢生灵炼制凶器当自我修行,未免有点太不要脸了;再比如“天耳”——炼器大师——往往必须是性情温和、心境平和,为什么炼器这么伤天害理的工种有这种要求?
而且假如高山人自古把鲛人当成杀来取材料的牲畜,他们神圣的古密宗文为什么又会和鲛人语呼应?至少人族是不会费心去解读猪马牛羊在“说”些什么的。
“微云在世,曾与我说,他在炼器一道上走得越远,越觉得炼器不该如此,总有一天,他想摸索出真正的炼器法,可惜。”
“假如世间真有‘天上白玉宫’……”
盛灵渊注视下,鸡尾酒变的“笔”只剩下短短一截,笔尖微微一顿。
“赤渊已重燃,诸多上古遗迹将现,海上仙城或许也有重现的一天。”
“通心草身三年一加固,每三年中秋前后,让宣玑将加固符咒寄于你处即可,如无意外,三五十年无碍。”
“朱雀族长虽不成器,毕竟神鸟真灵之后,不便动用炼器邪术,三五十年后,若寻不到海上仙城,你与通心草将老朽,要是初心无改,可在大限前来寻我,我再助你以残躯赋生刀灵。”
盛灵渊伸手轻轻一弹,将水地图卷成一枚鱼鳞的形状,叫来服务员结了两桌的账,见宣玑方才惊觉自己在,目光仓皇地扫过来,他就一言不发地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了原地。
宣玑从酒吧追出来,把视听感官扩展到极致,周围所有的声音一股脑地冲进他耳膜里——酒吧里焦虑未来的小白领正拉着朋友低声倾诉、隔壁餐厅没散的公司年会好像进行到了抽奖环节,卖炒栗子的小推车收了摊,三轮车“吱扭吱扭”地顶着风走……再往远,是千家万户同时上演的欢笑与怒骂,唯独遍寻不到盛灵渊的踪迹。
他重重地在舌尖上咬了一下,一股血腥气直冲脑门,循着他那根插在盛灵渊头发上的羽毛气息飞掠而出,一路追出了几百米,到了已经空无一人的小公园深处,看见那根翅羽被人拔下来钉在一棵老槐树干上,五寸长的翅羽楔在木头里,在寒风中簌簌地抖,像盏孤零零的风灯。
宣玑想把羽毛摘下来,力道轻了纹丝不动,略有些重了,再收手也来不及了,羽片感觉到同源之力,化作一束光,融回到他身上,于是那一点光也没有了。
宣玑身上的热气就散入寒风中,神色茫然,像只被抛弃在荒郊的幼雏。
片刻后,树丛深处传来一声叹息,宣玑激灵一下,猛地抬起头,看见盛灵渊三米之外的背影。
宣玑张了张嘴,好像用尽了全力,却只挤出了一声连自己都听不太清的“灵渊”,温热的白汽从口鼻中呼出,遮住了他的视线。
盛灵渊不转身,不看他,不应声,宣玑忽然像变回了当年那只湿漉漉的小鸟,气息哽在胸口里,战战兢兢的,恐惧极了,羽毛都炸了起来。
大概有一个世纪那么久,盛灵渊才冷冷地出了声:“……滚过来。”
话音没落,一道人影就闪电似的劈到了他身边,紧紧地搂住他的腰。
另一边,燕秋山仔细地收好了那张水做的地图,启动车子,滑入夜色。
“古高山人聚居于南海之滨,能造大船,船可日行千里,风暴不催,却因天性贪恋财物、好攒家俬,虽不事农耕,竟因‘家产’拖累,比中原耕农更安土重迁,更喜偏安一隅。这可能是高山人失去灵性的诅咒——凡有贪恋,皆为枷锁。虽然有手段,却注定不能再寻回故乡。”
“你虽有高山人血脉,但稀薄至此,已为凡人,不受高山人天性所限,不如一试。”
大半年之后,在无数摩擦中,各国先后出台特能管理法案条理,磕磕绊绊地试运行起来,开启了特能人和普通人和平共处、反覆冲突的时代。
因为赤渊能量增强,异控局扩建二十个监控点,特别成立海上分部,负责领海范围内的异能监控管理,由燕秋山牵头。
他卖了房子,带着知春来到海上,寻访传说中的“天上白玉宫”。
这一去,直到作为凡人的生命终结,燕秋山再也没有返回过陆地。
“人族,或卑鄙,或圣贤,或半途而废、反覆无常,或至死不渝、百代无悔。”
“以有限身,探无止境,寻万里无涯路,至不可及之处。”
“乃是造化之灵。”
第145章
番外八
“老铁们看这,我现在就在热搜上的‘火烈鸟’出没现场直播,据说这是一只从野生动物园逃出来的火烈鸟,误食了某种神秘的异常能量物体,发生了变异……这边冬天一般都得在零下十度以下,但是因为这只大火鸡,现在温度飙到了四十度,你们看我这一头大汗……”
“什么大火鸡!”赶来的风神一张昭把刹车踩得“吱哇”乱叫,在轮胎与地面尖锐的摩擦声里,正好听见拍小视频的围观群众现场直播,他抬手撸了一把热汗,暴躁道,“先锋队干什么吃的,无关人员怎么还没清理完?结界呢?”
“目标一直在移动,封锁结界铺不开。”现场外勤一边小心翼翼地解释,一边连忙上前清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就走这就走,警察叔叔,我们马上……”拍视频的围观群众一边赔笑,一边还死命在原地磨蹭,试图多偷几个镜头,就在这时,所有人同时惊呼起来,只见他们身后不远处,原本有些阴沉的天空突然像被什么点着了,自下而上,一层一层的嫣红层次分明地渲染上去,紧接着,一声遥远的鸟鸣穿透层层云霞,落地时清越非常,还有回音,一时间,所有听见这鸟鸣的人脸上都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
紧接着,一只长度堪比大型客机的巨鸟倏地掠过南方天空,它像一只巨大的丹顶鹤,周身着着熊熊烈火,将周遭空气烫得卷曲飘渺,火焰下的鸟身闪着隐约的蓝光。
现场外勤的能量检测仪扯着嗓子尖叫,大鸟若有所觉,一扭头,目光转了过来。
张昭只觉得一阵无来由的颤栗从后脊爬了上来,多年的外勤经验让他不假思索地按下了暂停一秒!
巨鸟的身体被瞬间定格在半空,那画面如同电影的特效镜头,风神一的外勤们在时间暂停的瞬间就训练有素地冲上来,一波力量系以最快的速度分头捞起特别会作死的围观群众们,立刻回撤,另一波水系特能则同时在众人身后凝出一道十多米高的大水墙。
下一刻,被定格的时间加速流动。
“轰”一声,那巨型“丹顶鹤”搧动翅膀,一个巨大的火球从天而降,彷佛古老传说中的大天灾。外勤们合力支撑的大水墙简直是个闹着玩的肥皂泡,火球还没到近前,已经悄无声息地蒸发升了天。
张昭断喝道:“撤!”
外勤们掉头就跑,紧接着,那直径有二十多米的大火球就轰然砸在地面,人们方才站的地方被火球砸出个深坑,大火暴起,烟尘与火星飞溅,方圆几十米内植物、木牌、车……所有易燃物几乎无一幸免,全被燎着了。
张昭胳肢窝地下夹着个屁滚尿流的作死群众,狼狈地滚了出来,甩下自己的外套,三下五除二拍掉身上的火星,跳上同事的车。
“支援什么时候到?老大,这火烈鸟到底吃错了什么高效化肥——”
王泽的大脸出现在视频里:“可能是以前大妖尸体化石的一部分,被赤渊激活了,那鸟吃完有点返祖。”
张昭:“返成了个什么玩意?我说老大,你怎么专挑人民群众最需要你的时候出国?”
王泽实在地回答:“哎,可说呢。不过我在也不管用,因为那鸟返的可能是‘毕方’,你听说过斗得过毕方的鲤鱼吗?”
张昭愣了一秒,然后开始惨叫:“它不觉得自己回档回得有点远吗!”
话音没落,又一个大火球落了下来。
火光与浓烟晃得人睁不开眼,外勤们在一片火海里仓皇逃窜。
王泽:“再撑一会,支援马上就到。”
“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啊,这他妈谁撑得住!”
就在一片混乱里,忽然,一阵直升机的轰鸣由远及近,接着,在螺旋桨转动的巨大噪音里,一声口哨传了出来,那口哨声很轻,几乎就跟在花鸟市场上逗鹦鹉大爷吹的口哨音量差不多,却像一根极细、极锋利的线,轻易穿透了所有噪音。
随后,口哨尾音一转,转出了一段婉转的小调——仔细一听,吹的是《月亮代表我的心》,一点也不跑调,还挺有水平。
张昭踩下刹车,愕然抬头。
这小曲显然不止地上的外勤听见了,只见那到处肆虐的返祖毕方鸟猛地一哆嗦,无端遭此“表白”,它彷佛被流氓拦路调戏的小女孩,受到了莫大的惊吓。“我爱你有多深”那句还没吹完,大火鸟就猛地往上一蹿,翅膀慌乱地乱扇一通,还掉了不少毛。
可是空中好像有一张看不见的蛛网,黏住了那大鸟,不管它怎么扇翅膀,就是停留在原地。
然后地面和半空中乱烧乱溅的火像被什么牵引着,化成一根一根火“线”,往天上飞去,三下五除二把那大鸟五花大绑起来。
鸟身上的火像被什么压制着,越来越小,最后完全熄灭,露出蓝色的鸟身,它拚命挣扎,那些火焰凝成的线却越收越紧。
这时,张昭听见不远处响起一个低沉温柔的男声:“风来。”
外勤把脑袋伸出车窗,只见旁边同事的车顶上落了个人,他裹着米色的羊绒大衣,宽阔的衣摆同长发一起被风卷起,指间拈着一枚纸符,纸符上黑气缭绕,是让人颤栗的魔气,被玉似的手拢在手心,黑白分明,却又莫名多了几分诡异的神性。
张昭:“陛下!”
盛灵渊手指轻轻一弹,符咒飘了出去,周围的浓烟与尘土一起被符咒卷了过来,消弭无踪。他这才不慌不忙地负手而立,半侧过脸来,居高临下地朝张昭点了个头,温声道:“没事了,不怕。”
张昭无端鼻子一酸,差点跪下喊“万岁”。
浓烟被陛下一道符咒卷走了,地面上的外勤这才看清天上的情况,只见靠近的直升机上倏地跳下一个人,背上背着一副时髦的滑翔翼。滑到半空,他远远地朝那被捆住的大鸟一伸手,大鸟身上的火线就乖顺地卷成一束,落到他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