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部分

3个月前 作者: priest
    “阿遥。”舒久轻轻地叫了他一声。


    “嗯?”正常得不会再正常的表情。


    舒久惨淡地笑了,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很多人喜欢过他,他一个一个的都没有放在心上,从未在意过,如今他喜欢上一个人,对方却也这样不在意他。


    果然是因果报应。


    收拾完碗筷,盛遥打电话到办公室里,顺利地请了假,得知今天连头儿都翘班了,于是更加心安理得。帮舒久把自己的东西整理好,列出清单,然后细致地打包。盛遥觉得他蹲在地上帮舒久打包的时候,心里放得空空的。他自嘲地想,这可太难看了,从来都是旧情人纠缠自己,这回,居然轮到他想要去纠缠这个木然地跟在他身后的男人。


    他一直承认,跟舒久在一起的日子,是他最轻松的日子。无论是这个人老练的挑逗,或者笨拙的讨好,还是一刻不停地出些让人哭笑不得的状况,都像是有魔法一样,让他的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这种相近和相通,永远不会在他和苏君子之间出现,他自己总是小心翼翼,知道那人有妻子有女儿,摒住呼吸似的不敢走近一步;也不像姜医生偶尔帮他做心理疏导,姜湖是个称职的心理医生,可也仅此而已,他懂自己,就像懂所有人。


    逢场作戏,露水情缘,萍水相逢为起始,而后聚散随缘,各奔东西以后再去寻找下一个聊以慰藉寂寞的地方。全世界每个角落都能随遇而安地停歇,可是没有家。盛遥想,而现在,舒久就要走了,对方是个天生的浪荡子。


    他觉得,自己真的不舍得这个人。


    可盛遥的不舍得,也就只是表现在为了他请一天假,拖着很疲惫的身体帮他打包收拾行李,就像当初,对君子的牵肠挂肚,也永远只是一句——你回家吧,我替你做。


    仅此而已。


    盛遥拉上最后一个包的拉链,坐在一边,舒了口气:“弄完了,东西有点多,要么我开车送你回你那里吧,会不会不方便?”


    “不方便”指的是这大明星万一被人看见,拎着一大堆行李被一个陌生男人送回家这镜头,会不会上娱乐版头条。


    舒久说:“没事,我已经打算隐退了,昨天打电话回去,跟我父亲说好回家接手一些家里的事务。”


    盛遥有点惊讶,随即笑了:“挺好,娱乐圈总不是能混一辈子的地方。”


    舒久沉默,他看着盛遥脸上那种包容的、理解体贴的笑容,突然觉得特别扎眼,他不接话,气氛开始变得有些不对劲。


    盛遥站起来,把奔着尴尬去的气氛给拉了回来:“走吧,中午出去吃,算是散伙……”他一句话还没说完,猛地被舒久一把压在柜子上,激烈而没有任何技巧的吻落在他嘴唇上,带着些许撕咬的味道。


    盛遥用胳膊肘顶住他的胸口:“你……”他停了下来,因为他发现眼前凑得极近的这男人眼圈是红的。


    “我知道我不够好,”舒久深深地吸了口气,放开他,小声说,“我也知道,你心里有一个人。”


    盛遥愣愣地看着他,舒久举起他们两人之间的那张协议:“阿遥,我不想要这个,我想要你……”他拉住盛遥的手臂,手指扣得紧紧的,“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盛遥:“什么机会?”


    “等我变成一个配得上你的人,等我正式地追到你。”


    舒久的目光直直地看进盛遥的眼睛里,盛遥一震,他从来没有在这个吊儿郎当的男人眼睛里看到过这样认真的神色,他不说话,舒久更紧张了,抓着他的手指爆出了青筋:“我……能有这个机会么?”


    盛遥把被他弄乱的头发和衣襟稍微整理了一下,歪头笑了:“我要是不答应怎么样?”


    舒久张张嘴,颓然低下头去,像只被冷水浇了满头的流浪狗,宽阔的肩膀缩起来,黝黑的眼睛倏地暗淡下去,半晌,他才抬起头来,蹲下去拖地上盛遥帮他收拾好的行李,勉强笑了一下,比哭还难看:“那……那我……我不打扰了,对不起,你当……”


    “没听到过”这四个字,干巴巴地卡在他喉咙里,舒久努力了几次,都没能说出来。


    盛遥却叹了口气,弯下腰去摸摸他的头发,在他后脑勺上轻轻拍了一下:“你的要求,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了?”


    舒久猛地抬起头来,那人桃花眼微弯,潋滟一片,看惯了的坏坏的、满不在乎的笑容里,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说:“你要回你老爸那,带点日用品路上用就行了,这么多东西,拿着也费事,就先放我这吧,等你回来……等你回来,我给你留着客房。”


    舒久一把抱住他的腰,趁机把脸埋在他身上,偷偷地把眼角冒出来的液体抹去——亲爱的,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温柔啊。


    第七十八章


    审判者


    一


    姜湖最近的中文进步得挺快,主要原因是一个礼拜以来,他白天都比较精神,又没什么别的事情做,于是一整天一整天地宅在办公室里看中文教程。这人确实聪明,以前没精力,现在精力有了,五六天的功夫,一本成语小词典轻轻松松就背了个七七八八,虽说也只是机械背诵,不算熟练运用,偶尔也能从他嘴里蹦出个四个字的词。


    当然,姜湖是死也不会承认,最近因为沈夜熙在身边的缘故,晚上的睡眠安稳了好多,已经好多天没做过噩梦了。


    当时因为姜湖养伤,沈夜熙作为一个好客的主人,把比较大、阳光比较好、床比较软的主卧让给了他。鉴于现在他已经不是“客人”了,于是沈夜熙乐颠颠地搬着自己的床铺回归了他软绵绵暖烘烘的大床,搂搂抱抱耍流氓之举已经炉火纯青,偶尔擦枪走火还能……嗯,是吧,大家都懂的。


    盛遥最近突然变成良家妇男了,当然恐怖游戏还是照打,玩笑还是照开,不过人却看起来稳重了些,桃花眼不再四处乱放电,和路人打情骂俏的事情是没有了。这个变化,是有一天杨曼闲得没事做,去招他的时候发现了。


    那天杨曼伸了个懒腰,凑上去对着盛遥吹了口香风,捏着嗓子说:“公子,今日奴家佳人有约,可是沈恶霸不肯怜香惜玉,扔给奴家一打报告,如何是好?奴家不依——”


    盛遥点点头:“成,你要约会先走吧,放那一会我帮你弄好。”


    杨曼眨眨眼睛,又眨眨眼睛。


    盛遥抬头看了她一眼:“嗯,怎么了?”


    杨曼伸出手指着他:“你你你你不是应该说‘小生得美人垂青,三生有幸,不知美人何时以身相许’之类的么?”


    盛遥带着笑意看着她,吐出三个字:“从良了。”


    杨曼一口狗血喷了三尺高,半身不遂神志不清地飘走了,一边飘还一边念叨:“盛遥从良了,盛遥从良了,盛遥他居然说他从良了……”


    说来不知道是巧还是冥冥中自有定数,就在这时候,传达室的小张在门口敲敲门,手里捧着一大束玫瑰,然后走近来扔给盛遥:“给你的……”


    “嗷——”这是一帮浑身闪烁着八卦之光的同事们,好几道意韵不明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扫过小张,小张赶紧摆摆手:“别误会,不是我送的,盛大美人,在下已经心有所属,对你真的没啥想法!那是花店刚送过来的,我瞅那送花的小弟被咱局里这森严庄重之气镇住,在门口徘徊半天了,就替你收了。”


    沈夜熙唯恐天下不乱地从旁边走过,意味深长地拍拍小张的肩膀:“孩子,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错误的开始,你就招了吧,咱盛美人魅力大,没人笑话你的,真的。”


    小张悲愤——苍天啦,老子冤枉,老子是直的!


    从此某人虽然不在某人身边,但是给某人的鲜花攻势一发不可收拾,玫瑰一天一大捧地往办公室里放,窗户开着,整天招蜂引蝶的,弄得大案要案组活像玫瑰培养室,非常销魂。


    沈夜熙看看没人注意,凑到姜湖耳边,笑得贱兮兮地问:“你喜欢花不,咱工资不高,这点钱还掏得出来——”


    姜湖的脸“腾”一下红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挤出几个字:“你要是喜欢,就甭拐弯抹角了,直接说出来呗,我又不笑话你,人说女为那啥者整容,整容我就不要求了,给你整朵花戴,还是没问题的。”


    “啧,小孩,老嘴硬,别学安怡宁那丫头片子,多伤感情啊。”沈夜熙表示不和他一般见识,此人反攻不成,颇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每次被逗起来,平时的淡定就变浮云了。


    沈夜熙对此十分满意,你说你淡定就跟别人淡定呗,跟你自己男人瞎淡定什么,于是私下里“媳妇”“小媳妇”“老婆”“宝贝”之类让人血溅三尺的称呼时不常地就冒出来,一天到晚致力于让姜湖炸毛这一伟大工程。


    姜湖这人,本来有点绵,字典再背三四本也伶牙俐齿不起来,然而短短几天,居然在沈队的不屑挑逗下,口语顺流了不少,不那么像新闻联播广播员了,偶尔也能冒出几句颇有办公室特色的损人话来。


    唉,不过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实力决定位置,浆糊也就在口头上占点便宜了,没出息啊没出息,不知道他那雇佣兵老爸要是泉下有知,会不会气得活过来。


    阿弥陀佛,老爸,希望您老人家早点投个好人家。


    安怡宁最近很勤奋,不知道是不是被上次的事情刺激到了,现在跑健身房跑得比沈夜熙还勤快,致力于变成继杨曼之后的新一代猛女,逛街什么的事情现在找不着她了,除了和现在这个,已经被老爸们承认了的正大光明的男朋友约会之外,安小姐基本上是上午练格斗,下午练打靶。


    很快,常年生活不规律,且闲下来的时候大多比较懒比较宅的办公室各位,在安怡宁的带领下,掀起了新一轮的锻炼热潮。连姜湖都被拖过去练了几次,让众人比较吃惊的是,姜医生虽然带着副眼镜,平时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近身格斗技巧居然有两手,当然,也就只是两手,对付对付普通人还成,对付沈队总是差那么一点点……


    好吧,姜医生顺顺毛,真的只是一点点,一点点而已。


    而且这一点点的场子,在靶场还总是能找回来的,盛遥杨曼苏君子安怡宁等几个围观群众抱头痛哭,自己一人民警察,居然还不如一个近视眼的心理医生瞄得准。沈夜熙才知道姜湖说的“安叔也输给我半环”这句话不是吹的,因为他自己也输了。


    满场嘘声,沈夜熙摇摇头笑了,一回头,正看见刚刚赢了他的人带着点得意挑衅的笑容看过来,比起他平时沉静更多了些跳脱飞扬的味道。


    沈夜熙看得呆了片刻,觉得……嗯,输了也值得,人家古代周幽王为了褒姒还烽火戏诸侯呢,自家这个好哄,不用下那么大本钱,输他一场打靶就很欢乐了,再说人家技术好,自己也输得心服口服,反正……反正那什么的时候,枪使得再好也不管用,远程攻击什么的都是鸡肋啊鸡肋。


    沈队一脸正直地在心里淫荡着。


    天气渐热了,闵言的事情尘埃落定,知了茶楼被众人翻了个底朝天,这才知道,所有来帮客户做过心理咨询的这些心理咨询师,都只是兼职,据说是出于Mark的私交,没事了过来喝喝茶挣点外快。


    可是说起Mark这个人究竟是个什么身份什么背景,却真的没人知道了。


    这人抓是抓住了,可就像是一个漆黑的盒子,让人怎么都参不透他的内里。另外,郑思齐他们查出来,当初黑岚案里的那个幻想症患者宋晓峰,也是知了茶楼的主顾之一。他曾经用来指着盛遥的那把枪是什么来路,到现在大家也没弄明白,现在看来,多半也是和柯如悔有关系了。


    柯如悔整个人就像是一个噩梦,看不见别人的好,却总是最善于挖掘人内心最隐秘最晦暗的地方,乐此不疲。


    这些结果,姜湖没有主动问,沈夜熙也都压在心里,没告诉过他。


    好不容易每天晚上抱着他的时候,不用看着他被噩梦一阵阵的惊醒,人也精神了好多,何必拿这些破事让他挂心呢?姜湖只是个人,虽然平时总是静静的,看不出来有什么大起大落的情绪,但是不代表他真的万能到能替所有人背下所有的东西。


    别人不心疼,沈夜熙却是心疼的。


    一个礼拜就在这样无所事事的打打闹闹里过去了,没事的时候,大家都尽量让自己高兴些,快乐是一种能量,积累多了,才能用来调动起勇气,去对抗那些肮脏黑暗的事情。


    然后美好的、不用加班的周末就要来了。


    盛遥下载好了仍然很血腥暴力不和谐的新游戏,欢快地收拾好东西准备转移阵地回家再战,临走冲着众人挥手:“此人已死,明后两天有事烧纸嗷!”


    安怡宁把拳套收拾好放在桌子底下,对沈夜熙挑衅说:“沈队你等着,回家我让我老爹给我来个特训,总有一天打败你!”


    小丫头片子——沈夜熙挥挥手,非常不屑。


    姜湖非常想过去拍拍她的肩膀,说一句——姑娘你加油,我跟你同仇敌忾。


    转眼人都走光了,沈夜熙转过头来,对姜湖笑起来,蹭过来搂住他:“宝贝,呃……”


    姜湖给了他一肘子。


    沈夜熙往后退了两步,面子起见,硬生生地把一声惨叫憋在了嗓子里,心说青了,肯定青了。哀怨地望着姜湖:“你你居然下这么重的手,真是谋杀亲……”


    姜湖脸上露出一丝狞笑,沈夜熙“咕嘟”一声把最后一个字咽下去了,因为他觉得他要是真的说出来,姜湖恐怕就要扑上来将他打倒在地、再踏上一万只脚了……


    “真是不懂怜香惜玉!”沈队改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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