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部分
3个月前 作者: 骁骑校
“那么李星寒这个人您知道么?”
“知道,九十年代近江叱咤风云的人物,后来因为挪用公款和贪污受贿入狱,判了十五年徒刑。”陆刚回忆起这个人依旧咬牙切齿,看来的恨意极深,“李星寒是近江国际信托投资公司的总经理,他父亲是老红军,退休的省委副书记,他哥哥是当时的市委书记,他挪用了市财政分拨给近江石化的三个亿资金,在资本市场上兴风作浪,最终巨亏被拿下,据说是有人举报,直接上达天听,副主席发了话的,核心做了批示,近国投这家公司被撤销,李星寒锒铛入狱,他的书记哥哥没几年也落马了。”
卢振宇忽然想到叶婵的那句话“她已经做了一个母亲能做的一切”,莫非这个举报者就是叶婵,当年的副主席是工商界人士荣某某,荣氏家族是解放前上海滩的豪门,或许和叶家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总之叶婵历尽千辛万苦,把这个御状告赢了。
他眼前浮现出一幅画面,五十岁的叶婵奔走于近江的公检法党委政府和北京各大部委之间,屡屡碰壁,却百折不回,肖尔布拉克造就了她坚韧的性格,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终于,状纸递到了关键性大人物手里,但一纸批示未必就能解决问题,地方势力盘根错节,未必给中央领导这个面子,加上法律法制的不健全,困难可想而知,叶婵能将近国投搞黄,把李星寒送进监狱,已经是极为难得的胜利了。
反观陆刚,那时候已经进入金桥大市场工作,和蔡红过起了幸福美满的小日子,陆傲天也该出生了吧。
卢振宇并不想指责陆刚,毕竟男朋友和母亲是不同的,他只是想知道那个李星寒的下落,不用问,叶小冬账户上的六千万就是他通过非法手段冒名转移走的,这个人就是杀害叶小冬的真凶。
“李星寒后来减刑出狱了,不知所踪。”陆刚低沉的声音响起,“但是我的情报显示,他使用了化名,是定邦控股的实际掌控人。”
第五十七章
天知道
陆刚不会坐以待毙,他有自己的信息渠道,昔日的近国投总经理,江东红二代李星寒,现在是新加坡籍商人王冬,凭借令人眼花缭乱的运作方式,交叉持股、离岸公司,掌控着上百亿的资本,肆无忌惮的吞噬民间财富,无往而不利。
距离临时股东大会的召开只有两周时间了,华山之巅,决战江湖,金天鹅花落谁家即将分晓,陆刚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缅怀旧人,回忆往事,揭开叶小冬失踪之谜,还是要依靠卢振宇自己。
两个年轻人走后,陆刚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镜框,取出蒙在上层的单人照,露出下面发黄的照片,是叶小冬和他的合影。
“你知道么,你离开的日子里,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你是我的精神偶像,你是我一辈子无法超越的存在。”陆刚擦拭着镜框,声音哽咽,“我没想到,你是被他们害死的,我这个年岁身不由己,已经没办法豁出去和他们拼命了,但我一定让他们付出代价,血的代价。”
……
卢振宇试图从六千万入手,想从淮江证券的存档中查找叶小冬的名下资金被转移的证据,但是时间过去太久,淮江证券后来经历了数次重组,很多重要资料丢失湮灭,无从查起,再说了,这种经济案件是有追诉期的,二十多年前的案子想翻起来重审基本没可能性。
他试着从另一个方向探索,陆刚曾经说过,他和叶小冬被物资市场以诈骗罪名起诉,并被警方拘留,这似乎是一个突破口,但事实证明牵扯到司法口,别说卢振宇只是自媒体身份,就是还拿着记者证也白搭,二十多年前的案子谁还记得,谁愿意去给你翻故纸堆,当年电脑还没普及,案卷浩如烟海的,找起来实在太难了。
但卢振宇硬是托了各路关系,最后把李晗的老爸,现任江东警官学院的院长都给惊动了,才得以批准查阅1995年相关诈骗案卷,可是查了好几天也没查到线索。
卢振宇请教了老警察张湘渝,张队说这个简单,案卷被人抽走了,按照你的说法,这个案子处理的很不正规,公诉案件哪有说撤销就能撤销的,检察院是干什么吃的?很有可能是几个穿警服的害群之马设的局,达到目的之后就把痕迹销毁,让人查不到他们以权谋私的证据。
不得已,卢振宇再次询问了陆刚,对于这段往事陆刚是不愿意回忆的,但是鬼神神差一般,他就愿意向卢振宇这个晚辈倾吐,当年抓捕他和叶小冬的并不是刑警,而是经济警察,确切的说是物资市场的经警,这个特殊的警种成立于1981年,1996年就消失在警察序列中,变成了企业保安。
当年带队抓人的经警队长后来转为经侦警察,没干两年就辞职下海,数年后因为杀人罪被逮捕枪毙,这条线索断了,但可以分析出,经警抓人是有人授意指使,幕后黑手主要是李星寒,蔡红只是搭了便车而已。
卢振宇再次查阅了1995年的电视新闻,光是这一项工作就耗费了大量的时间精力,文讷和胡萌陪着他一起看,堆成山的盒式录影带配上两台电视机,两台文物级别的松下放像机,没日没夜的看,终于查到一丝端倪。
胡萌把揉着惺忪睡眼的小卢老师叫到电视机前,近江电视台的播音员在单调的背景幕前字正腔圆的念着:今日上午,市委书记李星文在金融安全工作会议上做出重要指示,要加强金融安全管理,对于破坏经济秩序的违规违法操作要一查到底,坚决打击。
画面转到会场,李书记铿锵有力的念着稿子,台下一片正襟危坐。
“这是1995年3月3日的近江新闻。”胡萌解释道。
卢振宇思索起来,327国债期货事件爆发的时间是当年的2月23日,时隔十天,李星文才在相关场合表态,这十天时间发生了什么。
可以想象,近国投爆仓巨亏数以亿计,这家近江国资局旗下的企业即将面临破产,而作为总经理的李星寒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身为大哥的李星文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出手,而是运筹帷幄,静观其变,发现高层并未严惩任何人之后才放心的将本该用于近江石化扩大再生产的资金注入了近国投来续命,然后才在金融安全工作会议上说了这番话,所谓的违规违法操作,应该指的就是叶小冬在没有保证金的情况下疯狂下单,攫取“国家资产”,那么为什么李家兄弟要针对叶小冬?两种可能,一是李星寒的巨亏,叶小冬负有责任,这一条比较扯,第二是李家兄弟觊觎这六千万,通过司法手段强取豪夺。
那么问题来了,卢振宇是六月底出生,在三月初的时候,叶小冬是怀胎二十八周的孕妇,是不能采取强制措施的。
但经警还是出动抓人,用了诈骗的罪名将一对年轻人分别关押,威逼利诱,攻其必救,陆刚没能抗住,舍身饲虎,试图用自己的终身幸福换来爱人的自由,但这只是一个计策,用来给叶小冬施压的计策,但叶小冬似乎并没有中招,那么能威胁到她的似乎只有一个人……她肚里的孩子。
卢振宇感觉自己是个计划外产品,当时叶小冬和陆刚的年纪都不大,而且没结婚,正是打拼事业搏击商海的年岁,这时候怀孕生子不是给自己添乱么,难道说……一个很坏的想法出现在他脑海中,也许是叶小冬早就预料到自己将会有刑狱之灾,所以故意进入妊娠期来躲避灾祸。
但是这个孩子毕竟是自己的骨肉,叶小冬在最后的时刻还是给儿子找了一个新家,一个大着肚子的孕妇,即便是在1995年也不可能关在看守所,所以当时叶小冬应该是监视居住状态,她才能从容的写日记,录音,把孩子送出去妥善安置,想知道这一段历史,就不得不去请教养父养母了。
……
这是一个尴尬的过程,卢振宇实在没有勇气单独面对,他让文讷和自己同行,回到江北的家里,放下拎着的大包小包,卢建斌和刘红梅得知准儿媳要上门,都换上喝茶的衣服,满面笑容,家里也明显收拾过了。
“爸,妈,有件事我想和你们谈谈。”卢振宇说完就低下了头,他实在没法开口。
老妈笑道:“是要结婚了吧,放心,我们没有任何意见,你们年轻人自己做主就好。”
老爸也喜笑颜开道:“别说我们撂挑子啊,你俩都是新时代的弄潮儿,做事不拘小节,我和你妈也把不清脉,所以就不瞎指挥了,你们愿意怎么操办就怎么操办,不过在江北酒宴总要办一场的,这些年爸妈在外面的人情红包也该收一下了,哈哈。”
卢振宇很艰难地说道:“其实……不是这个事……要不小文你来说。”
二老意识到哪里不对劲,难道说两人要分手,可是分手也用不着提着礼物登门来说吧。
“是这样的。”文讷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说道,“其实卢振宇已经知道真相了,他……他是领养的孩子……”
二老对视一眼,笑容渐渐隐去,卢建斌叹了一口气说:“你姐姐那个事儿出来之后,我们就知道你会多想,本来呢,我和你妈也没想瞒你,是打算等你结婚以后慢慢告诉你的,现在既然你知道了,我们也就敞开说了,其实你的亲生父母是谁,我们真的不知道。”
卢建斌说完,回卧室拿了大衣柜上面的藤条箱,取了那张泛黄的纸出来,只有一行字:一九九五年六月二十九日,四斤六两男。
“那年我带你妈去近江复查,卢琴丢了之后,我们本来打算再生一个的,可是你妈卵巢有病变不得不切除,没法生二胎了,本来灰心丧气,可是回到旅馆,却发现床上放着一个襁褓,还有这张纸,我们正盼孩子心切,就没声张,悄没声息的把孩子抱回来了,上户口,取名字……”
老爸说着,泪水就下来了,虽然是抱来的孩子,但两口子视若己出,从牙牙学语到长大成人,一把屎一把尿,少年宫、辅导班、给老师送礼,带孩子看病,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刘红梅也忍不住哭了。
“爸,妈……”卢振宇和父母抱成一团,文讷扭过脸去,发觉今天纸巾带的不够。
情绪倾泻的差不多了,继续回到正题,卢振宇认为已经找到亲生父母的消息不该隐瞒,所以和盘托出,二老大为震惊,原来自家儿子居然是金天鹅董事长的私生子,这可如何是好,这儿子怕是留不住了。
“你认亲了么?”卢建斌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有,他只是我生理学上的父亲,仅此而已。”卢振宇回答,“我没有必要认他,我今天的目的,也仅仅是为了查清真相。”
说着,他拿出了叶小冬的照片:“这个人,你们仔细想想,见过没有。”
刘红梅接过照片,戴上眼镜仔细看了半天,点头道:“见过,在医院见过,还聊过,我记得这个人,长得好看,怀孕了也不怎么显怀,那是在近江妇幼,我看妇科,她看产科,一起坐那儿挂号排队的。”
“谁陪她去医院的?”
“没注意……”
“这是什么时间?”
“四月份吧,记不太清楚了。”
卢振宇心说当然看不到,当时叶小冬处于监视居住状态,肯定有便衣在附近晃悠着,叶小冬在妇产科里认识了刘红梅,知道这家人丢了孩子,现在不能生育,又过了两个月,叶小冬的儿子出世,偶然的机会她又看到了刘红梅,于是想尽办法,突破重重监视,将初生的婴儿放到了他们的旅馆房间里。
当然,这一切都是推理,听起来似乎轻而易举,但这里面有多少艰难险阻,多少撕心裂肺,多少痛苦抉择,生死不舍,恐怕只有老天才知道了。
第五十八章
决战华山
近江滨江大道,两对人并排站在栏杆旁,欣赏着对岸的霓虹夜景,淮江大桥被无数彩灯装点,辉煌壮观,回望背后,城市高楼林立,堪比陆家嘴。
年长的一对是卢建斌和刘红梅,年轻的一对自然是卢振宇和文讷了,这是一次难得的家庭旅游,上次全家一起出门还是卢振宇十一岁那年暑假,爸妈带他去北京玩了一星期,看升旗,爬长城,逛颐和园,至今卢振宇江北家里卧室墙上还挂着他在八达岭长城上的留影,自打上了初中就没怎么玩过了。
选择近江必定不是仅仅为了旅游,也有追忆往事的成分,当年夫妇二人居住的旅馆,早已不复存在,卢建斌指着江畔一片绿地说:“那里以前可不是这样,开发商在那儿建了一批别墅和配套设施,后来政府说这是防洪用地,别墅统统是违建,就都拆了,我们住的旅馆也在江岸边上,也在拆迁范围内。”
放眼望去,一片葱绿的江岸绿化带,夏季洪峰过境的时候,这里就是抵御洪水的前线,城市发展太快,上个世纪的印迹已经消失无踪,小旅馆拆了,当年的从业者也无从查起,湮灭在茫茫人海。
“算了,都过去了,人要向前看,日子总要过的。”老爸语重心长的劝说道,他看过报纸上的报道,金天鹅面临被兼并收购的局面,孩子的生父陆刚日子不好过,作为养父,他很大度的建议儿子,能帮就帮,毕竟是亲生父亲。
“谢谢老爸。”卢振宇用力的点点头。
关于叶小冬的寻访,到此告一段落,因为继续寻访就会不可避免的和李家叔侄打交道,而他们正是杀害叶小冬的嫌疑人,卢振宇已经默默做了决定,要为从未见过面的母亲报仇雪恨。
而报仇的序幕拉开之际,就是金天鹅的临时股东大会。
……
金天鹅集团股份有限公司的临时股东大会将于十一月四日在金天鹅大酒店的华山大厅召开,酒店内有五个会议室,华山大厅是最大的,也是全近江最大的酒店内部会议室。
会议提前几天就开始布置,集团办公厅的工作人员忙乎了一星期,“郑涛”在担任总裁高级助理一周后,又兼任了集团办公厅副主任,可谓大权在握,员工们私下称其为大内总管,都说这是接班的前奏,陆刚这是在磨练大儿子呢。
以往每年的金天鹅股东大会,都是花团锦簇,喜气洋洋,股东大会嘛,就是分红的会议,发财的会议,如果说金天鹅是一个企业帝国的话,那股东大会就是这个帝国的上下院全体会议,是能决定帝国发展战略方向的大会,是决定下一届掌舵人的大会,能参会的都是这个帝国的高层精英,皇亲国戚。
清晨六点,许家豪就起床了,在仲秋的雾霭中晨跑半小时,紫竹林别墅的环境极好,空气清新湿润,偌大的一片别墅区就住了百十户人家,自打兰姨带着父亲去美国治病以后,许家的别墅就空荡荡的没有了人气,许大少平时都在各处“行宫”过夜,每天翻不同的牌子,只有昨夜才回到这里,因为今天的一切,都必须具有仪式感。
吃完早餐后,许家豪换上了特地为今天挑选的战袍,一套白色的双排扣西装,姜黄色的布洛克皮鞋,硕大的银色领结,对着镜子欣赏半天,走出别墅大门,三辆车依次排开,开道的是奔驰大G,居中的是帕拉梅拉,断后的是一辆低调的陆巡4500,再往后是几辆奔驰宝马,许大少的班底全都到场了,章榕、潘婷、林小斌,以及他的十余名亲信,此时一起鞠躬:“许总,早安!”
许家豪点头示意,林小斌拉开帕拉梅拉的车门,手扶着门框,请许总上车,今天所有人都穿着一丝不苟的正装,西装革履,裤线笔直,女士都做了头发,提着最昂贵的包包,许家豪没急着上车,先巡视了一下自己的队伍,和每个人握手,帮部下整理一下领带,检阅完毕,上了战车,直奔金天鹅酒店而去。
车队浩浩荡荡开出紫竹林别墅,行驶在大路上,行人驻足观看,好奇这是谁家接新娘子的车队,怎么没扎粉气球,花车也没装饰,只是打了双闪,煞有介事的。
金天鹅大酒店完全没有任何喜庆气氛可言,一派肃杀之气,股东大会召开的时间是九点半,现在尚早,许家豪的车队在酒店大门口停下,朝向酒店的车门齐刷刷打开,林小斌从另一侧颠颠下车,踮起脚尖将一件博柏利的风衣披在家豪总肩头。
门口的保安和门童向许家豪和他的手下行注目礼,目送这群气场强大的高级商务人士步入酒店,等人全都进了大门,保安才长出一口气道:“唉呀妈呀,这派头也是没谁了。”
许家豪和他的嫡系人马们浩浩荡荡进电梯,上楼,占据整个走廊,走的虎虎生风,假如有人以仰视的角度拍一段小视频的话,配上合适的音乐那就是一出牛逼的律政剧。
大家来到华山厅前,“郑涛”和他的办公厅工作人员已经等候在这里,今天开的是股东大会,不是企业年会,所有会有很多陌生面孔出现,为了识别方便,股东佩戴红色胸牌,工作人员佩戴蓝色胸牌,少部分邀请媒体人员佩戴白色胸牌,无关人等,谢绝入场。
“许总,这是您的胸牌。”郑涛将一个红色胸牌奉上,许家豪挂在脖子上,和郑涛握了握手,一切尽在不言中,如果今天的大会顺利的话,等结束的时候,许家豪就是金天鹅的董事长了,而“郑涛”也会带着丰厚的报酬离开这里。
许家豪站在华山厅门口,两个工作人员要帮他开门,被他制止,他要亲自打开这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