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5部分
3个月前 作者: 骁骑校
英国政府承受了极大压力,好在英国人一向不要脸惯了,私底下答应放走陈子锟,表面上却宣布毫不知情,什么军情五处秘密扣押,那都是别有用心的人制造的谣言,和俺们一便士的关系都没有。
……
香港,九龙城寨,美国驻港领事馆官员带着一大摞报纸杂志拜会了陈子锟,让他看了目前美国新闻界的报道。
“鉴于舆论形势,英国人已经做出让步,您可以带着家人前往美国避难,领事馆会为您提供美国护照,并保证您的安全。”外交官这样说。
陈子锟一口拒绝:“我是中国人,我不接受美国护照。”
事情陷入僵局,大家都劝陈子锟变通一下,拿美国护照也没什么不行,心向祖国不就得了。
“不,我变通了一辈子,临老不想晚节不保被人骂成卖国贼,我绝不用美国护照。”陈子锟在这个问题上出乎意料的坚持。
各方面紧急协调,台湾国民党当局时刻关注美国动向,此时表示愿意为陈子锟提供中华民国护照,也被陈子锟婉言谢绝。
最后不得已,只好让陈子锟以模糊的中国侨民身份,持旅行证赴美。
当陈子锟从九龙城寨出去的时候,外面阵仗之大,把他都吓了一跳。
美国各大媒体都派来了记者,再加上本港和台湾的记者,长枪短炮摄影机话筒一大堆,赶上电影明星的排场了。
大批香港皇家警察负责维持秩序,镇压了去年左派暴动后,殖民地警察被授予了皇家的荣誉称号,十余名英籍高阶警官背后,站着华探长韩森,他有些尴尬,一心想干掉的陈子锟,竟然是美国政府的大英雄,座上客,和人家比,自己连根吊毛都不算。
在暗无天日的九龙城寨躲了两个月的陈子锟终于重获自由,也获得了新的身份,不需再用刘福贵的假身份,而是光明正大的以陈子锟的名字出现在公众面前。
萧郎做东,在酒店为陈子锟压惊洗尘,所有的老朋友都来了,其中有一位特殊的客人,十四K的龙头老大,前国民党军统少将沈开。
“陈长官,好久不见了。”沈开姿态很低,毕竟他的辈分比陈子锟低。
“相逢一笑泯恩仇,前段时间和贵帮有些误会,还望海涵。”陈子锟也很客气,他可以离开香港,但这些老兄弟,以及三枪会的弟兄们还要继续在香港讨生活。
“好说,好说。”沈开干了这杯酒,代表十四K与三枪会的和解。岳华没有参加宴会,他的身份比较特殊,如果暴露的话几十年的工夫就毁于一旦了。
……
数日后,陈子锟携全部家人登上了飞往美国的班机,李耀庭、阎肃、陈寿、盖龙泉、王三柳、薛斌等人留在香港发展,他们与萧郎、龚梓君一起到机场送别,大家都是七十岁的人了,天各一方,再见不知道何年何月。
飞机从启德机场起飞,飞越大片的贫民窟,天台上正在晾衣服的一个中年汉子抬头望着几乎贴着树梢飞过的客机,眯缝着眼睛目送它远去。
他叫梁盼,是大青山十爷梁茂才的儿子,一九六二年偷渡来港,一直从事底层苦力工作,直到一九七六年才获得香港居留权,一九八零年结婚,一九八二年生下一个儿子,取名梁骁。
……
洛杉矶机场,陈子锟一行受到二战老兵团体的热烈欢迎,比尔·钱德思将军带领这些曾在中国战场服役过的前美国陆军士兵轮番与陈子锟热情拥抱,很多围观群众都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陈子锟随即转机前往纽约,在纽瓦克机场又遇到相同的一幕,大批媒体记者蜂拥而来,争相瞻仰这位传奇人物的风采,陈子锟虽然已经是古稀老人,但腰板依然笔直,目光依然锐利而坚定,英语因为多年不说而有些生疏,但仍是地道的纽约口音,让记者们热泪盈眶。
闪光灯一片,人群中走出陈姣,她手捧鲜花献给父亲,此前陈姣孤身赴美求援的故事已经传开,大家纷纷为这对英雄父女鼓掌。
然后是凯瑟琳·斯坦利女士,在掌声中上前拥抱了陈子锟吗,她是营救陈子锟的首席功臣,可以享受这个殊荣。
马里奥没有露面,他说自己心脏不好,受不了太强烈的刺激,其实是不想让陈子锟和黑手党牵扯上关系。
迎接陈子锟的车队足有上百辆之多,一路开回曼哈顿的路上,纽约警察局的摩托警帮着开道,所有车打着双闪,电视台的面包车随行现场直播,沿途无数围观群众,挥舞着小旗帜,孩子坐在父亲脖子上向车队敬着礼。
途径乔治华盛顿大桥的时候,悬索大桥门梁上忽然垂下一面巨幅美国星条旗,上面写着一行字“欢迎回家”。无数身穿军装的退伍军人列队在大桥两旁敬礼。
陈子锟的眼睛有些湿润,他并没有为美国做出什么贡献,却受到这种规格的迎接,而在他努力为之奋斗奉献一生的祖国,却被打到万劫不复的境地,如此天差地别,让人不禁唏嘘。
车队进入曼哈顿,遇到车辆都鸣笛致敬,一直开到陈家公寓门口,这里已经腾出了足够的房间供他们居住。
当晚,纽约上流社会宴请陈子锟,共和党参议员理查德·尼克松与陈子锟亲切握手,说自己二战时期在海军当少校的时候就听过陈子锟的英勇事迹,是他的忠实崇拜者。
“将军,祝贺你越过铁幕,投奔自由世界。”尼克松激情难耐,忍不住当众发表了一个小小的演讲,抨击了共产党政府一番。
记者们见缝插针,猛拍照片,将尼克松与陈子锟的合影定格在历史上。
陈子锟的手被尼克松握的太久,汗津津的很难受,正悄悄擦手,忽然旁边走来一个六十岁的华裔男子,谦卑而恭谨的伸出手:“陈将军,您好,我是谭古德,在马来亚有个橡胶园。”
“幸会。”陈子锟敷衍的和他握握手。
“犬子和您女儿是朋友。”谭古德笑着说,期待陈子锟回应。
“哦,是吗,失陪。”陈子锟点点头,端着酒杯走开了。
谭先生尴尬的笑,不过心里很得意,至少已经搭上话了,将来还愁不把陈家的女儿娶过来了。
……
在纽约稍事休整后,陈子锟前往华盛顿,超规格的欢迎仪式在等待他,一支美国陆军仪仗队等候他的检阅。
参谋长联席会议成员,海军陆战队司令官,乔治·霍华德四星上将主持了欢迎仪式,随后林登·约翰逊总统在白宫椭圆形办公室接见了陈子锟。
全美人民在电视上目睹了这一历史时刻。
大洋彼岸的神州大地,伟大的文化大革命依然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江东、北泰的街头,标语大字报糊满墙,高音喇叭里革命歌曲激动人心,各种运动层出不穷,陈子锟这个名字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与记忆……
1970年,陈姣与谭鹤在夏威夷结婚,次年诞下一女。
1972年,美国总统尼克松访华,国务院特别顾问陈子锟的名字出现在出访名单中,有关外交部门经请示中央,拒批陈子锟的入境签证。
1976年,新中国的创建者陆续离世,中央一举粉碎四人帮反革命集团,此前被打成反革命、右派的知识分子、官员开始平反。
1982年,江东省委下属淮江日报社社长阮铭川带团赴美考察资本主义国家新闻业,首站纽约,美方纽约时报社组织欢迎会,会上中方代表团的书记向美方请教,纽约市委是如何管理纽约时报的。
会后,阮铭川与陈子锟见面,告诉他祖国大陆正在发生的种种激动人心的事情,而陈北一家的死,以及女儿陈嫣已不在人世的消息,却让陈子锟心灰意冷,婉拒了阮铭川请他回去看看的邀请。
第十五章
尾声
一九九三年,北京,首都国际机场,来自香港的波音747客机缓缓降落,这是一架私人包机,能运载四百人的飞机上只坐了十余名旅客。
行程是保密的,中国政府并没有派员接待,这些人通关之后乘车去往香格里拉酒店下榻。
汽车经过一处城市绿地花园,一群退休老人正在打太极,领头的是一个穿唐装的老人,鹤发童颜,动作舒缓,打完一套拳法,大伙儿围上来道:“阎师傅,累了吧,喝口水。”
白发苍苍的阎志勇拿起罐头瓶喝着茶水,道:“小赵,你也来了啊。”
赵家勇道:“还小赵,都快入土的人了,退休了没事干,锻炼一下身体,争取活到一百岁。”
汽车从旁经过,车上坐着的耄耋老人看向另一个方向,没有看到花园里的故交老友。
两个小时后,夏日阳光刺眼,树上知了不停叫着,耄耋老人走出香格里拉酒店,身后跟着一对二十来岁年轻男女,打扮入时,一看就是华侨。
酒店服务员挥手叫来一辆日本公爵王轿车,殷勤的拉开车门,老人摆摆手示意不用,自己走出了酒店来到大街上,拦了一辆黄色的天津大发面包车。
面的司机是北京土著,一口京片子喋喋不休介绍着首都名胜,老人只是微笑听着,并不插言,望着窗外熟悉而陌生的景色,眼前浮现出一幕幕黑白映画。
“师傅,到前门火车站。”老人开口了,也是一口地道的京音。
“哟,老爷子,您是老北京了。”司机乐了,“打哪儿来,坐火车么,前门火车站可早没了。”
“我们从美国来,我外公就是想参观一下故地,不坐火车。”年轻女子说道,她的普通话也很标准,但却没了那股京味。
“您是美国华侨啊,大款啊,怎么坐我这面的呢,您这身份,该做皇冠、公爵王啊。”司机贫嘴的很。
“我啊,就好这一口,面的,不就是以前的胶皮么。”老人笑道。
司机乐了:“老爷子,您门清啊,还知道洋车叫胶皮,不瞒您说,我祖上也是拉车的。”
女孩子道:“那当然,我爷爷就拉过黄包车,不过后来……”
老人示意外孙女不要说,拿出一叠兑换券道:“小伙子,看你很热情,今天包你的车了,三百块够不够。”
“哎哟,您这话哪儿说的,三百块,太够了,还是兑换券,我太谢谢您了,那啥,我全程导游,义务的。”
司机很高兴,兑换券按说和人民币等值,但在黑市上要高出三成来,能进特供商店,购买进口货,这年头外企白领的工资都是拿兑换券发的,拿在手里也倍儿有面子。
面的开到老前门火车站,如今的铁路职工俱乐部,门庭冷落车马稀,老人下了车,恍惚间看到一排排洋车、巍峨的前门楼下,一个高大的青年背着行李卷随着人流走出回车站,踌躇满志,虎视鹰顾,不远处一个穿阴丹士林棉袍的苗条女孩子静静站着,她的父亲正在和行李员讨价还价,站前广场上,一个瘦小的少年正搜寻着地上的烟蒂。
七十四年了,记忆依然如此清晰,宛如昨日重现。
“外公。”女孩子轻轻拉一拉老人的衣袖。
“走了,到处转转吧,北京变了,变得我都不敢认了。”老人终于从回忆长河中走了出来。
司机开着黄面的带着他们到处逛,颐和园、圆明园、故宫、北海、天安门广场,走马观花的看着,还介绍:“北京的桥可是一大景,各式各样的立交桥,那是嗯们北京的骄傲,亚运村去不,那地儿也很有代表性,高楼大厦,很能代表北京的发达程度。”
来自纽约的客人似乎对立交桥和大楼并不感兴趣,反而对一些旧东西感兴趣,转了大半天,面的没空调,把老人热的满头汗,司机一看十一点半了,道:“咱中午哪儿吃去。”
老人道:“先到头发胡同去。”
司机乐了:“巧了,我家就住头发胡同,要不您到嗯们家吃去。”
老人道:“小伙子,你贵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