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
3个月前 作者: 衣冠正伦
这么一算,吴中士族死在老爹沈充手里的不在少数。不同于那些夸夸其谈的士大夫,这是一个真正狠辣果断的悍人。
沈充提笔蘸墨行文,也不避讳沈哲子。沈哲子今天的表现让沈充大感诧异,不再将之视作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存了带在身边言传身教的意思。
沈哲子见老爹时而运笔如飞,时而皱眉沉吟,连续写了数封信函,心里猜测大概是为此前谋逆之举善后。至于写的什么,写给什么人,他却看不大明白。一来是因为阅读习惯的不适应,二来也是魏晋行文字体字迹大异于后世,以沈哲子这方面的造诣,能够依稀看出老爹的字体似乎是隶书的一种,已经很难得。
沈充书写一封信函,便让门外守护的门生送出。
所谓的门生,可不是上海滩杜老板门下那种。两晋之交士族力量强大,不只是因为政治上的优越性和财产的雄厚,各自也都拥有不容小觑的私人武装,门生义故、部曲私兵、荫户佃客、僮仆侍者之类,集合起来规模极大。
譬如老爹沈充响应王敦起兵,振臂一呼便聚万余人之众,这自然不是因为老爹德行出众感化乡人,其中相当大一部分都是沈家直接或间接控制的私人武装。正因为拥有如此强大,出则为兵入则为民的私人武装,吴兴沈家才能成为江南豪族之首,兴兵作乱也在一念之间。
义兴周氏三定江南,其中相当一部分对手就是此类武装。以此邀功进阶,却被更狠的老爹沈充黄雀在后给抄了老底。这些士族土豪之间的彼此仇杀,大半都是利益之争,并没有正义或邪恶的区别。
沈哲子自认对当下时局之内扑朔迷离的线索脉络认识不如老爹深刻,便坐在一边,仔细观察看老爹打算如何善后。
最开始的几封信都是送给三吴本地的家族,想来老爹是打算联络盟友守望相助,以此对抗后续朝廷的打击,其中不乏吴中高门的顾、贺等世家,看来吴地士族也是各自都有利益小圈子,而非一盘散沙。
然而接下来联络的几个目标,却让沈哲子颇感心惊肉跳,其中两个赫然是历史上朝廷倚重平叛的流民首领兖州刺史刘遐、临淮太守苏峻。只不过,沈充传信给这类人的时候,除了信函之外,还命人携带大量财货,钱数百万,绢数千匹。
虽然还不清楚当下物价如何,但沈哲子听到如此庞大数字,便已经倍感心惊肉跳。看来老爹家业虽然大,花钱也狠。几百万钱财挥洒出去面不改色,倒是自己这个后世穿越来的屌丝倍觉肉疼,颇感羞耻,暗道以后自己也要适应这种挥金如土的土豪生活,不能弱了底气。
沈充最后一封信送出的目标,则更让沈哲子大开眼界,竟然是时任交州刺史的平南大将军陶侃!
第0005章
传世家学
在后世历史中,腐朽的门阀执政的东晋朝廷中,寒门出身的百战名将陶侃绝对是一枝独秀的存在。只可惜眼下被王氏兄弟所忌,发配到交州偏远之地,因此沈哲子在先前分析的时候并没有将之考虑在内。可是老爹在考虑善后问题的时候,却并没有忽略这个大能,可见心思之缜密远非自己能比。
历史上,陶侃在经历一段时间的冷落,等到王敦死后,朝廷几无可用之将,便将之调任荆州重镇以削弱琅琊王家在地方方镇的力量。这一个时期的陶侃权势也达到顶点,尤其是在苏峻之乱后,甚至曾经动念要废掉中枢执政的王导,可见权势之大。
沈充送给陶侃的礼物却不是财帛,而是数百顷的土地并奴仆歌姬近百,与同样掌兵的刘遐、苏峻之类不同。这其中的差别,沈哲子咂摸一番,越发觉得老爹实在了不起,对于局势乃至人事洞察入微。浮财再多,也无法与兴家立业之本的土地人丁相比,可见在老爹心目中,陶侃的重要性远远胜过前者。
对于老爹大贿陶侃的行为,沈哲子心里颇不自在。在他心目中,寒门出身得居高位的陶侃那是一个德行能力俱佳,白玉一般无暇皎洁的完人,怎么能跟老爹这群目无朝廷、无视礼法的豪强宗贼暗通款曲、沆瀣一气!心里弥漫着一股偶像幻灭的失落。
不过转念一想,所谓升官发财,凭什么那些尸位素餐的士族废物能高官得做、富贵得享,而像陶侃这样真正有能力的人杰就要甘于贫寒?这么一想,也就释然了,继而又想到或许多年后陶侃的后人陶渊明可能在自家老爹送出的土地上南山采菊,沈哲子就隐隐有种见证历史变迁的成就感。
见识到老爹一连串的善后手段,沈哲子大开眼界之余,也越发感觉到自己的不足。所谓历史的先知在这种具体的现实处境中其实优势并不大,他只能认定老爹绝不能跟王敦一起做乱,但对后续该如何善后却是一头雾水。
毕竟在时人眼中,老爹已是王敦的铁杆拥趸,经年混在一起,怎么可能说不玩就不玩了!谋逆同党,自然要全力打击。可想而知,就算老爹不再参与王敦军队与朝廷的最后决战,所面对的处境也危险到了极点,未必就能逃过事后的清算。
可是在这样危险的处境下,沈充仍然镇定自如,从容布置,向朝廷辞官以退为进,联络盟友以巩固自身的实力保证安全,同时向所有朝廷能够调动的军事力量示好。
吴兴沈家不是软柿子,那些统兵之将也不是傻子,既然能白得财帛好处,也犯不着损兵折将把江东豪族往死里得罪。损失的力量是自己的,就算事后得到朝廷的封赏爵位也得不偿失。现实如此,朝廷暗弱是不争的事实,纵然无奈也要面对。
沈充布置之余,也在观察沈哲子,见儿子一副若有所思状,显然是从自己的布置当中窥出几分端倪。他心里颇感欣慰,却也不向沈哲子详细解释自己的举措深意,所谓言传身教,全凭自悟,言语能够描述出来的韵意,已经落了下乘。
魏晋之际,民风豁达,不乏风流人物。对于儿子的早慧,沈充虽然倍感诧异,但也并不认为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项橐七岁为圣人师,甘罗十二拜上卿,魏曹冲六岁聪慧不逊成人,自己沈家为什么不能出一位八岁的神童?
不过沈充欣喜之余,也不乏忧虑,古来早慧者,未必得长生,自己这个儿子虽然聪慧,但体质向来羸弱,最近一段时间更是病重垂危。想到古代那些早夭的神童,沈充心里更加惆怅,等到手上事情处理完毕,他将沈哲子拉到身边来,温声道:“青雀,近来身体还好?”
听到老爹这么问,沈哲子就颇感心惊肉跳。
他这副身体确实虚弱,完全不像后世那些熊孩子一样皮实,冷热交替的稍一明显,就要伤寒感冒。或许先天便有些不足,但沈家豪强人家,饮食精细营养充足,完全可以仔细调养好转起来,为什么自己还是一副早夭之相?沈哲子开始也百思不得其解,可是当昨天上午被人狠灌下两大碗符水后,症结在哪里,他也大概清楚了。
当下之世,天师道在江南风行,沈家也是世代信奉天师道的忠实信徒,继而对那些道士也都信任有加。沈哲子不否认道教自有养生法,譬如后世名气都极大的葛洪葛天师,寿至齯齿。但在这个教法野蛮生长的东晋年代,那些所谓道士之流,滥竽充数者多,真才实学者少。沈哲子暗忖,自己之所以能够穿越这具身体,前任多半就是被那重金买来的符水给生生灌死的。
沈哲子可不想做一个史无前例的早夭穿越者,怕老爹再起念给自己狠灌符水,忙不迭表示道:“已经好多了,虽然还有点虚弱,饮食得宜仔细调养就能强健起来,父亲不要担心。”
“这就好。”
沈充笑着拍拍沈哲子后背,倒不知儿子究竟作何想,不过心里却生出一个念头:早先听闻沙门有寄子之说,可得庇佑安泰,稍后抽些时间,倒要仔细了解一下,择一佛陀菩萨奉养。
略过此事,沈充想多了解儿子一下,便闲谈状问起来:“雀儿你现在读了什么学?”
“正学《诗经召南》。”沈哲子回答道,这倒是他继承前任记忆的实情。
“国风天真活泼,尊贵劳饥贫寒者各有其歌,歌以抒情,发乎情,以志诚,正符合你这个年纪。雅颂之篇,可以过了十岁再学。”沈充微微颔首,点评说道。
沈哲子没有什么国学造诣,老爹说的话,虽然听得清楚,却实在不明白什么意思,只是点头答应。
儿子的聪慧表现让沈充无法以稚子视之,因此在学业上下意识就有了更高的要求,沉吟少许后,拿起手边一个书卷,笑着对沈哲子说道:“人皆言沈氏豪富而已,庶无家学,我也懒得跟那些人辩。其实咱们沈家,从你曾祖开始,便治《公羊春秋》,虽然不出经术大家,守业则已。”
沈哲子大概明白老爹所说的,应该是士族门阀所谓的传世家学。家学、家风是立族之本,累世不衰,遂成郡望,这一点在北地高门当中最为明显,崔卢之流各有代代传承的经术家学,是持家举业的根本。所谓道德传家,十代以上,富贵传家,不过三代。千年世家,经术家学是根本。
“你祖父在世时曾经教诲我,今非无为之世,岂可独尊老庄。所以传授我的,也是《公羊春秋》。春秋微言大义,博大精深,我所见者,止于诡变,疏离正途,辜负了祖辈的期望。”
沈充讲到这里,叹息一声,又说道:“南来侨姓,如琅琊王氏之流,弃儒入玄,此为阿世之举,诈名之辈,更落下流,一时煊赫而已,浮萍无根。”
沈哲子听到这里,对老爹的评价不免又高了几分。
第0006章
时谤杀人,甚于刀兵
魏晋之士尚清谈,无作为,放达任性可为名士,便有许多门第不高的世家刻意转入玄学,借以提升名望门第。这种行为,被老爹不客气的评为逢迎世道、盲目追求潮流的阿世之学,诈名之辈,其实是很中肯的,已经悖离了世家传承的根本。
这种现象,在东晋南渡侨姓中最为显著,琅琊王家本非高门,直到卧冰求鲤的王祥时仍然是儒学经术传家,但到了王衍时则玄风大盛,名气激增,王衍被后赵石勒推墙活埋,临死前发出清谈误国的感慨。
但这没给后人以警醒,东晋清谈之风有增无减。南渡四姓之中,谯国桓氏和陈留谢氏本来都是次等门第,名望不显于世,桓氏桓彝、谢氏谢鲲皆为玄学名士,给家族积累了足够的名望资本,才有家族此后相继崛起的前提。
但这只是特定时期的特定现象,王谢之流在东晋以后,家世已经大不如前,只能固守门第以自尊,跟《红楼梦》中宁国二府没什么区别,以冢中枯骨为美,再也没能有所作为。隋唐以后,王谢高门荡然无存,反而是固守经术的山东高门相继兴起,传承更久。正应了沈充所说一时煊赫的无根浮萍。
身处当下之世,老爹沈充能有这样见解,实在是不容易。
“雀儿,你天资聪颖,已经略有格局。所以要记住,咱们沈家不以入玄弄虚为美。等你再年长几岁,我会给你延请名师,同样学这《公羊春秋》,无谓效北伧浪荡行径。”
沈充话说到这里,神情已经很郑重,这是在训诫儿子,怕他被世情迷惑,人行邪路。
哪怕没有老爹郑重其事的叮嘱,沈哲子对玄学之风也没有兴趣,美则美矣,于世无益,他心里压根就对沽名钓誉提升家族门第没有兴趣。只是老爹言辞之间总要对南渡士族加以蔑视,称之为“北伧”,实在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有了这样的言传身教,他想对侨姓有好感都难,难怪历史上南北积怨历久弥新。甚至到了南朝刘宋时期,还有吴地士人声言恨不能刨了顾荣的祖坟,顾荣就是衣冠南渡的大功臣,身为吴地士人领袖却引北人南来,在许多吴地士人眼中,顾荣就是一个地奸。
不过对于老爹的苦心,沈哲子也是颇为感慨。世风如此,一两代人尚能自持,以功业治世晋阶,但长此以往却很难坚持下去。历史上,吴兴沈家数代之后,也发生沈充口中所说“阿世之弊”的情况,以儒入玄,才完成从地方豪族到士族高门的转变。不过这一世自己来到这里,这种情况肯定不会再发生。
见儿子态度诚恳,沈充颇为满意,收起了书轴。他只是提前告诫一番,倒不是要现在就传授。春秋大义艰深,如果没有一个扎实的基础勉强去学,谬之远矣,有害无益。
“雀儿可知为父为何推却朝廷所许的司空之职?”
沈哲子明白老爹是在考校自己,他虽然也有些想法,但在见识到老爹的权谋后也不敢说自己能够尽知深意,沉吟少许说道:“还请父亲指教。”
“三公高位,人臣之极,朝廷以此诱我,用心可谓歹毒。我如果受此诱惑,是卖恩主邀名位,琅琊王氏必不能再容我,虽居其位,亦树悍敌,这是其一。”
沈充正色道:“当然,王氏为乱在先,日后肯定会有一段时间喑声养晦,未必敢即刻对付我。但三公人望之位,我若以损德而居之,是自绝于人,为人唾弃,无所声援。虽处高位,难受其寒,又有王门悍敌,不久后肯定是群起而攻,再无生机。这是以时谤杀我,甚于刀兵!”
听到老爹的详解,沈哲子也是凛然心寒,对古人的老谋深算又有一个全新的认知,看似简单的一个虚名诱惑居然隐藏这么狠毒的用意。看来自己这点智商,想要在这东晋时代安稳混下去实在不大够用。不过幸好老爹不再弄险,背靠这棵大树,自己还有足够的时间去学习长进,不至于昏昏然不知死之将至。
回想历史上老爹在面对朝廷如此诱惑下,大概也是看出背后隐藏要置其于死地的用意才断然拒绝,继而决定一条道走到黑,悍然起兵西向建康,不乏悲愤之气。
“雀儿你虽然有天纵之才,但也要明白一个道理,生而于世,得意时自然可以放纵意气,但只有懂得自晦才能立身长久。勇者毁于兵,智者毁于谋,凡所恃者,伤人亦可伤己。贤者自省自裁,损其一长以补群短,此之谓修身。”
沈哲子聆听老爹谆谆教诲,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中庸,老爹这是在告诫自己不要因为早慧而自矜骄傲,要懂得在合适的时候收敛锋芒。他越发觉得自己运气不错,很享受老爹耳提面命的指点,感觉就像有大号带升级一样,比自己一个人摸索要安逸得多。
言传身教是一个潜移默化的漫长过程,沈充也不奢望能在短时间内将自身的阅历经验和处世智慧尽数传授给儿子,见沈哲子脸上已经有些倦色,也不勉强,让他下去休息。
沈哲子确实已经有点精神不济,头脑昏沉恹恹欲睡,这副身体实在有点羸弱,向老爹告退之后走回自己的房间,心里盘算着该怎么改善体质,好不容易劝住老爹不再作乱,自己可不要因为一场感冒就挂了,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那个符水是说什么也不能再喝了,没病也得喝出病来!”
沈哲子打着哈欠握在床上,心里盘算道:“真想养身健体的话,倒可以去拜访那个抱朴子葛仙师,他才是这个年代真正靠谱的人,只是不知道葛洪现在在哪里……”
因为劝阻住老爹,化解了迫在眉睫的杀身之祸,沈哲子的心情轻松下来,有了更多的时间考虑自己在这个年代可以做些什么。他现在已经不敢再因为穿越者身份小觑天下人,要知道就连老爹如此心狠手辣的人杰在这波诡云谲的东晋初年都被踩倒,他如果还不谨慎小心,也未必就能活得长久。
前辈穿越者王莽被位面之子刘秀吊打,沈哲子可不想重蹈覆辙。考虑良久,还是决定先安分一点,多看少做。
沈充又在庄园留了两天,便动身要去龙溪。沈哲子还想跟在老爹后边多了解世情,学学谋断之术,要跟随去。沈充担心他的身体,颇为犹豫,最终还是决定带上沈哲子。多经历些事情,才能成长得更快。
沈哲子随队而行,坐在牛车上,虽然烈日炎炎,但牛车上却清凉得很。因为这牛车有夹壁,行不多远便有侍女往里放封存在密闭盒子里的冰块。这个年代自然没有什么制冰技术,可以想见要把冬天的冰冻采集收藏到仲夏时节取用,需要耗费多大的人力物力。
沈哲子坐在车上,脑海中则在回忆如何土法制冰。制冰酿酒烧玻璃,这是后世每一个立志穿越的人都应该做的准备,沈哲子也有所涉猎。他虽然不需要靠这些法子赚钱糊口,但如果真能捯饬出来,可以省去许多时下富贵人家为了享受而对人力物力的虚耗。
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一行人才出了沈家庄园的范围,由此沈哲子对自家的财力又有了一个更具体的认知。这座面积广阔的庄园仅仅只是一处别业而已,据奴仆说此类的产业还有多处,各自数百顷乃至千数顷不等。而这些还不是沈家当下最兴旺的主业,位于龙溪的铸币工坊和下溪蓄养伶人歌姬的庄园,可都是见诸史载的支柱产业!
“真是阔到没朋友啊!”
沈哲子心里暗乐,生在如此豪富之家,又是嫡长子,最起码不用为衣食发愁,要做什么也都有资本支持。他曾经读过大谢谢灵运的《山居赋》,赋中详细描述了谢家数代经营的大庄园始宁山庄,当时还觉得未免有夸大之嫌。现在看来,谢家贵则贵矣,但身为侨姓,单以产业财力而论,比起世居吴兴的沈家还是略逊。
沈哲子这么想,可不是妄自尊大。土豪一词见书最早,《南朝宋书》刘宋明帝诏书训斥沈勃“自恃吴兴土豪云云”,而沈勃就是沈充这一脉的后人,算起来应该是沈哲子的玄孙辈。就连皇帝都称之为土豪,可见吴兴沈家是真正的土豪。
陈郡谢氏虽然是南朝顶级门阀,但在当下距离真正发迹还有几十年的时间,眼下并不入流。谢家的谢鲲还处于刷声望攒名气的阶段,甚至谢鲲死后被草草埋葬在建康城外乱葬岗,可见东晋初年,侨居江南的陈郡谢氏捱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苦日子。
沈哲子思维发散,在思考要不要趁着谢家落魄时接济一二,好歹结个善缘,又或者给四岁小儿谢安留下一个毕生难忘的童年阴影?这么想着,他的心情很是欢快,充满了浓浓的恶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