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7 地藏

    当夜，某老者准时再至，甫照面二话不说无名指弹指间数道剑气直袭对方几处大穴，经七日疗养身体渐复的青奋自不愿再当砧板上的肉去体验地狱的真谛，真气流转反震间金光闪耀已将老者的剑气震散。


    “好小子，竟敢还手？”老头的话听不出是喜是怒，右手急张一爪抓向青奋胸口，后者退半步举手撩格反切老者手腕。老者手一翻臂一沉让开脉门挥臂再砸，青奋功聚双手交叉十字向上一封，只听犹如山间巨钟响起，呛然一声两人各退半步。


    “好小子”老者当晚第二次说出这句话，话里意思却是不同，前面是恼对方不自量力后面却是一句赞叹：“你内力不足两成，我与你打赢了你也不服。老子就再发一招，你能接得下不但从此不再折磨你，我更将一生所学倾囊相赠。”


    “老人家的毕生所学不敢奢望，你让我安生修养就多谢多谢了！”青奋已经连做七天七夜的噩梦，十八层地狱逛了个遍，拔舌挖眼刀山油锅统统经历了一趟，可怜自己莫名其妙遭此惨刑，如果老者说“不公”两字的话，那相信在自己身上已经体现得淋漓尽致了。


    “废话，老子言出如山，你小子当心自己吧！”话毕老者右手食中两指并成剑诀，一剑之刺无甚高明招式却是堂堂正正断去对方所有闪避的退路。


    好！青奋心中暗赞，双手运功成环落处已经套住老者手臂。招式上该说是占了便宜，正常情况只需一抖便能震断对方手臂，谁知突感手腕一震，对方这一剑刺竟是夹带了极强的钻劲破开自己的粘劲。青奋内力修为不及对方一环不成反落后手。高手比武岂容半招之失，老者手指点中青奋前胸，一阵金光破碎之处金钟罩竟被强破。青奋表情愕然间对方已经封了他檀中大穴。


    “八关以下的金钟罩无须找出罩门，老子一剑足矣！”白发老者森然语气里透出的是无比的自信与狂傲，尚来不及品位对方的话语，一道熟悉的内息透过檀中蹿遍全身，青奋来不及叫个苦字眼前发黑又已经落入地狱。


    拔舌、剪刀、铁树、孽镜、蒸笼、铜柱、刀山、冰山、油锅、牛坑、石压、舂臼、血池、枉死、磔刑、火山、石磨、刀锯十八层地狱眨眼即过，这次老头没心情再折磨他，直接将之送入了第十八层地狱的地下室——无间地狱！


    十八层地狱每进一狱苦增二十倍，寿增一倍。需知第一狱已经需要服刑一百三十五亿年，到得第十八狱情况根本无法想象。可虽如此总还有个出头的盼望，十八层地狱之下更有无间地狱，时间无间空间无间，苦难折磨永无止息，永无出头。


    有了前十八狱的经历，青奋本以为无间地狱更有无数油锅恶鬼等待自己落下便是一通狂欢，谁知道当视野恢复，身体灵活，见周围仅是穷山恶水却不见大刑伺候。正自发愣间突感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武者本能翻身探爪抓向身后人脖颈，手尚未到就感后脑一疼，竟是被对方用什么硬物狠狠敲了一下。


    “无礼者！”黄鹂般的清声和脑袋上只疼不伤到触感打消了青奋继续反击的念头，回身看去，一个身穿菱纱佩璎珞，年纪约十七八的女子正气鼓鼓地站在自己身后。短打扮露出白皙的小腿和小臂，足上无鞋袜赤一双小脚，腰间插一把别样带鞘长剑，想来就是敲了自己脑袋的玩意。


    “你。。。。。。是活人？”青奋摸着脑袋当真不知道虚实。同是学武的人，前十八层地狱他能体会出是一种高明的穴道刺激术造成各种类似拔舌等的痛苦，再结合了些催眠什么的造成人身入地狱的幻境。但武学毕竟不是魔法，像眼前这个会说话会反应的对象超出了自己的理解。


    “你才是死人！恩？不对，你没死！没死你来这里干什么？”少女好像发现了奇珍异宝，绕着青奋转了两圈：“咦？你没业力缠身？怎会如此，你跟我来。”话说着根本不容对方拒绝，拉起青奋的手急急而奔，青奋莫名其妙被拉着就跑竟这样跑到了一座瀑布旁边。


    “你听见什么了吗？”女孩期盼的眨着眼睛。


    “水声！”青奋同样眨着眼睛一本正经回答着废话。


    “对了，对了，就是水声！”女孩高兴得跳了起来，拉着青奋的手连连摇摆。


    “对什么，你到底是谁？这里真的是无间地狱？”青奋被弄得发毛，这里越来越不像幻境，莫非那老头当真武道通神直接把自己弄得穿越到了那个奇怪的世界。


    “这里就是无间地狱，这座瀑布则是人世间的喜、怒、哀、惧、爱、恶、欲、生、死、耳、目、口、鼻以及贪、嗔、痴汇聚而成的罪孽之源。你能听到瀑布声说明你是超脱其外的无障碍行者，太好了！”女孩手捂着脸颊，兴奋的浮起了红晕。


    “七情六欲和三毒？”青奋听说这座瀑布如此大来历不禁大吃一惊：“您太高抬我了，我好吃懒做杀人贪色，与什么超脱两字差了十万八千里，您找错人了！”


    “人于世间行，若无感情波动岂不成了行尸走肉，菩萨尚有慈悲之执着人自莫能得脱。所谓无障碍乃是有七情而不陷于七情，有六欲而不惑于六欲，有三毒而不纠缠于三毒，明心见性知了自我，一曰真实即无障碍。”女孩讲述佛法头头是道，青奋自点头，说白了就是我享受情绪而不是情绪控制我，道理是很正，奈何对方实在没有高人模样，就和自己一样少了卖相说出来的话可信度难免打个折扣。


    “你到底是谁啊？”青奋现在肯定这不是老头制造的幻境了，他若能明了这些也不用苦闷四十年了。


    “哦”女孩好像现在才想起介绍自己，从衣服后面拿出一个小小的金冠戴在头上：“吾乃无间地狱之主，地藏王菩萨是也！”


    青奋面无表情的伸手去摸对方的额头看看是否烧迷糊了，被女孩又一剑鞘打在他头上敲起一个脑包。


    “没见识到家伙！你以为地藏王一定要是宝相庄严端坐莲台吗？菩萨无量化身，我就喜欢这个样子你有意见吗？”女孩插着腰姿态直如野蛮女友，青奋抱着脑袋连连摇头，他不想再被敲第三个包了。


    无我相无他相，广愿普渡无间恶鬼者便是地藏，男身庄严或是女身野蛮本没所谓，青奋一转念也自想通了此节。女孩哼了一声，似乎明白对方想通了便接着说下去：“无量劫前我母亲因身前积蓄罪业落入地狱，我积善无数替母斩业顺便也修成了菩萨。”——青奋额头青筋跳了一下，什么叫顺便修成了菩萨？——“然后有一天大家发现无间地狱之内积蓄了太多业力缠身的灵魂无法超脱，于是如来说要有一人主动请缨去解脱他们，然后大家纷纷沉默，最后没办法我只好说我来！”女孩话语里尽是小女子般的抱怨，乍一听似乎使地藏大悲的形象破灭殆尽，仔细一想青奋却是肃然起敬。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在没人愿意承担这项永无止境只有投入没有回报的工作的时候，一人站了出来。虽然按本愿她也不想，可在没人愿意吃这个亏的情况下纵使心里再不欢喜依旧凭着一份众生为要的想法担下了这个差事。这样的地藏更像一个人而不是高高在上的菩萨，慈悲和勇气却没有因此减少分毫事间其理更透出过人的风骨。


    再忆起自己老家的那些穷乡，七拼八凑码起了一间一下雨就漏水的教室却往往没城里的老师愿意来。想想也可以理解，同样是教育孩子，同样是为********做贡献，城里的孩子不比乡下的金贵，乡下的孩子也不见得比城里孩子值钱，既是这样，在哪教不一样？无数的老师抱着这样的心态不愿下乡，自也没有什么错的。但同时也有另外一些老师，不是他们真的觉得乡下的水比城市甜，而是别人都不去我再不去，行吗？没办法，世上总要有些“傻冒”背黑锅。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是无奈，是大勇，是大悲。


    想到此处青奋越发肃然：“菩萨，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有！”女孩地藏回答得干脆：“回人间帮我斩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