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队长,别开枪】

3个月前 作者: 过河老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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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卧槽,这是西伯利亚还是东北啊?!


    走了大半夜没见个人影的杨格背靠一棵大树,一边喘息一边打量前方莽莽苍苍的群山和沟壑,一边在心中暗骂,同时考虑着是否减轻一点负担。你看他,裹了两层日本兵的黑色呢大衣,腰上缠了两根铜扣皮带,皮带上挂了六个牛皮子弹盒,里面装了满满当当的250发子弹;背上打着被卷儿,一点土财、洋财和几个急救包以及一些吃食,都裹在两张军毯里,用背包带捆扎得很妥贴。另外,背包上横着一杆日制步枪,手里还有一杆同型号的步枪上了刺刀,这东西可以在雪地里探路当拐杖,又可以随时搂火应对不测。除此之外,他还收集了两壶水,因为皮带已经够负重了,这两个锡皮水壶就用水壶带子连接起来,绕过后颈,一左一右挂在胸前。


    粗粗一算,负重足足有四十斤以上。可左右权衡,任丢一样东西,杨格都有些舍不得。谁知道这一路上还会遭遇什么的不测之事呢?多作准备总是好的。


    选择走北面,错了?嗯,看来真的是错了。


    对杨格来说,战争进行到哪一步了?敌军在何处?友军在哪里?统统不知道!连自己身处之地都说不出个名儿来。打扫过战场之后的他选择走北面,乃是存了一点私心,不想被清军碰上,更不想遭遇大批的日军。


    为何?被清军碰上了,按照彼此的军事素养,谁指挥谁啊?杨格没想过去指挥清军,清军也别他娘的想瞎指挥老子!即便是要投身于这场战争,杨格也准备着找个中国人居住的村落,发动群众,凭着手里的两条枪和250发子弹,从游击战开始,击退日军、推翻满清、建立强大的新中国。至于碰上大股日军嘛,大家动动脑筋都知道,现在的杨某人双枪没马的,难以抵挡啊!


    在他学习过的军事历史中,甲午战争的陆战进行到冬天,应该是1894年冬,此时,日本陆军在三条战线上都取得了优势,南路攻克了旅顺军港;中路(辽阳南路)与清军在海城攻防;北路(辽阳东路)在摩天岭、连山关一线对峙。这最后一点,也是杨格选择向北的原因之一。万一不能找到、发动群众,杨某人也决不袖手旁观,还是打算找一支相对好一些的清军队伍投奔,摩天岭、连山关、雪里站一线,有清军名将聂士成所部。只是,他在没有闹清楚自己所处位置时,根本无法判定自己的行进方向是否正确。


    偏生,走了大半夜的他连村落都不曾见到,更不用说问路,发动群众了。


    他忘记了,东北乃是满族的龙兴之地,此时称之为满洲,满族贵族进关坐江山之后,东北除锦西、辽东半岛之外的大部分地方就被清朝统治者用柳条墙围了起来,作为御用禁地或者养马场。百年来,东北荒无人烟,又成为统治者们流放犯人所在。到了道光年间,特别是鸦片战争过后,清朝政府对民间的约束力逐渐减小,就有人冒死闯荡东北,悄悄地在无人烟处开荒种地。


    其后,吃螃蟹的人们发现东北的泥土肥沃啊,春天随随便便播下种子,秋天就有满仓的收获。先来的尝到甜头后送信回老家,老家那些没活路的穷亲友们又拖家带口,或乘船、或走陆路的辽西走廊山间小路到了东北开荒种地。此谓“闯关东”。


    即便有人闯关东了,满清政府却还没正式开口子,只是睁一眼、闭一眼而已。因此,整个东北地广人稀,给了杨格一种极度荒凉之感,这才有了“西伯利亚”的感慨和错觉。


    不管怎么说,该转变行进方向了,继续向北苦无人烟,指不定傻傻地真走到西伯利亚呢!向西!走!不走的话,说不定今晚就被冻死在冰天雪地了。


    漆黑的夜里,顶着呼啸的寒风,杨格跌跌撞撞地摸索着在山间、河谷走了不知多久,当身后的天际线露出鱼肚白时,已经是筋疲力竭了。


    大衣里有火柴,他不敢生火;想坐下休息、打盹,生怕就此睡过去,被活活冻死。站着吧,站着休息一会儿,吃掉最后一块饭团再走。


    累啊,冷啊,真他娘的倒霉,怎么就莫名其妙地来到这个世界了呢?想想出事前,呆在有暖气的汽车里驰骋千里,多舒服,多省事啊?杨格啊杨格,你干嘛要走神呢?你干嘛要打那个无可挽回的电话呢?你干嘛不想一想父母?噢,这些,恐怕都变成遥远了思念了。


    想到中年丧子的双亲,想着失去自己音信的部队,想起那个......杵着枪,背靠大树的杨格不知不觉蹲下了,不知不觉坐下了,不知不觉地将全身的重量压在背后的树干上。冷?感觉器官对寒冷已经麻木了,被那一**袭来的困意和极度疲惫产生的恍惚冲淡了......死就死吧,总要睡一会才死吧?


    “噗――噗――噗......”什么声音?有人,是人有节奏地踩着积雪靠近的声音,杨格顿时清醒,睁眼一看,眼前大约二十米处出现了几个模糊的人影,谁?他抬手抹了抹眼皮,这下看清楚了,真是几个人呈扇形围了上来,身上的穿戴如那些战死清军一般的人,却端着枪对准自己呢!


    心中遽然一惊,杨格心道不好!某人为了防寒,裹着日本人的军大衣呢!莫要......


    惶急间,杨格口不择言:“队长,别开枪,自......”


    二十米开外,“砰”的一声枪响阻断了杨格的话,一股大力当胸撞来,将他的身体撞向后面的大树,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意识也一阵一阵的模糊。


    开枪的人愣了愣神,手里还冒着青烟的老式转轮手枪呆呆地指着在地上蜷成一团的“敌人”,显然,他被那句“队长,别开枪”给惊住了,可惜扳机已经扣动,哪能及时收手啊!


    旁边一人上前,他从“敌人”的大衣领口处看出端倪,伸手一拉领口,显出清军士兵穿着的灰白色棉衣。


    “佐领大人,他,他是自己人。”


    佐领急忙蹲下,骂道:“娘的,真该死!好端端的穿着倭寇小鬼子的衣服干啥?!”


    “咳咳......”杨格气闷好久,终于艰难地咳嗽出声。他低头看了看左胸前的水壶,壶中的水一边成线状流出,一边浸湿了衣服。嗯,被子弹打穿了,可......嗯,还有藏在军大衣内袋里银元、铜板什么的。好在那人手枪子弹威力不大,否则......揭开大衣,杨格从军大衣内袋里掏出一把铜板、一个被击穿的银元和一个正好卡在铜钱眼里,已经变了形的子弹头。


    “是自己人啊!”杨某人这话说的是又悲又苦,委屈之极。


    那佐领大人仔细查看了杨格的左胸处,确认没有流血后,吁了一口长气,起身骂道:“你狗日的穿个倭寇的皮子作甚?还拿着小鬼子的枪!老子咋知道呢?没打死你算你走运!说,哪个营头的?”


    营头?噢,想一想,那罩在棉衣外的号衣呢?丢了,摸小鬼子“特等射手”侧后时脱了,就丢在死人堆里,后来有了军大衣就没想到要穿那玩意儿。再想一想,号衣上写的啥字?莫要报不出来,被人当奸细给再来一枪啊!


    “镇标,功字左营前哨。”


    那佐领收了枪,喃喃自语:“哦,原来是聂军门属下,咦?功字左营前哨不是在凤凰城断后,全哨尽没了吗?”


    “咳咳......”杨格哪里搭得上话来,只能咳嗽以对,同时让胸口的郁闷之感稍微缓解一点。不对,胸口有问题,疼啊!拉开棉衣看看,胸膛左侧有一块拳头大的紫红色。“哎哟!嘶......”


    被称为“佐领”那人面露惭色,呐呐低语:“兄弟,你莫要怪我,你这身行头,但凡咱大清官兵遇上都要开枪,所幸没伤到要害,运气啊!能走不?”


    走?!你打了老子一枪,还问老子能不能走?白痴啊你!


    杨格白了那家伙一眼,管你是什么“佐领”呢?啥叫佐领?不知道!不,知道,是假装不知道。清朝八旗军制,编300户为一牛录,设牛录额真一人,进关后八旗驻防各地,牛录这一级的军官又称佐领,是一个集行政户籍管理和军事单位为一体的军职。清朝末期的同治、光绪年间,八旗军、绿营学着湘军、淮军营制,开始操练洋枪洋炮,称为练军。练军佐领,相当于淮军的一个营管带,属于中级军官,地位却又比湘军、淮军的营管带高得多,因为,佐领肯定是旗人担任的职务!


    “牵马来!”那佐领似乎对杨格颇为迁就,挥手命令手下,顿时有一人领命跑远。


    “兄弟,你能活着从凤凰城出来,身上还带着倭寇小鬼子的枪支弹药,就凭这个,我延山佩服你!起来,我扶着你,看看能不能站起来?”


    妈的,现在日本人打来了,你们旗人老爷也对汉人奴才好起来啦?这个态度......嗯,也不错,算了!大敌当前,老子不跟你一般见识。杨格心里想着,背靠树干,杵着步枪缓缓站起,却没平衡住身体,踉跄欲倒,幸好那个叫延山的佐领伸手帮了一把,才稳住身形。


    延山低头看了一眼杨格的脚,日本皮靴上满是泥泞,看样子是走了很远的路。从凤凰城到赛马集,他走的这条小道,足足有两百多里路程呢!


    “兄弟,你们左营前哨其他兄弟呢?都逃出来没有?”


    “死了!”杨格想起那些清军士兵的尸体,心中一阵感慨,原来,这些人都是断后的,大约是城破之后突围出来,却被日军追上......难怪,他们七个人才三条枪,子弹也有一些不合用的,还没有一丁点吃食、饮水。唉,可怜啊,可怜他们都曝尸荒野了。“统统都死了!”


    见杨格一脸痛苦加悲戚的模样,延山没有再问,部下牵来马匹后,众人合力将杨格抬上马坐定,向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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