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
3个月前 作者: 何常在
“花生米又叫长寿果,多吃可长寿。”
施得大笑,笑声中是说不出的悲壮和苍凉:“何爷,你对一个快死的人说长寿,不觉得太没人性了?”
何子天却不笑:“你不是不信算命、相面?”
“是不信,但现在正好有闲了,听你随便说说也行,就当听个乐儿。”施得身子向后一靠,嘿嘿地笑了起来。
“你不急着去送死了?”何子天又小口抿了一口酒。
“不急,不急,早死晚死都是一死,我忽然想听听,何爷你是怎么一眼看出了我是一个快死之人?是不是我的面相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死’字?”施得是不信相面、算命之说,但他还算对传统文化有一定的敬畏之心。
“我不是算命先生,也不是相面的老骗子,我研究的是人的命格之数。”何子天郑重其事地说道,“或者说,是命格之术。”
施得惊讶地问道:“命格之数……是什么?”
“人人都有命数,命数,就是命定之数。命定之数,也可以称之为命格之数。”
中午的阳光透过窗户的花纹玻璃落在何子天的头上,就如一团火焰在他花白的头上跳跃燃烧。不知何故,一瞬间施得的心境莫名沉静了许多,心中的烦躁之意也减轻了不少。
也怪了,从一开始他觉得何子天是一个老骗子时起,他就莫名觉得何子天有亲切之感,好像是多年的老朋友一样。当时他以为是错觉,但在接受了何子天的邀请来到一碗香吃最后的午饭之后,他越来越觉得何子天在神秘莫测的背后,不是什么江湖骗子,也不是算命先生,反倒像一个慈祥、亲切的邻家长辈。
或许是何子天慈眉善目的卖相欺骗了他的眼睛,也或许是何子天掩藏太深,对他似乎确实并无所图,让他放松了警惕。总之施得现在虽然还心存必死之志,却已经不再焦虑不安,而是想听听何子天到底想对他说一些什么。
“和命格之术相比,算命、相面只不过是细枝末节,是命格之术中最浅显的部分。而且现在大街上摆摊算卦、相面、测字的瞎子跛子,就和你说的一样,都是骗子,真正的高人,哪怕是算命、相面的高人,也轻易不会给人算命、相面,所谓天机不可泄漏,哪里有靠泄漏天机讨生计的道理?泄漏天机,必遭天谴!”
见何子天越说越是玄乎,所谓玄之又玄,妙不可言,施得反倒感觉心中有一根弦被拨动了,现在别说想去死了,心思全被何子天的话吸引了。人人都对玄妙的事情感兴趣,施得也不例外。尽管他已经被悲惨的命运折磨得不再相信奇迹,却还是想听听命格之术到底是什么神奇之术。
“我就不明白了,何爷,你叫住了我,说破了我的命,不也是泄漏天机,你就不怕天谴?”施得可不是关心何子天,而是想问得何子天哑口无言。
何子天用筷子夹起一粒水煮花生米,扔到了嘴里:“我泄漏一句天机,吃十粒花生米,就可以化解天谴。”
如此说法闻所未闻,如果天谴这么轻易化解,就不叫天谴了,施得自然不信,嘿嘿一笑:“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请何爷继续赐教。”
何子天不理会施得轻描淡写外加嘲讽的语气,继续吃他的花生米。
“说到现在,你肯定还不明白到底什么是命格之数?”
“我连算命、相面都不明白,就更不明白命格了。既然人的命运都有定数,那么岂不是说人生的奋斗就没有意义了?”施得24年的人生充满了一般人想像不到的离奇和变故,他对命运的理解,比大部分人深刻多了,甚至可以说,他比活了50多岁的老人对人生的理解还要深刻。
施得出生在中部平原的一个小县城,父母都是教师,家境十分殷实,一家人和和美美,生活平实而幸福。
但平静的生活在他三岁那年,被意外打破了。
三岁时,父母离婚了。离婚原因不明,离婚后,施得跟了父亲,母亲回到了生她养她的下江市,从此和施得天各一方,再也没有回来见施得一面。
五岁时父亲娶了继母。
继母对他还算不错,视他为亲生,而且为了照顾他的感受,继母还决定不要孩子。
施得和母亲分开的时候才三岁,对母亲没有太深的印象,而继母待他如亲生,他就一心将继母当成了亲妈一样。本以为幸福生活会因为一个善良的继母而继续,结果八岁时,父亲又意外失踪了。
有人说,父亲是去下江找母亲去了,也有人说,父亲去了京城,寻祖认根去了。但究竟真相如何,施得八岁的年纪,当然不可能想得明白,而且在他幼小的记忆中,从未听过父亲母亲说起过他们的原籍。
他一直以为父母就是小县城土生土长的土著。
亲生父母从此远离了施得的视线,也完全退出了他的生活,他和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继母相依为命,日子过得清苦而艰辛。
不知有多少人劝继母再嫁,继母为了他,毅然决定终身不嫁!就这样,继母一个人拉扯施得长大,含辛茹苦,不知尝尽了多少人间的艰辛。
施得还算争气,从小学到中学,学习成绩一直十分优秀,在报考大学时,施得铁了心只上两个地方的大学——京城或下江,除了这两个城市的大学之外,其他地方的大学再好,他也不多看一眼。
施得心中永远无法忘怀亲生父母的离去,他相信在京城或下江,总会有父亲或母亲的身影在等他出现。
最终,施得考上了久负盛名的下江复旦大学。
下江复旦大学和京城的京城大学、清华大学并列为国内三大名校之一,在国内名气极大。本来施得想考京城大学或清华大学,然后利用四年的大学在京城寻找父亲的下落,结果阴错阳差最终却被复旦大学录取了。
作为小县城几十年来唯一一名考上复旦大学的大学生,施得成为轰动一时的人物,成为小县城的骄傲,也成为此后几年间家长鼓励孩子学习时的典范。
怀着喜悦和对未来的憧憬,施得由小县城一步迈入了国内最繁华最昌盛的城市下江。大学四年期间,他除了学习还是学习,在知识改变命运的年代,想要走出方圆不足十里的小县城,想要出人头地,只有拼搏一条路可走,况且施得也清楚自己命运多舛,又自幼失去双亲,只有学有所成才有出路,才有可能改变命运。
他不能辜负继母对他的养育之恩!
大学四年,施得怀揣对母亲的最美好的向往,利用假期几乎走遍了下江的大街小巷,想要找到母亲的下落。然而让他失望的是,母亲就如平空消失一样,踪迹全无,就如一股轻烟,消散在天地之间,没有留下一丝蛛丝马迹。
大三时,施得和同班同学黄素素擦出了爱情的火花。
黄素素戴一副无框近视眼镜,留长发,文静如百合,娴静如幽兰……长发、眼镜妹,再加上文静的气质,是施得无法抵挡的致命诱惑。
刚一入学时,施得就被黄素素浑身散发的幽静娴雅的气质吸引,深深喜欢上了她,但他却不敢向她表白,出身小县城的他自认配不上出身下江世家的黄素素。
也确实,黄素素眼高过顶,班上不少男生追求她,她都不予理会,一直到大三时,她还是名花寂寞开,孤芳而无主。
也不知黄素素怎么就知道了施得寻母的秘密——施得可是从来没有向班上任何一人提过他的身世——她就主动接近施得,帮助施得在下江寻母。
年轻的心灵总是容易靠近,一来二去,本来就对黄素素有好感的施得近水楼台先得月,在一个春意浓烈的夜晚,向黄素素表白了……
黄素素的表现出乎施得的意外,她似乎只是迟疑了一下,就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是家里的独生女,毕业后肯定不能离开下江,如果你毕业后能留在下江,我们就大有可能在一起。”
第003章
改命
黄素素的话,等于为施得的人生点亮了第一盏明灯——为了爱情而奋斗,为了留在下江而努力——成了施得在寻母不成伤心失望之余,最直接的人生动力。
1998年,施得大学毕业了,尽管他学习成绩十分优异,尽管他拿着学校的推荐信,但想留在下江的梦想一次又一次在无情的现实之中碰壁!一个下江户口就如一座高不可攀的高山,将他生生阻挡在了下江的大门之外。
在还没有放开户口的年代,在唯户口论的时期,没有户口,就等于游离在下江的大门之外。不能成为一名真正的下江人,就不能被黄素素的父母接纳。
施得不肯认输,他经历了太多生活的磨难,认定了目标就不会放手。所以,虽然没有取得下江户口,他还是留在了下江,决定一边打工一边寻找合适的机会,他不相信以他下江复旦大学高材生的能力,还不能通过努力争取一个下江户口。
下江户口不仅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也意味着他的爱情可以落户下江,黄素素说了,她的父母的态度很明确,什么时候等他有了下江户口,什么时候才同意她和他的事情。
施得大学毕业后两年时间只回家看望了继母两次,一次是继母因工作调动,从小县城调到了单城,一次是继母生病住院,他急急返回看望。两次都是来去匆匆,只陪继母不到三天时间就又回到了下江——工作繁忙,他赔不起时间。黄素素父母的条件有时间限制,并不是无限期有效,三年之内如果他敲不开下江的大门,那么黄家的大门也将对他永远关闭。
也是,黄素素的青春也等不起。
施得没日没夜地拼命工作,从推销橄榄油的销售员做起,凭借勤奋和天分,再加上不服输的精神,要改变命运的决心和勇气,从最底层做起,一步步做到了公司的中层,只两年时间,就赚下了近百万元!
在2000年时的下江,100万可以买一套位置不错的房子,并且还可以带蓝印户口,只要满几年之后,就可以转为下江正式户口,也就是说,此时的施得,已经成功地打开了下江的大门,即将拥有令人羡慕的一切——收入丰厚的工作、十分难得的下江户口以及一个美丽的妻子。
但命运的不幸似乎并没有因为施得的努力而放过他,以前种种的人生曲折和艰辛,留给了施得太多的痛苦回忆,就在他以为以前的一切不顺都已经结束,人生可以迎来全新的转折并且可以掀开一个美好的人生篇章之时,命运,又和他开了一个玩笑。
一个残酷的近乎无情的玩笑!
继母病危住院,需要高达100万的医疗费用。
一边是爱情和未来,一边是亲情和母爱,施得一夜未睡,只差一点一夜白头。天一亮,他做出一个艰难但却大胆的决定——赌上一把。
既要救继母,又不放手爱情,就只有一条路可走——赚更多的钱。
想要赚钱快,除非赌博,施得不会去赌博,他有做人的底线,但他所做的事情,也和赌博无二——炒期货。
期货风险极大,但利润极高,施得就是想投入100万进去,拿出150万出来,然后救下了继母,还可以留下50万作为起始资金……
愿望很美好,现实很残酷,或者说,命运很无情,施得输了,利润越高,风险就越大,失败的下场就越惨,他不但输得一无所有,而且还欠了一辈子也还不清的债!
更悲惨的是,耽误了继母的治疗,继母在医院之中,一个人凄凉地去世,临死都没有见到施得最后一面。
施得痛不欲生!
打击,却又接踵而至——黄素素断绝了和施得的联系,打电话不接,发短信不回,上门求见,黄父黄母闭门不见,只隔着门缝扔下一句冷梆梆的话:“施得,你就死了心吧,素素是不会跟你了。”
从人生的高峰一下跌落到深不见底的深渊,施得从痛不欲生到绝望,经历了怎样刻骨铭心的心路历程,外人就不得而知了。他从下江返回单城,倾尽所有为继母办理了后事,然后将继母的骨灰倒进了滏阳河中,仰望春天充满希望的天空,他的心中寒冷如冰。
命运对他不公平,一点儿也不公平,他从来都是一个好孩子、好学生、好儿子,为什么先后亲生父母离他而去,为什么继母那么好的人却早早病死?为什么他的所有付出和努力都得不到回报,反而让他越陷越深,在生活的泥潭中苦苦挣扎却没有出头之日!
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如此折磨他?!施得在心中发出了无声的呐喊,一瞬间他决定,既然他失去了一切,人生也就没有了生存的意义,不如一死了之。
施得曾带黄素素来过单城,陪她游览了学步桥和回车巷,也正是在回车巷,他第一次亲吻了黄素素,往事不可追,但可回忆……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最后在回车巷回味一下美好并且借以祭奠曾经逝去的纯真爱情时,却意外遇到了何子天。
多么何子天还提到了命格之数,尽管施得并不清楚到底什么是命格之数,但回忆他24年的经历,他还是发出了不甘的悲愤,为什么上天总要捉弄他?难道说,他的命格之数就是注定的多灾多难?
“如果真有命运的话,我的命运就是一曲悲歌,除了悲剧还是悲剧……”施得伸手去拿白酒,却拿了一个空,他摇头苦笑一声,“何爷,谢谢你给了我虚无缥缈的希望,但我的人生已经无路可走了,我该上路了……”
“人的命运之中,有定数,也有变数。七分命三分运,是说人的一生之中,有三分可以完全自己掌握的变数。而且如果通过对命格的改变,还可以逆天改命或是顺天改命,变成六分命四分运,甚至是五分命五分运!”何子天直视施得的双眼,坚定地说出了一番令施得震惊的话。
施得结结巴巴地问道:“改……命?怎么改?”
“从一个人的面相上确实可以看出一个人的部分命运,因为一个人一生下来,就确定了一生七分的定数,比如出身、比如父母、比如血缘亲戚,再比如长相、男女,这都是定数。”何子天并没有回答施得的问题,而是继续就命数的话题深入阐述。
“后天的努力确实可以改变一些命运,穷苦的孩子可以大富大贵,先天不足,后天可以用努力弥补,但能改变的部分毕竟有限,大多数人不知道的是,其实后天努力之中,也有许多命定的机缘在内,无法改变,就如一个人无法如何努力也考不上名牌大学,无论怎样勤奋都不能成功,无论怎么用心都追求不到自己的女人,等等,一句话,都是机缘不到。机缘,也是命数的一部分。”
“面相决定了一个人的先天条件,长得好,就拥有了起点高的优势,所以才有相面一说。而出生时的生辰八字,也决定了一个人和世界的内在联系,联系得密切而和谐,就一生顺利。联系得不太密切而牵强,就会总是跟不上世界的大势,一生事事不顺,一步错,步步错,所以也有从生辰八字算命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