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部分

3个月前 作者: 何常在
    只是夏莱要回来,却是参加关允和金一佳的婚礼,偏偏金一佳还是他的外甥女,而关允本该是他的女婿,让人情何以堪。


    情何以堪的不仅仅是夏德长,还有章系峰和代家。


    章系峰听到中央纪委绕过燕省省委、省纪委,直接杀到章程双规了代中远的消息后,勃然大怒,当即打电话向中央求证,得到确切的消息后,再也坐不住了,立刻直奔京城而去,他要亲自到中央为代中远开脱。


    章系峰知道事情的重要性,代中远只是开始,暗中推动此事的人的真正目标是代家。而代家只要出事,他就有可能被牵连在内,代中远的落网,只是一系列事件的开端,他必须尽最大可能将代中远事件控制在最小的范围之内。


    就在童系峰启程前往京城的同时,得到消息的代家也气急败坏,在一顿针对家具的拳打脚踢的发泄之后,他马上开车去见了他人生的另一盏指路明灯——何大师。


    代家人生中有两盏指路明灯,一盏是章系峰,另一盏是何大师。如果说章系峰是他厅级之前的领路人,那么在代家心中,何大师就是他厅级以后的领路人。


    代家固执地认为,他能否从厅级跨越到副省,决定权不在章系峰手中,而在何大师手中。厅级之前,或许人力可以左右运数,但厅级之后的升迁,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现在,天机就掌握了何大师一人手中。


    何大师住在一处十分僻静的地方,七拐八拐,穿过一个城中村,再绕过一个小巷,才能找到何大师的隐居之地——说是隐居,其实每天来拜访何大师的人都络绎不绝,或许正是应了一句话,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不信但看宴中酒,杯杯先敬富贵人。


    不过何大师有三不见的规矩——时机不对,不见。机缘不到,不见。不合眼缘,不见。前两个不见还可以理解,最后一个不见明显就是何大师的傲慢了,言外之意就是,他看你不顺眼,他也不见你。


    最初有人引荐代家和何大师认识,何大师让代家登门两次,第三次才接见了他。代家当时恼火得很,就想挑战何大师的权威,结果何大师三句话后,代家顿时目瞪口呆,并且对何大师口服心服,从此,代家视何大师为人生指路明灯。


    何大师对代家说的三句话是:“第一,代家你8岁之前有过一难,不过你吉人天相,过关了。28岁时,你又遇到一难,差点要了你的命。现在,38岁之前,你还有最后一关,过关了,龙腾九天。不过关,遗臭万年。”


    第550章


    知己之交


    代家当时就震惊当场。


    8岁时,代家掉进了河里,差点淹死,挣扎了半天,自己抓住岸边的树根爬上了岸。这件事情给他幼小的心灵留下了阴影,从此他坚定地认为,一个人只有依靠自己才能生存。


    28岁的时候,代家已经来到了省委,时任副省长秘书,仕途一开始顺水顺风,但有一次他插手了一件份外之事,被副省长发现后,呵斥了他一顿,并且勒令他以后不许再犯同样的错误,副省长的语气很严肃,言外之意也很明显,如果代家再犯,将会终结他的政治生涯。


    代家当时就吓出了一身冷汗,下班回家的路上,心神恍惚,路过路口的时候,闯了红灯,差点被一辆奥迪撞死,结果奥迪是某位领导的座驾,交警还偏袒奥迪,此事导致代家从此痛恨交警和奥迪,在他担任国税局长时,局里原配的专车就是奥迪,他直接就扔掉到了一边,换了一辆皇冠。后来皇冠出了一次车祸后,他才又换回了奥迪。


    何大师一语中的,代家对何大师心悦诚服,28岁的大难,省委不少人知道,何大师人脉广,或许可以打听出来,但他8岁时的大难,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何大师如果不是得窥天机,怎么可能一眼看穿?


    后来,又经过几次接触之后,何大师的指点,次次让代家称心如意,从此,代家对何大师奉若神明。


    何大师的家是一处隐藏在一个偏僻角落的小院,一般人不仔细找,都不会找到。家推门进去,见灯光昏暗,何大师的脸隐藏在半明半暗之中,看不分明,不由他不心头一紧,忙毕恭毕敬地说道:“大师,我又来求你帮忙了。”


    “代家呀,你的气色不太好,运气指数下降得厉害,最近诸事不顺,你要小心了。”何大师的嗓音有几分沙哑,配合半明半暗的环境,还真有鬼神莫测的效果,“不过,你时辰未到,还有逢凶化吉的可能。”


    时辰未到,听上去让人浑身发冷,代家颤抖地说道:“大师,代中远被双规了,他和我同姓,都说同姓同气运,而且他和我又有许多关联的地方,你说,他会不会最终影响到我?”


    何大师很瘦——瘦就对了,胖子从来不会道风仙骨,而且一身肥肉,也不可能飘飘欲仙——眼窝深陷,就如睁不开眼睛一般,代家进来时,他就微眯着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睛是什么的眼神,忽然,他陡然睁开了双眼,双眼一开,眼中就如一道寒光闪过,整个人似乎瞬间气势大涨。


    代家习惯了何大师犀利的眼神,当然,第一次的时候他也被吓得差点夺路而逃,当时他还郁闷,堂堂的副厅级干部,被一个装神弄鬼的家伙吓倒,传了出去得多丢人?不过后来被何大师点醒之后,才知道何大师并非常人,也就接受了现实。况且他也听说,就连常务副省长刘茗也对何大师奉若上宾,他才副厅,更不算丢人了。


    还好,章书记并不相信何大师,否则万一章书记也对何大师奉若神明,就成了官场上最大的笑话了。


    代家胡思乱想了一番,又被何大师的话惊醒了。


    “代中远是水命,你是木命,水生木,他一倒,你就成了无源之木。无源之木还可以到别处借水,而且你根深,也不缺代中远这一汪浅水。”何大师的眼睛又闭了起来,“不用担心,你可以安然过关。”


    代家大喜:“谢谢何大师。”说话间,悄然放了一叠厚厚的人民币在何大师的脚下。


    代家告别何大师,心中无比舒坦,代中远影响不了他的前程,他距离副省的门槛就越来越近了,正想得高兴时,电话响了。


    是章系峰来电。


    “代家,我在京城,暂时回不去了,代中远的事情,有点棘手,我得处理一下,你这样,明天文远和到,你出面陪同一下,具体事宜,你和马晨琛碰个头。”


    代家不解:“章书记,文远和是省委副书记,由齐全出面对等接待就行了,我是国税局长,出面太不合适吧?”


    “糊涂,文远和来直全,你以为他就是为了参加甄小河的追悼会?木果法要调走了,他来,是为了推动一把,你去盯紧点儿,别让关允乘机和文远和走近。”


    代家恍然大悟:“明白了,我马上和省委办联系一下。”


    就在代中远被双规,章系峰进京之际,在一个平常的不能平常的日子里,文远和的燕省之行,在新闻媒体上没有只言片语的报道之下,隐蔽地到来了。


    文远和一行,轻车简从,只有三人,现年44岁的他,已经是副省级高官在坐,出行却只带了省委副秘书长的秘书,可谓十分低调。


    初冬的阳光洒落在机场上,飞机停稳后,机舱门打开,文远和出现在机舱门口,微笑着挥手朝木果法致意,没错,燕省省委派来接机的人正是木果法。


    经年不见,文远和比木果法想象中还要精神百倍,不是说远和在闽省并不顺利,局面一直很被动吗?恍惚间,木果法又回到了和文远和在直全激情燃烧的岁月,当初他和文远和意气相投,立场相近,在文远和刚来直全处处被动之时,他给予了文远和无私的帮助。而今文远和不远千里参加甄小河的追悼会,固然在参加追悼会之外另有要事,但也证明了文远和为人念旧重情,是一个值得交往一生的朋友。


    “远和,你来了。”激动之下,木果法忘了官场上的礼节,上前一步,主动握住了文远和的双手,“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


    一句话让文远和的眼睛湿润了,眼前一一闪过当年的青葱岁月,他和木果法在田间地头指点江山,半夜里饿了,就去老乡的地里摘一个瓜,第二天又让办事员给老乡送去一块钱,还依稀记得木果法骑着自行车带他十几里去考察民情,走到乡间的小路上,夏风习习,杨树树叶哗哗直响……太多值得回忆的陈年往事啊,他激动地紧紧握住了木果法的手:“果法,老朋友,我来看你了——少壮能几时,鬓发各已苍……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主称会面难,一举累十觞……”


    背出二人最喜欢的杜甫的《赠卫八处士》,文远和心潮起伏,几乎难以抑制内心的情感,如果没有外人在场,他说不定就能和木果法还和年轻时一样,开怀大笑,只是现在他毕竟是省委副书记了,人在官场,场面的礼节不能少,只好努力平息了心情:“回头再好好聊,果法,你受屈了。”


    木果法也是眼睛湿润,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松开了文远和的手,后退一步:“远和,你也受屈了。亟待清风屠宿暑,便能白露沃新秋,早晚,你能鹏程万里。”


    “你也一样。”文远和说道,微微感慨,“世事茫茫难自料,清风明月冷看人。守口不谈新旧事,知心难得两三人……果法,走,先去省委走完过场,我们再叙旧。”


    当年,木果法和文远和都酷爱古诗词,以至于二人经常以古诗对答。十几年过去了,友谊不但未断,还依然牢固,也是官场中人少见的知己之交。


    上了车,木果法还沉浸在往事之中,他想起了刚才文远和站在飞机舱口挥手致意的一幕,忽然想起了什么:“远和,刚才你下飞机的一刻,恍惚间,我感觉像是国家领导人视察一样,估计我的感觉一定会实现。”


    “呵呵,可不能乱说。”文远和笑着摇了摇头,转移了话题,“我最近倒是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到底是以德治国好,还是以法治国好?”


    “以权治国,不过当世。以利治国,不及三代。以德治国,长治久安。”木果法点头说道,“我很赞古人的这一句话。”


    “不过国内的现状,在道德层面丧失的东西太多了,我认为,未来几十年都没有以德治国的土壤,先以权治国,拨乱反正,再以利治国,奠定基础,在建国一百年的时候,估计才能初步具备以德治国的条件。”文远和和木果法并排坐在后座,一路奔波,他没有丝毫疲惫,反而神采奕奕,“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直全又是我的仕途的起点,我对燕赵大地,感情很深。如果真有我坐上高位的一天,我会好好推动燕省的发展,到时候,你来当我的高参,怎么样?”


    “我当高参?”木果法笑着摇了摇头,“我觉得,我更适合当你的大管家。”


    “不要太妄自菲薄了,果法,你有成为国家领军人物的潜质。”文远和一拍木果法的肩膀,“就这么说定了,以后不管是你需要我,还是我需要你,我们都要互相扶持,同心同力。”


    “一定,一定。”木果法坚定地说道。


    说话间,汽车驶入了市区,不多时,就来到了省委,就在汽车马上就要拐进省委的时候,突然,从旁边平空杀出一人,出现在了车头的前方。


    第551章


    突变


    “昨晚,我在清宁河畔写了一首诗,请远和品鉴。”木果法语气低沉地说道,“儿男纵马家万里,志士吟诗泪千行。一夜秋风松江月,两三灯火是故乡。”


    “好诗,有离别情,果法,一出燕省,你就展翅高飞了。”


    “我想带一个人去上任,远和,你帮我参谋参谋。”


    “谁?”


    “关允!”


    副省级官员的调动,可以带秘书上任,木果法的要带人去的想法并不离谱,只是让文远和惊讶的是:“关允是谁?”一下又想了起来,“直全新任县长?”


    “是呀,就是他。”木果法不无遗憾地摇了摇头,“其实我早该对他透露我要调出燕省了,如果他还在省委办秘书处,办理调动手续就容易多了,现在刚被任命了直全县长,想让他跟我走,难度不小,办理交接手续,再辞去代县长的职务,等等,很麻烦。”


    “是很麻烦。”文远和微有不解,“既然你都事先没有问清关允的意愿,他是不是愿意跟你去秦省呢?还有一点我不明白,关允到底有什么本事让你宁愿费这么大的力气也要带他上任?”


    “不管关允愿不愿意跟我走,我都有办法让他跟我走,如果我还摆不平一个关允,我就可以回家养老了,哈哈。”木果法哈哈一笑,又一本正经地说道,“说实话,我原本欣赏另一个小伙子,他比关允还小两岁,不过现在没在体制内,跟在李丁山身边做生意,他叫夏想,是一个很有见解很有眼色的年轻人,和关允比,他锐气不中但手法圆润有余,和关允有许多相似的地方,比如都嫉恶如仇,都聪明过人,不过夏想还需要历练,他太腼腆了,而且不如关允有暴发力。但有一点我不会看错,夏想忠诚,如果我带了他去,他会跟我一辈子,但他的风险是,如果历练不出来,有可能就栽手里了。还有一个难题是,夏想热衷于经商,不想从政,他和丁山一样,太固执,想在燕市打造一个经济帝国。不过话又说回了,我真的不太看好丁山的商业头脑,现在丁山的大屏幕广告项目,我看十有八九要搁浅了。”


    “大屏幕广告?”文远和兴趣大增,直接就忽略了夏想和关允的对比和不同,“这个相法不错,很超前,李丁山这人有点创意嘛,现在别说北方内陆城市,就是南方沿海城市,大屏幕广告的项目也不多,这是新兴事物,在国内还处在探索和试水期,要我说,那个什么夏想跟了李丁山去试水这个项目,说不定还真能大有作为。”


    文远和是少数有商业头脑的官员之一,早年在他下乡的时候,凭借自己的努力当上了村支书,他就和村民一起开发沼气池,还有过用农资换了一台拖拉机的壮举,在当时传诵一时。在担任直全县委书记时,在直全投资兴建的荣国府,并邀请中央台来拍摄《红楼梦》,也是了不起的一次商业创举,直到今天,荣国府还是直全最负盛名的景点之一,每年都吸引了大量的游客参观,为直全创造了源源不断的经济价值。


    “新兴事件要经过市场的考验才知道是不是符合燕市的广告市场,我就是觉得丁山的想法太超前了,要是在京城还行,在燕市,怕是最终会失败。”摇了摇头,木果法又笑了,“算了,不管他了,人各有志,不能强求,我说服不了丁山去当县委书记,就让他按照自己的想法走下去吧。也许等他想回头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燕省,到时就算再想帮他,也鞭长莫及了。”


    “既然帮不上,就别勉强了,还是做好眼前的事情再说吧。”文远和一抬头,省委已经到了,一眼看到了站在迎接人群之中的代家,不由脸色一沉,“代家怎么也在?”


    木果法也一时惊讶:“就是,代家怎么来了?出席的人员名单中没有他呀……哦,明白了,估计是他想凑凑热闹,不是章书记正好去京城了?他来替章书记欢迎你一下,也是心意,是不是?”


    听了木果法意味深长的说法,文远和哈哈地笑了:“好呀,既然人家要热烈欢迎我,我总不能反对不是?”


    正说到代家,忽然从省委门口闪出一次,冲破欢迎队伍的人群,一下就出现在了车头的正前方。司机着实吓了一跳,幸好车速不快,一脚刹车踩死,才堪堪停在来人身前的半米之处。


    迎接队伍都会有相应的保安措施,怎么可能让闲杂人等当街拦车?木果法当即脸色大变,推门下车:“怎么回事?”


    话刚说完,就有便衣上前,一把拉住车头前面的人,连扭带绑带到一边,木果法只看清了来人是一个六十开外的老头,花白头发,穿着破烂,脸色灰白,眼神中闪过绝望和无助。灰色的上衣就如他灰色的脸色一样,在木果法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这老人是谁?为什么要冒死拦车?木果法只来得及想了一想,思路就被欢迎队伍的热烈气氛打断了,他转眼就忘了老人拦车的事件是孤立的事件还是人为事件……


    和省委紧张有序的欢迎相比,直全的欢迎场面,就简单多了,也不够隆重,许多人私下都大有意见,认为关允关县长不会办事,接待省委领导,怎么能这么简单?也太不尊重人了,好歹文远和也是省委副书记,关县长安排的接待规格,好象接待市委领导一样。


    不过众人不满也没用,既然关允担任了接待总指挥,就一切由他说了算。


    关键时刻,县委一把手沈学良不在县委,不由人不议论纷纷,都在猜测沈学良是故意逃避,不想在文远和面前露面,还是想让关允挑担子,万一出了事好让关允全盘负责。不过也有人想到可能是沈学良对文远和没有太多的敬意,不想费心费力在文远和面前露脸,也是,虽说文远和在闽省省委副书记,但据说他在闽省很受排挤,处境和木果法相比,也强不到哪里去,真是一对难兄难弟。


    也有人不理解沈学良的势利,至于嘛,文远和现在的处境是不太好,但毕竟也是44岁的副省级高官,以后说不定还有大有作为之日,难道说,在沈学良的心目中,文远和以后的前景还不如代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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