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
3个月前 作者: 赤军
阿飞初来贵时代,对风俗人情了解得非常有限,可是话又说回来,这具躯体原本的主人,那个真正十三岁、从来没离开过山沟的夷人少年,只怕知道的比穿越者还少。所以他一时惊慌,喊出了“张老爷”的名字,事后想来,这句话差点儿就把自己送上了绝路。
先不提隔壁老王所说是不是真的,他们是不是真是县长族兄弟的佃户,就说这位张老爷乃一县的显贵,怎么会亲自跑穷山沟里来见自家的佃户呢?而就算他认识自家的佃户,又有什么义务帮他们作证呢?只要不耐烦地说一句:“不认识。”土兵们当场就能把这两个“东夷探子”砍下头来,以儆效尤。
好在还不必要张老爷出马,先有个县里的衙差帮忙做了证:“他们确实是城西穷坳里的佃农,小人识得。”
原来自家住的地方叫做“穷坳”,真是名实相符,穷得不能再穷了。阿飞在土兵的按压下,勉强抬起头来望了那衙差一眼,果然原本的记忆中还存着点儿模糊的印象。
他们家虽然是佃户,是不用直接向朝廷交租的,地租全都交给地产的主人——张老爷——而至于张老爷给不给国家上税,那就没人知道了,但他们家还总得要出口赋,也就是人头税。所以县里的衙差来过穷坳一两回——口赋一年一征,不过估计地方太穷,连半个铜子儿都榨不出来,所以连衙差都懒得白跑。
所以对这位衙差还有点儿印象,是因为他老人家在白跑一趟以后,一时脑袋发昏,竟然瞧上了隔壁老王家的那条老狗。可是一棒子打过去,没打到狗,倒被阿飞一声令下,猎狗扑上来叼住了他一条大腿。好在隔壁老王的那条狗终究是太老啦,估计比老王年轻不了几岁,大牙都快掉光了,所以没能真的伤到衙差,就这样,最终老王还是交出存着的两张兔子皮来赔罪了事。
所以这位衙差今天在没人逼迫,没人催促的情况下竟然站出来作证,不禁使得阿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世上终究还是有好人的啊……换了是我,竟敢放狗咬我,这时候就要一口咬定这俩货确实是东夷的探子无疑!”
可是紧接着就听那衙差又说:“这个年岁大的确实是汉人,年岁小的却是夷人,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砍了干净吧。”
我靠,这人真是夸不得,公报私仇也来得太狠了吧!阿飞赶紧大叫起来:“我家已七代在县中务农,只知自己是大汉的臣民,不知道什么夷人!请县尊明察秋毫,放了小人吧。小人年纪虽小,也愿助守县城,杀散夷寇!”
“你这孩子,”时公子略略躬下身来,望着阿飞的面孔,“你是不是跟谁读过书啊?”
在那种资讯极不发达的年代,要编瞎话其实特别容易。阿飞知道自己的谈吐有点儿不象真正的乡下穷小子——穷小子会在意什么年号问题吗?会口出“大汉臣民”这种词儿吗?——可他已经发现了时公子对自己颇感好奇,要是不这么说,就无法进一步勾动时公子的好奇心,那就很可能转眼间人头落地。
瞎话早在来县衙的路上就编好了,他匆匆回答道:“小人十岁时入林中拾柴,遇到位老者将要冻毙,便救了他一命。当晚便梦见那老者将几部书来与我读,醒来便识得些字,懂得些谈吐。”
时公子露出些讥讽的笑容:“某却不信。”
你不信就对了!阿飞知道压根儿没影的事儿很难编得圆,尤其是身边还有一个看着自己长大的隔壁老王,要是说什么有士人经过一时心血来潮教自己识字的普通桥段,万一老王脑袋里有屎(就这家伙一贯的表现来看,那是肯定有屎的),竟然开口质疑,那麻烦可就大了去啦。干脆还是编一个没人能做旁证,也没人肯信的传奇故事出来,时公子肯定不信,不信就要深入盘问,可是夷寇临近,他又势必没有时间来盘问,那么,自己的脑袋也就暂时可以保住了。
果不出其所料,时公子没有继续质问下去,只是转头催促县长,要对方把城中兵马大权委托给自己。县长毫无办法,既不敢逃,又不愿死,只得提笔写了几个字,应允他了。
时公子随即便叫土兵放了阿飞和隔壁老王,让他们跟着自己,出了县衙就一路疾行,很快来到一栋大屋前面,招呼一声,屋中便冲出来二十多条壮汉——估计便是时公子所说的,他们家留在县中货栈的丁壮了。他命令这些丁壮去唤起城内百姓,把县城东、西、南三面城门都用木石堵死,办完后便分守三门,然后转身又奔县衙而来。
这时候,按照他刚才的吩咐,县内土兵已经在衙前集结完毕,就见七成年岁在五十上下,三成还没有阿飞大,一个个塌胸瘪肚,瘦骨如柴,腿股战栗。时公子见了,不住地摇头,请县尊打开仓库,把县内武器都收拢起来,统共不过十来支戈矛、两把刀、一具盾、三张弓,两壶箭,还大多锈迹斑斑。最后县尊把自己腰佩的长剑也解下来送给时公子了。
时公子没有办法,只好先把这些破烂武器分派下去。阿飞在旁边瞧着,就见这位公子原本的神情是踌躇满志啊,仿佛有自己的指挥,一个照面就能杀得夷寇大败亏输,从而扬名天下似的,但很快这种表情就彻底消失不见了,换上的只有无奈、沮丧、彷徨,最后又变成了满满的悲壮。
正在观察,突然时公子偏过头来望向他:“我见你先时曾抱着张鹿皮,哪里去了?”阿飞苦笑道:“不知哪个兵给夺了去。”开玩笑,刚才被土兵按倒在地,随即就感觉三四只手在自己衣襟里掏摸,虽然他们没能掏到一文钱,但手捧的鹿皮还有可能幸免吗?
“那鹿可是你猎的?会什么兵器?”时公子随即问道。
“小人会使弓箭。”
“很好。”时公子抄起一张弓,又抽出七支箭来递给了阿飞。
时公子领着土兵和阿飞等人直奔县城北门而去,路上询问阿飞的姓名,阿飞报上名字,说是没有姓——至于是爹妈忘记了本家的姓氏,还是他们民族根本还没发展出姓儿来,那就只有天晓得了。
阿飞也想办法套时公子的话,好不容易才打听出来,原来自己所在的这个地方,果然是朝鲜半岛。这是东汉朝最东面的一个郡——乐浪郡,郡内夷汉杂处,有十多个县,郡治名叫朝鲜,估计就是后世的平壤市。此时的太守跟本地县长一样,也姓张,时公子的父亲曾应其所聘做过督邮从事,才刚辞任不久,但在整个郡内都甚有威望。
很快便到了北城门,时公子分派土兵上城防守,而把阿飞和隔壁老王留在身边。阿飞虽然完全不懂打仗,但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吗?就他从古籍上得来的那些浅薄知识来对照,似乎时公子挺通兵法的,分派得井井有条。
天还没黑,果然夷寇就杀到了。听时公子所说,这些夷寇不是扶余、濊貊,而是高句丽——至于阿飞本人究竟属于哪个民族,他自己估计是永远也搞不清楚啦。高句丽和其它那些夷族有着本质上的不同,一是有组织,有政权,二是正式受汉朝册封为王,如今的高句丽王名叫伯固。
阿飞记得曾在书上看到过,高句丽从桓帝朝开始,就不断地侵扰东北各郡,直到公孙氏雄踞辽东,才暂且臣服,但是随后又帮着曹魏打公孙,最后又叛曹魏,被毌丘俭杀得大败——当然啦,那时候应该已经不是伯固为王了,是他的儿子还是孙子在位,阿飞就完全不记得了。
来的高句丽兵果然并不算多,所谓“十余万众”完全是扯蛋,统了归齐也不过就几千人,比城内守兵才多出几十倍而已……而且个个顶盔贯甲,将近半数都是骑兵,马槊倒是普遍偏短,也就三米多点儿,不到丈八之数……
阿飞在城上远远望见,只觉得自己两条腿有点儿发软,想要倚靠着墙垛换个姿势吧,谁想到先是左脚,接着右脚,竟然开始颤抖,而且跟多米诺骨牌似的产生了连锁效应,先是脚抖,接着小腿抖,然后大腿抖,然后腰抖……等到连牙齿都开始抖的时候,旁边的时公子终于发现了。
“害怕了?”时公子朝他淡然一笑。
阿飞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好点点头——也说不定只是下巴在抖。
“你有仙人托梦保佑,不会有事的吧?”时公子目光中嘲讽之色逐渐浓重,“你确定这仗咱们赢不了?”
“兵书上说,五则、则围之,十则、则攻之……”阿飞就觉得小心肝扑通扑通地狂跳,自己估计心率肯定上了每秒一百八,并且直奔两百而去,他怀疑会不会在让高句丽人砍死之前,自己就先被吓死了。
“竟然还读过兵法,”时公子撇了撇嘴,“不过你终究还站得住。”
阿飞眼神朝左右一瞥,发现包括隔壁老王在内,视线内几乎所有守兵全都已经瘫软在了地上。他其实也有瘫软的冲动,可是膝盖正在狂抖,抖得一时改变不了频率,竟然打不了弯儿。
时公子倒是神态自若,他又朝城下望了一眼,突然狠狠地一跺脚:“好吧,开城,出战!”
第五章、雏凤引弓
即便很多年以后,阿飞仍然认定时公子当时肯定是被吓疯了,竟然还想开城出战?这跟在泄露的油罐车旁边点火抽烟有啥区别?
时公子本人对此的解释是,看这状况,县城肯定是守不住的,唯今之计,只有趁着高句丽兵远来疲惫,出城去冲他一阵,要是侥幸斩杀了敌方大将,那就有机会逼其退兵,要是斩不了,那自己就趁机冲过敌阵,逃之夭夭去也。若等高句丽人歇过一晚,第二天不必攻城,只要扛根木头把门撞开就得,肯定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一个人敢于拿起武器来抵抗。
可是阿飞却认为,要是换了自己是时公子,那就狂奔下城,聚拢了自家的壮丁,扒开东、西、南任意一道城门而逃,绝不会直截了当面对着敌人从北门冲出去。开玩笑,那可有几千人哪,还想杀敌大将,你连突都突不出去。你以为自己是谁?关二爷啊?你手里有青龙偃月刀吗?你胯下有赤兔追风马吗?!
时公子“噔噔噔”下城去了,阿飞觉得自己应该跟着,又觉得还是不跟为好,但不管他心里面究竟怎么矛盾,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压根儿就迈不动步子。他只好扶着城垛,小心翼翼地朝外观瞧,时候不大,只听“吱呀呀”一阵响,随即时公子人似腾蛟马如龙,如同闪电一般,就从城门洞里直蹿了出去。
这时候的时公子已经穿戴起了县里唯二的盔甲——另一套被县尊霸占着,说破大天也不肯交出来——胯下所骑是自家的一匹驽马,左手执一根卖相最好的步兵用长戟,右手挺着他那柄长剑。有一刹那,阿飞就不自禁地想到了长坂坡前的常山赵子龙……
还真说不准,倘若时公子真有赵四爷那般英勇,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尔,这才几千人,杀个把大将又有什么难的?虽然阿飞很清楚地知道,无论关二、张三还是赵四,他们真正的能耐是领兵打仗,而不是单人独骑地冲锋,一个打一百个还则罢了,一个打成千上万这种事儿,永远只存在于演义里,而不会出现在现实当中。
正这么想着,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虽然城上早就燃起了燎火和火把,但以阿飞这种俗称“雀蒙眼”的夜盲症体质,距离城墙超过十米就什么都瞧不清了。他就见着时公子策马拧枪冲出城门,冲入了黑暗当中,然后耳听远处传来一阵呐喊,眼前却是一片漆黑,无论怎么瞪大双睛都啥都瞧不见。
他本来估计,时公子这一出城是肯定再回不来啦,要么真的走运被他冲出敌阵,落荒而走,要么就干脆把脑袋送给了高句丽人。可是他没有料到,黑暗中的高句丽兵才喊过一声,还没喊第二嗓子,就见一道身影直奔了城下,伸手便朝城上一扬:“快开门!”
阿飞瞪大眼睛一瞧,呦,这不是时公子吗?只见这位时公子马也没了,盔也掉了,矛也折了,满身是血,一瘸一拐地就跑到了城下。他知道守在城门内的是时家的几名老家人,就算再怎么吓得半死,少主败回,那是一定会开门接入的。可是正这么想着,突然就见又一道黑影直蹿过来,朝着时公子当头就是一矛搠下。
这是一名高句丽骑兵,是不是大将,阿飞也分辩不清。只见此人高头大马,盔甲鲜明,手端骑矛,动作迅猛。时公子差点儿就躲避不及,只好一个就地十八滚,堪堪避过来招。
阿飞站在城上,似乎是本能地就把左手握的弓端起来了,架上右手一直捏着的羽箭,瞄一瞄那名高句丽骑兵,弓开如同满月,箭走有似霹雳,“嘣”地一声——那名骑兵应声而退。
在见到高句丽兵马以前,阿飞一直又惊又喜地摩娑着时公子分配给他的弓箭。这弓很软,弦也有点儿松,但比起树枝和皮绳绑的玩意儿,无疑就是神器了。至于那几支箭,虽然簇头上全都是锈,但好歹箭杆是直的啊,好歹箭羽是胶上去的而不是硬插上去的啊,而且横瞧竖瞧,那羽毛的本主儿都必得比鹌鹑大几圈啊!
他当时就琢磨着,要是这城侥幸不破,自己侥幸不死,得怎么办才能把这套弓箭给顺回家去?
所以虽然浑身打哆嗦,虽然差点儿就算倚着城垛都站不大住,他手里依然牢牢地握着这副弓箭。这时候也不知道怎么一来,是福至心灵还是本能反应,要么就是有病没吃药,直接就拉弓开箭,朝城下的高句丽骑士射了出去。内心深处,他大概觉得时公子不能死,这人再莽撞,再没用,好歹城头上能站得住,还能跑能跳的,也就剩下这一个了……退一万步说,跟着时公子逃跑,起码比跟着县长逃跑要来得靠谱个一分半分的吧……
可是这时候天已经基本黑了,即便城头火把亮如白昼,在夜盲症的阿飞瞧出去,那怒大的高句丽骑士一人一马,也都迷迷糊糊的就跟不戴眼镜看3D电影,而且影院还惜电把亮度调到最低的状态,所以箭如流星,直直地就插在了地上,距离高句丽战马前蹄三尺多远,距离倒地的时公子倒不足半尺。
高句丽骑士本能地把马一带,估计他心里也正纳闷哪,城上这位究竟想要射谁?
阿飞一箭不中,开弓如弹琴,转瞬间就把剩下的六支箭一股脑全射了出去。这是他打猎的习惯,因为要想用那副不算弓箭的弓箭一箭中的,可能性比中国男足出线还低,一般情况下都得用最快速度连射好多箭,才会偶有一箭射中,或者是目标动物吓得乱蹦自己凑上了某支箭去。
六箭连发,着实吓了那高句丽骑兵一跳,不禁勒马“噔噔噔”连退三步,退一步避两箭,三步退过,六箭落空。不过就趁着这么一愣神儿的功夫,城门已经拉开了一道小缝儿,时公子迅如游鱼,从缝里直蹿回了城内。随即城门闭合,那高句丽骑兵全神戒备地破口大骂——他白戒备了,足足骂了盏茶时分,城上再没有一箭一矢射下。
天色已经彻底黑了,高句丽人终究还是没有趁夜攻城。而时公子逃得残生,上城以后,望见仍然只有阿飞一个人挺腰站着,而且左手弓仍在,右手箭已空,立刻就心下了然。他许诺说:“若能逃得性命,必有厚报!”
时公子虽然满身是血,其实受的伤倒并不算重,也就屁股上扎了一箭,左肩胛骨上挨了浅浅的一刀。据他自己说,冲入敌阵,斩杀了数十人,终于寡不敌众,负伤而回,可是阿飞压根儿就不带信的——从时公子离开城下的光亮,到他再回到光亮中,有两分钟没有?刨掉来回跑路的时间,就算高句丽人排着队等他来杀,够砍几十刀或者捅几十枪的时间吗?
当然啦,完全没必要去揭穿时公子的谎言,阿飞还期待着跟时公子一起出城跑路呢。
果然,时公子回到城上,喘息略定,早有家人过来帮忙拔除箭矢,包扎好伤口。随即他朝城下望望,只见那名高句丽人骂得累了,早便驳马回去,外面星星点点,应该是敌人正在立寨,估计不会趁夜发起进攻。
于是时公子返回城下,招呼家人,就待往南门而去——马早就丢了,只好一瘸一拐的步行。阿飞扯起腿酸脚软的隔壁老王,也匆匆下城,跟在时公子左右。时公子瞟了他一眼,微笑道:“果然聪明。”
一行人匆匆向南门行去,不时有壮汉加入队伍,阿飞认得,原来是受命防守东、西两门的那些时家壮丁。有人低声向少主禀报说:“东、西两门均未发现敌踪,看起来,夷寇并无围城的打算。”
时公子点点头:“如此正好。”眼看就要赶到南门下,突然尘烟起处,一名土兵从后面疾奔过来,嘴里还喊着:“时公子休走!”时公子闻言大怒,“当”的一声又把长剑给拔出来了,看起来这兵若敢阻拦他出南门而逃,他能当场砍下对方的狗头来。
眼见那土兵气喘吁吁地奔到面前,一边捂着肚子频频弯腰,一边结结巴巴地禀报道:“夷寇,夷寇退了……”
“岂有此理!”时公子压根儿不信,心说这想赚自己继续守城的把戏也太低劣了吧,“就算不欲攻城,岂有夜晚退却之理?!”
“真、真的退了,”土兵解释说,“都打着火把而行,城、城上瞧得一清二楚……”
后来才知道,原来就在高句丽人侵入乐浪郡的同时,西面的辽东、玄菟二郡正好发兵前去攻打,因而敌军才会匆匆地连夜撤回。人生际遇就是这般无稽,往往当你觉得死定了的时候,会有绚烂曙光乍现,而当你觉得前面一马坦途的时候,倒可能走三步就跌进茅坑儿里去……
时公子终究还是个要脸的人——换了阿飞,我管你高句丽人退不退兵,反正这县城老子一分钟都不想再呆下去了——因而暂且停步,并且派心腹出城去探查。众人就满腹忐忑地在街边坐了一夜,将近天明的时候才得到回报,说夷寇确实已经退去,四外二十里内再无一人一马。
阿飞同样不相信这些禀报——你们才几个人啊,能够摸黑一晚上探清楚一百平方公里的土地?
第六章、双亲罹难
郡兵是三天后赶到的——倘若高句丽人坚持不退,估计这几天功夫,县城都够被屠个七八遍了——然后时公子就打算跟着郡兵返回郡治朝鲜去。临行前他叫来阿飞,对他说:“汝救了某的性命,某终身不忘——只是箭术尚须磨炼。”
阿飞红着脸给自己找理由:“这个……是弓太软,箭支也缺乏保养……”
其实高句丽人退去的第二天,隔壁老王就扯着他,打算返回穷坳去,但阿飞一方面害怕城外还有夷寇的游骑,现在就离城太过危险,另方面也存着万一的希望,时公子说“必有厚报”,不知道肯不肯兑现?
当下听了分辩,时公子淡然一笑——他此刻又恢复到了初见时从容镇定的翩翩佳公子形象,再不是那大黑天儿的打算出南门跑路时候的狼狈相了——指指阿飞须臾不肯离身的那张旧弓:“可惜县中并无好弓,便暂将此弓送与你吧,某会说与县尊知道。”
不要啊!阿飞在内心狂喊,你以为用一把破弓就能打发我了吗?而且这还不是你自己的财产,你得多吝啬才会想出这种借花献佛的毒计来啊!
不过还好,时公子还有后话:“某身边并无多少财货,但既有承诺,定不会食言。且留下几个字,你若有暇,便到朝鲜来寻我索取酬劳吧。”
说着话要来笔墨和一条竹片,写下一列工整的汉隶:“北海氏勋酬答夷民阿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