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部分

3个月前 作者: 不止是颗菜
    教学楼外多了很多空调挂机,当初夏日炎热时学生的抱怨想来如今不会再有;


    图书馆经由他们同级的某位建筑师校友重新设计翻修,成了星城十大特色建筑之一;


    东门那的古玩街拆迁搬走,明礼拿下一小块地,往东扩建了一栋实验楼。


    这栋实验楼是陆星延以他和沈星若的名义捐的,取名星冉楼,寓意明日之星自此冉冉升起。


    校园内无处不有曾经的明礼人留下的痕迹,倒也应了当初明礼每周早会都要喊的那句口号——今日我以明礼为荣,明日明礼以我为傲。


    刚进学校,沈星若便给王有福打了电话。


    王有福现在已经升职成了明礼的副校长,每日都会穿着整齐的衬衫和西装,偶尔还会梳个油头,很有领导风范,但他慢吞吞的语速和手捧保温杯的习惯多年不改。


    给王有福打电话时,他正在开会,沈星若说不急,他们可以先随意转转。


    再给阮雯和石沁打电话也不凑巧,阮雯出差听课,石沁请假去吃喜酒,都不在校。


    阮雯是帝都师范毕业的,本校保研读完,孩子都有了,便跟着何思越一起回了星城,考进明礼当语文老师,她一向温柔细致,老师这份工作做得得心应手。


    石沁则是托了家里关系还有王有福的关系,进明礼做行政工作,小日子过得既清闲又舒适,她很满意。


    毕业之后,当初的同学各奔东西,有的远赴海外,其实很难再重新相聚。


    除石沁和阮雯的近况外,沈星若只知道何思越回星城开了一家律所,不过短短几年,在刑事辩护这一块已小有名气;


    李听也不知怎的就进化成了一个女学霸,本校保研,又去国外读博,现在还在念书;


    李乘帆赵朗铭难兄难弟仍旧无缝捆绑。


    李乘帆经历了一次闹剧般的闪婚闪离,对象不是34D,而是家里安排的一个同传翻译,两人个性不合,结婚三个月就扯了离婚证,紧接着和家里闹了一场,现在离家出走,和赵朗铭合伙在干事业,三十来岁的年纪,好像终于对生活有了一些想要努力向上的勇气,也算是好的迹象;


    还有许承洲和陈竹,一向哥俩好的两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莫名搅和到了一起,陆星延调侃说,他俩这是千帆过尽发现还是身边人比较靠谱。


    其他的,沈星若便未再有任何联系。


    其实当年一班同学的感情可以算是很好很好,毕业的时候大家还说以后要五年聚一次,十年聚一次。


    那时坐在KTV里,大家一起合唱《干杯》和《笑忘歌》,还有人唱得泪流满面。


    信息技术和交通高速发展的时代里,通讯变成了一件简单而又触手可及的事情,不会再有忘记一个号码就此生难以再见的遗憾,也不会有想见却因距离遥远而见不到的人。


    可大约就是因为太过简单,大家都觉得以后总有机会,所以时光不会再退回青葱岁月,分道扬镳的人,也很难沿着离开时的路,走回原点。


    这样一想,仍在身边的人,便显得更为弥足珍贵-


    很快又要到一年一度的高考,他们曾经呆过的高三教学楼又挂起了许多横幅,远远看着,也能感受到其间争分夺秒的紧张气氛。


    操场上有高一高二的男生运着篮球,他们青春焕发,笑容张扬,阳光都被映衬得明媚喧嚣。


    沈星若边走边看,忽然不自觉地翘了下唇角。


    一眨眼,竟然已经过去十多年了,可她还记得陆星延当初在篮球场上挥洒汗水的样子。


    少年意气,总是不可一世。


    陆小乖骑在陆星延肩头,看人打篮球看得起劲,时不时拍一拍小巴掌,还不忘夸夸他爹,“没有爸爸打得好!”


    陆星延听了自然是嘚瑟的,还朝沈星若挑了挑眉,“听见没?”


    沈星若懒得理他,径直把陆小乖抱下来,捏着小脸故作严肃地问道:“陆小乖,你从哪学的溜须拍马?”


    陆小乖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声音脆脆的,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大声道:“报告妈妈,我是和爸爸学的!”


    “陆小乖你胡说八道什么,爸爸怎么就溜须拍马了?”


    陆星延揉着他脑袋,脑袋微偏,笑出了声。


    陆小乖还挺理直气壮,“你每天都对妈妈溜须拍马!今天出门的时候你还拍马屁,说妈妈就算穿一个塑料袋出门都特别好看!哪有人穿塑料袋会好看的!”


    “……”


    陆星延一时竟无法反驳,只得从沈星若手里再次将陆小乖夺过来,打横抱着打他屁股。


    陆小乖简直就是个戏精捧场王,不需要任何准备就能无缝衔接投入到每一场戏份,他爹轻轻打他两下,他就配合地“啊啊啊”大叫,嘴里还嚷嚷着什么“父王饶命,母后快救救我!”


    沈星若看着父子俩每天都要上演的幼稚戏码,脑仁隐隐作痛-


    带着小乖宝在明礼逛了半个多小时,王有福才捧着他的保温杯颠颠儿跑来。


    见到朋友圈里看到多次的小乖宝本尊,王有福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忙往他小口袋里塞红包。


    小乖宝记着陆星延教的,一口一个“校长爷爷”,喊得特别顺溜,王有福三两下便被哄得找不着北。


    今天沈星若和陆星延带小乖宝过来,一是为了逛逛母校,二是为了看看王有福,三则想向王有福打听一下星城各小学的状况。


    问学校,王有福自然比他们了解得多。在办公室聊了半个小时,沈星若心里差不多就有数了。


    聊完学校,王有福又想起件事,边逗小乖宝,边和沈星若说:“对了,我带的后几届班上有个小姑娘,现在在一个电影杂志做编辑,你拍的那个电影不是评价不错吗,那小姑娘想采访你,托到我这儿来了,我没应,就说帮她问问,你要是方便我就和她说一声,不方便就算了,不是什么大事。”


    沈星若不太喜欢接受采访,能拒的都拒了,但这小学妹都找到了王有福这层关系,她自然是一口应下。


    刚巧这小学妹就在星城,王有福回信,人家听说沈星若现在在明礼,便火速赶了过来,想要今天就采访到这位新锐导演的一手资料。


    《夏日多情》这部电影拍摄的时候在明礼取了很多景,在明礼的空教室做采访,倒也很合时宜。


    黄昏的教室里,光束裹着静止不动的尘埃从窗外投射进来,黑发被镀上一层金黄的温柔弧光,画面遥远又安静。


    前面大多都是和电影有关的专业问题,问到后面,才渐渐涉及生活。


    小学妹问:“沈老师,这部电影中有没有哪些部分是现实生活的投射?”


    沈星若想了想,答:“其实这部电影一大半都是现实生活的投射。”


    小学妹:“方便谈谈是这一大半具体体现在哪方面吗,是电影中女主角盛夏的现实生活?”


    沈星若:“不,梦境大概更多一点。”


    小学妹重复确认了一遍,“您是说,盛夏的梦境更像是您的现实投射?”


    她问完,不知想到些什么,又自顾自点头,“那在您的现实生活中,Y先生是否真实存在呢。”


    “他的原型就是我的先生。”


    沈星若答得很干脆。


    其实在剧本着手之初,是没有梦境这一条线的,后来添加的梦境线,几乎是她迄今为止所有值得反复怀念的时光的复刻。


    有时候午夜梦回,从陆星延怀中醒来,沈星若经常会产生一种,她所经历的美好人生都是一场当觉大梦的交错感。


    这部电影真正想要表达的,也正是她潜藏在心底患得患失的恐惧。


    小学妹又问:“那在电影的拍摄过程中,有没有遇到一些难以克服的困难?”


    困难自然是有,但沈星若没有深说,只挑了几个拍摄难点作答。


    其实最难的自然是最开始找投资方,她这种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忽然要拍一个电影,拿出来的本子还是个谁拍谁扑的文艺片本,脑子没坏的都不会应承。


    当然,资本圈里最不缺有钱不知道往哪儿花、投资只当玩玩票的土豪,接连碰壁后,她开始尝试着去参加一些拉投资的饭局。


    哪成想,第一个饭局她就直接被守株待雀的陆星延给拎回了家,晚上伺候了几个回合,投资就通通到位。


    这件事过去很久了,具体如何沈星若已经记得不太清楚,她只记得陆星延伏在她身上,喘着粗气威胁质问:“我以前就说过,我会养你,你还想找哪个野男人给你投资?”


    读书的时候,陆星延向她承诺过很多事,那时他能力有限,对承诺的含义也没有深刻的认识,答应的事情很难全部做到。


    可结婚多年,小乖宝都六岁了,沈星若仔细回想才发现,陆星延再也不曾对她食言,她所想要的自由,陆星延全都给她了。


    采访结束时小学妹照例问了一个官方问题,问她在拍摄这部电影时最感谢谁。


    她毫不犹豫答了三个字,“我先生。”-


    电影在院线上映是在三个月后,排片很少,也没有创造什么票房奇迹。


    沈星若和陆星延在某个深夜去看午夜场,影厅里只有他们两人,安静得不像话。


    电影片头一幕是在晴空猎猎骄阳如炽的盛夏,男生和女生穿着短袖坐在过山车上,垂直急速下降,镜头特意拍出了些微的晃动感。


    很快,画面颜色由明媚变黑白,然后呈水波状微漾,再一点点地,被染回来。


    伴随着打字机咔嚓咔嚓的声音,屏幕上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慢慢列成一行:夏日晴天,风吻过他的侧脸。


    镜头也定格在女生翘起唇角,落在肆意张扬的男生脸上。


    整部电影都是陆星延平日看了就能打呵欠的文艺调调,可这一次他却看得无比认真。


    有些片段让他想起了很多事,那些已经被他遗忘的,他以为沈星若从来不知道的小事。


    对陆星延而言,这部电影就好像是一封细腻又漫长的情书,让他从沈星若的视角,看到了她对那些细枝末节里的温暖珍惜得有多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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