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部分

3个月前 作者: 高月
    房间里十分安静,大黑正趴在李延庆身后全力以赴地对付一根大筒子骨,这是李大器专门买给它的犒劳品,奖励它奋不顾身保护小主人。


    李大器却坐在大桌前发呆,今天下午他找到了堂弟李大光,从他口中知道了事情原委,还没有等他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族长李文佑便派人送来了五十贯钱,是他四年工钱的返还,另外还有儿子三十贯的润笔钱,折合成三十两白银。


    此时在李大器眼前除了三锭白花花的银子外,还有一张地契和十贯钱,十贯钱是他四年抄书的血汗钱,被刘承弘抢走,大管家又还给他们了,三亩地契却是祖父留下的祖田,几年前被保正李真以极低的价钱强行买走。


    李大器鼻子一阵阵酸楚,他失去的一切又回来了,要是庆儿娘还在,那该多好。


    不知过了多久,李大器抹去了眼泪,起身来到炕前,他盘腿坐在儿子对面,强颜笑问道:“庆儿,读书有收获吗?”


    李延庆一边写字一边回答:“怎么会没有收获呢?今天虽然才是第二天,但昨天学堂上的功课发下来了,姚师父批评我写字有隶书的藏锋,却无楷书的变化,不楷不隶,不伦不类,建议我先写一年的隶书,再写两年的楷书,最后再写两年的行书。”


    李大器因为以前儿子写字象鬼画符,后来突然写得很漂亮了,所以他一直很兴奋,却没有注意儿子写字中的细节,今天这样一说,他便仔细看了看儿子的功课,还真是这样。


    “你们师父看得很准,方法也对,你就好好听师父的教诲。”


    “嗯!他如果说得对,我就听。”


    李大器心事重重,却没有听出儿子话中有话,他沉吟一下道:“庆儿,爹爹和你商量件事。”


    “爹爹要说什么?”


    “爹爹今天和罗掌柜说好了,你最多再写三本小说。”


    “为什么?”李延庆停住笔,不解地望着父亲。


    “其实你今天说得对,你要读书,学业很忙,根本没有时间写小说,要想考上科举,必须全力以赴,十年寒窗苦读,绝不能三心二意。”


    李延庆心中顿时反感起来,怎么又是科举,自己去读书,可不是为了考什么科举。


    李大器见儿子脸色不对,连忙改变战术说:“你喜欢写小说,爹爹不是不同意,只是你现在还小,你也知道方仲永的故事,等你好好读了十年书,到十六岁时,然后你再全身心写小说,爹爹绝不会再拦你。”


    父亲这番话让李延庆心中稍稍舒服一点,他也知道自己现在写小说还太早了一点,只是为了改变家中贫寒,他才不得不提笔,只是自己如果不写小说,将来家中又靠什么生活?


    李大器明白儿子的担忧,连忙道:“今天你四叔告诉我,县里准备在明年初和各大乡绅联合修乡志,族长便推荐我和另外两人主修孝和乡志,每月有五贯钱收入,这一修至少要好几年,加三亩祖田我打算租出去,每年也有点粮米收入,虽然谈不上富裕,但至少也衣食无忧了。”


    李延庆想了想便道:“三亩田就给胡大叔种吧!也不要什么田租,胡大叔帮助我们已经够多了。”


    “依你!依你!”


    李大器一连声答应,只要儿子肯好好读书,这些小事都不是问题,他心中高兴,又笑道:“明天我去买些衣物粮米,再买点家具,等房子修好了,咱们就搬回去开始新生活。”


    李延庆嘻嘻一笑,“再给爹爹娶一房娘子。”


    第0021章


    王贵心事


    次日天不亮,李大器和堂弟李大光来到族长府宅,李大光虽然在宗祠被烧一事上失职,但并没有受到族长冷落,新宗祠还是归他管,不仅如此,他还捞到了一个修族谱的机会。


    “大器,听说这次修族谱是和汴京李氏一起修,说不定咱们还有机会去趟汴京呢?”


    想到汴京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青楼乐坊,李大光心都快飞到九霄云外。


    李大器还是穿他那件寒碜的夹衫,他还没来得及去买新衣,虽然身体依旧很单薄瘦弱,但他昨天他吃了两顿饱饭,生活又有了希望,便显得精神抖擞,脸上也有了几分光泽。


    “快走吧!别让族长久等了。”


    两人进了李府,走到中庭门前,却隐隐听见院子里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你明明知道枫儿明年要上县学了,参加童子会是建立人脉的机会,不和我商量就把名额给了别人,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枫儿已经连续参加四年童子会了,让一次出来又有什么不可以,就算让给我一次,行不行?”


    “你也知道要我让你一次,可大管家的位置你会让给我一次吗?”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心知肚明!”


    李大器二人面面相觑,他们听出这是族长兄弟在激烈争吵,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中庭大门忽然开了,只见李文贵怒气冲冲地从里面走出来,收脚不及,正好重重撞到了李大光,李文贵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吓得李大光连忙低头道歉,李文贵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李大光,快步走了。


    李大器拉了一把惶惶不安的李大光,两人走进了中庭,只见族长负手站在院子里,脸上怒气未消,这时李文佑看见了二人,便点点头道:“到屋里去谈。”


    走到中堂,李文佑的怒火已经克制住了,他请两人坐下,缓缓道:“修族谱的事情已经拖了好几年,正好县里要修乡志,我就借这个机会把族谱一起修了,而且汴京那边也在催我们,让我们把族谱修好后送去汴京合并。”


    “那岂不是很急?”李大光问道。


    “其实也不急,汴京那边年初才开始,至少还要修一年,我们这边差不多也修一年,正好一起修完合并。”


    修族谱排辈分不难,难的是写先人的主要人生经历,这就要花时间去慢慢打听核实,一年的时间是要的。


    李文佑又笑道:“这次修族谱准备从族库拿出一百贯钱,主要是你们的路费、生活补贴以及一些必要的开支,一年的开销我想应该也够了,如果不够你们再告诉我,这件家族大事就交给你们二人了。”


    李大光暗喜,李氏族人基本上都生活在汤阴县,花不了多少路费,就算两人平分,自己一年也有五十贯钱,生活很滋润了。


    李大器却默默点头,他感到肩头的责任很重。


    李文佑又对李大光道:“大光先回去吧!我和大器再说说修乡志的事。”


    李大光起身行一礼走了,李大佑温和地对李大器道:“咱们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从前我有些对不住你的地方,也请你多多包涵!”


    李大器鼻子一酸,“我感激族长还来不及,哪里还会记恨。”


    “那好,我们就言归正传吧!不过在说乡志之前,我想先和你说说今年童子会之事,因为这事和庆儿有关。”


    ……


    鹿山镇因紧靠鹿山而得名,鹿山与其说是山,不如说是一座长条形的小土丘,像条细细的蚯蚓一样横在广袤无垠的平原上,山间树木十分茂盛,有一条小溪从山脚流过。


    山丘顶上修建了一座凉亭,“鹿山夕照”便成了当地一景,经常有县里来的文人骚客带着妓女去亭中填词唱曲,也成了小镇的一种时尚。


    学堂背后有条小路可以直接上鹿山亭,学子们也常常会利用午休时间上山去玩耍,中午时分,李延庆跟着王贵上了山,这还是李延庆第一次上鹿山,站在亭子内可以俯览鹿山镇全景,甚至顺着官道向南望去,还隐隐可以看见李文村,高处望景,令人心旷神怡。


    这时,李延庆听见身后传来王贵咬牙切齿的斥骂声,一回头,只见王贵正用木棍狠狠抽打一株小树,就仿佛小树和他结下了血海深仇。


    李延庆笑了起来,从早上他就发现王贵的心情不好,谁也不理,这小子心中憋不住事,拉自己上山,一定是想对自己说点什么?


    “你就算把小树打死了,也出不了心中的闷气。”李延庆抱臂靠在亭柱上,慢悠悠地说道。


    王贵狠狠将木棍仍在地上,怒气冲冲走到亭子里,冲着学堂大喊道:“我心里就是恨,凭什么倒霉的事都轮到我头上!”


    “给我说说吧!说不定我能帮你什么。”


    王贵一屁股坐在石阶上,半晌闷闷道:“你听说过童子会吗?”


    “上学时听李二说了,说是下个月开始,去年是你堂兄王辉参加,今年应该轮到你了吧!”


    李延庆忽然有点明白王贵的烦恼了,便笑问道:“莫非今年又没你的份?”


    王贵恨恨道:“第一次和第二次是大堂兄王著参加,前年和去年是二堂兄王辉参加,这两人都上县学了,那么今年就应该轮到我了,我都盼了一年,结果昨天祖父告诉我,王家今年的名额让出去了,让我明年再参加,我……我……”


    王贵忽然将头埋在膝盖里伤心地哭了起来。


    李延庆同情地望着王贵,今天早上李二给他说了童子会之事,他才知道孝和乡的四个名额年年都被四大家族包揽,去年是李枫、王辉、汤怀和张大啸,王辉春天去官学了,王家就应该轮到王贵了。


    没想到却出了意外,李延庆坐到他身旁,关切问道:“名额让给谁了?”


    王贵抽抽搭搭道:“名额让给了岳五哥!”


    李延庆愕然,居然是让给了岳飞,那还哭个屁啊!难怪他一个上午都没有和岳飞说话。


    王贵抹了抹眼泪道:“我没有嫉恨五哥,只是……我想和你们一起去。”


    “等一等!”


    李延庆听出一丝端倪,连忙问道:“什么叫我们一起去,和我有关系吗?”


    王贵惊讶地看着他,“你不知道么?李枫今年不去了,李家的名额给你了。”


    李延庆眨巴眨巴眼睛,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半晌,他问道:“让我去?这是谁决定的?”


    “我祖父说是师父提议让你去的,你们族长答应了。”


    原来是姚师父,这个消息着实出乎李延庆的预料,看来师父并不讨厌自己啊!


    他挠挠头又道:“可我连童子会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我们去干什么?”


    “听说是打擂台,用各种招数把对方击败,不过是用文招。”


    王贵脸忽然一红,他的学业是最差劲的一个,连汤怀都比他强,如果他去,岂不是垫底了,可是……几个好朋友都去了,他也想去啊!


    李延庆倒有了兴趣,估计是什么知识竞赛之类,他从前经常参加知识竞赛,总是拿第一名,参加宋朝的知识竞赛倒是第一次,他心中忽然对童子会充满了期盼。


    李延庆拍了拍王贵的肩膀,笑眯眯道:“放心吧!我们一起去,包在我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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