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

3个月前 作者: 高月
    王伯当连忙开门将张铉请进院子,他关上院门问道:“你这信是从哪里得来?”


    “在下在弘农郡救了一名受重伤男子,可惜他伤重不治,当时后面又有追兵,他临死前托我送这封信,他叫做李密,对吧!”


    张铉又取出皮囊,“还有他的一些物品,我能否一并交给王兄?”


    “夫君,是谁啊!”


    一名少妇牵着一个五六岁的男孩从房间出来,少妇长得十分清秀,身穿一件绿色的窄袖细绸长裙,肩披红帛,脸上涂着薄薄一层脂粉,乌黑的秀发如云,头戴金钗,手上戴着几串明晃晃的金手镯,虽然王伯当穿得十分朴素,布衣长衫,头戴平巾,但从他妻子的打扮,便可看出他的家境还是颇为殷实。


    小男孩长得虎头虎脑,眉眼和王伯当颇为相像,胳膊腿都十分粗壮,一看便是练武的料子。


    “是我的一个朋友!”


    王伯当连忙把信收起,笑道:“娘子先去忙吧!”


    少妇打量一下张铉,便带着孩子向内院走去。


    王伯当这才对张铉道:“我们去房间里谈!”


    张铉跟随王伯当走进客堂坐下,张铉还是第一次走进大隋的普通人家,他好奇地向四周打量了一圈。


    房间很宽敞,阳光透过明瓦照入,使房间里格外明亮,摆设比较简单,三张双人坐榻呈品字型摆放,榻上都有小桌子。


    墙上没有字画,东边挂着一把鲨皮剑鞘的宝剑,西边则挂一张朱红色大弓,用金线细细缠绕,做工十分精致,下面是一壶雁翎长箭。


    不过张铉的目光却久久注视着正面墙上挂着一支铁杆亮银枪,长一丈,线条十分流畅,一看便是名家打造。


    张铉心中估算,这支枪至少重四五十斤,他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念头,他能不能向王伯当请教一下武艺,宇文成都的勇猛实在令他念念不忘。


    不过转念一想,似乎又不太可能,他只是来送信,两人并没有深交,王伯当怎么可能随意与外人交流武艺?


    第0005章


    武川之府


    张铉把剩下的一小锭黄金以及铜牌放在桌上。


    “加上刚才那封信,一共就是这些东西。”


    王伯当又看了一遍信,不由叹了口气,“多谢公子来洛阳送信,能否请公子说一说当时的情况,尽量详细一点,可以吗?”


    张铉便给王伯当说了自己救李密的经过,不过加了李密中箭受重伤的额外情节,最后他犹豫一下,还是说出了宇文述释放杨玄感一事,他必须要把李密受重伤放在一个战场的背景之下,否则李密怎么会无缘无故受重伤?


    王伯当的眼睛蓦地瞪大了,惊讶地问道:“张公子能肯定是宇文述放了杨玄感?”


    “是不是宇文述我不知道,当时宇文成都要击杀杨玄感,一名送信兵跑来大喊,说大帅有令,放杨玄感离去,杨玄感由此逃得一命。”


    王伯当点点头,“那肯定就是宇文述了,难怪隋军没有抓到杨玄感,原来是被宇文述私自放走了。”


    王伯当觉得此事事关重大,他必须要立刻向上汇报,他看了一眼张铉,心中暗忖,此人是目击证人,又最后和李密在一起,或许会主还会问他一些情况。


    王伯当便笑道:“能否请张公子随我去见一个长辈,因为事关李密的遗嘱,想请公子去做个证明,再说说李密当时的情况。”


    “是去见李密的家人吗?”


    张铉可不想去见什么李密的亲人,倒不是怕揭穿,而是他心里不太舒服。


    王伯当摇摇头,“不是家人!”


    张铉看一眼桌上的铜牌,笑问道:“莫非是去武川书院?”


    “正是!”


    ……


    武川书院是一家私学,位于修文坊内,据说是由几名实力雄厚的士族联合创办,专门培养德才兼备的优秀子弟,在洛阳十分有名。


    李密之前就是这家书院的一名博士,负责教授策论,王伯当也是书院聘请的一名教员,不过他负责教授学生射艺。


    不多时,两人来到了一座占地广阔的府宅前,如果不是王伯当事先说明,张铉绝对想不到这座气势恢宏的府宅竟然是一所学校。


    走上高高的台阶,张铉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上一块金边蓝底的巨大牌匾,上面龙飞凤舞写着‘武川书院’四个大字。


    只是张铉有点不太明白,为什么这家书院会起名叫做武川?在他记忆中,武川可是北魏时期边塞的六座军镇之一。


    武川书院占地近百亩,不同于一般的府宅,里面被特殊改造过,一间间被高大院墙封闭的小院,一条条幽深的巷子,整座大宅就仿佛一座迷宫,不知里面住了多少人。


    两人一路进府都没有遇见一个人,大宅内格外幽静,使张铉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感觉,怎么也感受不到学校的半点氛围,学生哪里去了?琅琅读书声哪里去了?


    王伯当将张铉领进一间客院,笑道:“张公子请在这里稍等片刻,四周房舍都是学堂,可以随意参观,我去去就来!”


    王伯当匆匆去了,张铉在台阶上来回踱步,仔细观察眼前这座建筑。


    他发现隋朝的建筑和明清不一样,首先地基很高,用巨石铺成,走进大堂要先上三米左右的台阶,上面的砖木式建筑更是气势磅礴,宽梁斗拱,下面用十几根直径足有半米的大柱支撑,这只是一座客堂,但看起来就像一座殿堂。


    不过大堂内的陈设布置却很简单,只有十几张坐榻,每只坐榻前放一张低矮的小桌子,四面屋角再放一只一人高的花瓶,其余陈设便没有了,使整个大堂内显得十分高耸空旷。


    张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答应王伯当来武川书院,或许是出于一种好奇,李密明明是个枭雄人物,为什么又会是武川书院的教书先生?武川书院究竟是何人创办的教育机构?


    但也或许是他对王伯当比较感兴趣,毕竟宇文成都仿佛神一般的存在,而王伯当就比较接地气,他可以从王伯当这里了解到一些隋朝的武艺。


    隋朝的武将怎么能使得动四五十斤的兵器,还有宇文成都那支凤翅鎏金镋,至少重两百多斤,简直令他感到不可思议。


    无数的谜团萦绕在张铉的心中,他渴望了解这里面的一切,以至于他已经快忘记是他亲手杀死了李密。


    不知不觉,张铉走过客堂旁的一扇小门,来到另一座房宅内,前面是一条走廊,走廊右边是两间屋子,左边是一座小院子,铺着青砖石,墙角的几株腊梅已经快谢了,嫩黄的花瓣变成了灰黄色。


    但张铉更感兴趣两间屋子,屋子里各整齐地摆放着二十张单人坐榻,也就是枰,坐榻上还有一张小桌子,摆放着笔墨纸砚。


    前方有一张宽大的坐榻,比下面的二十张坐榻略高一点。


    这两间屋显然就是教室了,张铉见其中一扇门未锁,便好奇地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很安静,没有一个人,桌上也没有什么预留的功课,似乎很久没有人进来了,先生的桌上更是覆盖一层薄薄的尘土。


    张铉这时发现先生座位背后的墙上贴着一张麻纸,上面写着一行字:‘试述辽东征战的必要。’


    这似乎是一道策论题,张铉不由笑了起来,几个月前他还在陆军学院内辩论着同样的题目,没想到这道题在一千四百年前便出现了。


    “你是谁?”他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张铉一回头,只见门口站着一名身穿黑色武士服的年轻姑娘,身高约一米七左右,双腿修长,身材极为匀称。


    或许是衣服纯黑的缘故,将她的肌肤衬托得格外白皙,一张俏丽的瓜子脸,鲜红丰润的小嘴,鼻梁挺拔,一对秀眉弯如细月,秀眉下是一双宝石般的眼睛,格外的明亮,看她年纪也不过才十六七岁,但举手投足之间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老练果断。


    张铉一直以为隋唐女子只穿长裙,不穿裤子,但眼前这个黑衣女子却穿着一条长长的灯笼裤,裤腿处很肥大,裤口有细绳扎紧,有点像西亚那边女子穿的裤型。


    张铉过于关注隋朝女子的服饰,却忘记回答对方的问题。


    “我问你是谁?”


    少女秀眉微蹙,她不喜欢反应迟钝的人,这个年轻人长得倒是高大挺拔,却是根木头。


    张铉连忙欠身道:“在下张铉,是王伯当的朋友。”


    “他怎么能随意带外人进武川书院?”


    少女有点不高兴,“既然是客人就应该在客堂等候,这里是禁地,不准客人随意闯入!”


    少女的气势凌人让张铉略略有些不悦,王伯当明明告诉自己,四周可以随意参观,怎么又变成禁地了,这哪里有禁地的标示?是不是禁地难道王伯当还不知道,分明是这女子在信口胡说!


    而且不管这座武川书院是什么来头,好歹他也是客人,书香门第之所更应该谦虚温和,哪有书院这样待客的?


    不过张铉不想让王伯当为难,便不提王伯当建议他四处参观之事,他歉然道:“很抱歉,我不该冒失进来,这我就回去!”


    “哼!你擅闯武川书院禁地,就这么一走就可以了之?”少女冷冷道。


    张铉本不想多事,但少女的一再咄咄逼人终于让他有点忍无可忍了。


    “既然是禁地,就应该写清楚此地禁入,同时要把门关好,防止客人误入,我承认自己不该乱走,这是我的不对,我愿意诚恳道歉,但是,主人就没有责任吗?既然设在客堂旁边,又敞开院门,明明是自己没当好主人,却把责任全部推给客人,这是哪家的待客之道?”


    “你大胆!”少女大怒,手按住了剑柄。


    “出尘!”


    旁边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只见一名白须白发的老者出现在院子里,他鹤发童颜,银丝般的长发飘散在肩头,老者负手对少女道:“这位公子说得对,是我们自己没有安排好,不能怪客人,你去吧!”


    “是!义父。”


    少女似乎很尊崇这个老人,她狠狠瞪了张铉一眼,若不是义父出现,她一定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懂武川府规矩的年轻人。


    她不再理会张铉,快步向另一边的圆门走去,很快便消失在圆门内。


    这时,老者慢慢走进房间,对张铉歉然笑道:“小女一向喜欢用刀剑说理,竟忘了待客之道,请公子不要往心里去。”


    张铉见老者面目亲善,语气温和,不由有了几分好感,他连忙道:“是在下不懂为客之道,乱闯主人宅,我这就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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