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部分

3个月前 作者: 高月
    蒋子通今年只有三十余岁,皇甫无晋以为他兄长的年纪也差不多,不料眼前这个蒋孝通竟有五十岁上下了,让他颇为吃惊。


    “将军请起!”


    皇甫无晋扶起他笑道:“将军能识大局、迷途知返,足见将军英雄本色,能为我拿下新丰仓,这就是为大宁王朝立下大功,将来我绝不会吝啬封赏。”


    蒋孝通是十五岁时才有蒋子通这个弟弟,他今年已经五十岁,远比兄弟老于世故,他兄弟是兵败投降,而他是临战起义,首先动机就有所不同了,更重要是他已看出申济必败无疑,天下大局已定,兄弟蒋子通还多少有一点效忠申济的想法,死守潼关,直到最后迫不得已才投降,而他就完全不同,当他听说潼关已失,他便立即决定临战起义,还不等兄弟劝他,他已经在新丰仓改旗易帜,插上了楚军的战旗。


    蒋孝通深知他眼前的皇甫无晋就是将来的皇帝陛下,这个机会他不会放过。


    他连忙道:“殿下,微臣对攻打申济之军有一个建议。”


    皇甫无晋倒有点兴趣,便点点笑道:“将军请说!”


    “殿下,申济在新丰县屠尽皇族,是用他的亲兵所为,军队中的绝大多数将士都不知真相,而且申济已和雍京决裂,这个大家也不知道,如果殿下能将这些消息传遍申济军中,很多将领都不会再愿为其效命,必然会严重动摇军心,甚至会出现逃兵,微臣建议殿下攻心为上。”


    皇甫无晋沉思片刻,又问他,“可是我怎样才能把这些消息传到申济军中?”


    蒋孝通有些得意地笑了,“殿下,微臣知道申济军中粮草已不多,最多只能维持两三日,他现在迟迟不来,必然是派兵四下劫掠粮食,殿下可以让申济派出的军队把消息带回去。”


    皇甫无晋微微点头,“不错,这是个好办法!”


    他随即对张颜年道:“派出军队拦截申济的游兵,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


    ……


    第三百章


    关中大战(下)


    申济大军之所以放慢了行军脚步,是他得到了陈健被伏击而阵亡的消息,这个消息令他大吃一惊,同时他也得到了准确的情报,进入关中的楚军竟然有二十万之众。


    这让他立刻变得谨慎起来,不肯再分兵而行,唯恐被楚军各个击破,分而歼之,但此时他军中的粮草也将消耗殆尽,只剩下两天的存粮,不得已,申济只能派出数十支打粮队分赴附近的各村镇劫掠粮草。


    而他的大军则驻扎在新丰城内外,此时的新丰县基本上已是一座空城,城内的居民基本上都闻风逃尽,申济派人去各家各户搜索粮食,但所得无几,还不够两万人一顿所食,令他大为失望,一怒之下,他一把火点燃了新丰县城。


    熊熊烈火吞没了新丰县城,连同数百名来不及逃走的老人,也一同丧身火海,滚滚浓烟直冲天际,数十里外可见。


    皇甫无晋负手站在一座粮仓高台上,远远地凝视地数十里外燃起的浓烟,那是新丰县城被焚毁了,从这滚滚浓烟,他便能理会到申济内心的恐慌和绝望,一个人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那他就离覆灭不远了。


    尽管申济手中还有十几万军队,但在皇甫无晋眼中,那已经不是威胁,他的目光向更遥远处眺望,百里外,那便是雍京城,那才是他目标。


    “殿下!”张颜年出现在他身后。


    “你父亲那边有消息了吗?”皇甫无晋微微笑问道。


    “有消息了,西凉军分兵两路,一路去雍京以西,准备拦截申济向西溃逃,另一路十万骑兵由我父亲亲自率领,已经过了渭河,在四十里外等候殿下的命令。”


    “再等一等!”皇甫无晋微微笑了,他并不急于进攻申济,他就像一只耍弄老鼠的猫,将这只笼中玩得筋疲力尽后,再吃掉它。


    他的目光又越过了远方冲天的浓烟,向雍京城方向望去,此时,他对雍京城充满了期待。


    ……


    当确认申济大军确实远去后,雍京城一度开放了西面的延平门,让从关中各地逃来的百姓进京,尤其是从新丰县绕道逃来的民众,有数万人之多,但申太后也同时下达严令,只准进城,不准出城,她担心再引发大规模的逃亡潮,更担心官员们跑得一个不剩。


    数以十万计从关中各地赶来的难民扶老携幼,带着粮食和微薄的家产涌入京城,其中近从新丰县逃来的难民就有近五万人,牛车、马车,人车混杂,哭喊声、叫骂声,此起彼伏,人潮浩浩荡荡,使城门口一片混乱。


    负责接收安置难民的官员正是白明凯,他带着十几名官员和一百余名衙役忙碌不堪,喊得声音都嘶哑了,除了官府中人外,还有一名都尉军官奉命率千余士兵在此维持秩序,同时他们也担负着鉴别敌军奸细的任务,凡混入民众中的逃兵一律被抓出来,单独关押。


    由于逃难民众太多,官府也动员各大商家参与救助,数十户大商家响应官府的动员,在大路两旁扎下了救助大棚,数十顶帐篷一字排开,蔚为壮观,他们熬制浓粥、蒸起热腾腾的馒头包子,还有很多商家准备了大量被褥帐篷,整个一条大街都挤满了关中各地的难民。


    楚凤茶庄也扎下了大棚,他们的大棚是茶绿色,格外引人瞩目,所有的伙计一起动员,参与救助难民。


    在几口粥锅前排满了前来领粥的百姓,余永庆和谭举也在大棚之中,不过他们并没有参与忙碌,而等待特殊的人。


    这时,几名衣着破烂的年轻男子挤了进来,“请问余掌柜在吗?”为首的男子问道。


    余永庆和谭举对望一眼,他走了上去,“我就是,你有什么事?”


    为首男子走上前,将手心一块铜牌闪了一下,余永庆点点头,连忙将他带到帐篷后面。


    他将自己的银牌给男子看了一眼,男子邋遢的笑容消失,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他拱手道:“在下李虎志,楚军第一营都尉,奉殿下之命入城。”


    这时谭举走了过来,“他是吗?”谭举笑问道。


    余永庆笑了笑,给男子介绍道:“这位是谭先生,你应该知道吧!”


    男子立刻行礼道:“在下李虎志,殿下命我一切听谭先生安排。”


    谭举微微一笑,“一共进来多少弟兄?”


    “回禀先生,一共是五百名弟兄,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锐,我分头混入城,都化装成普通百姓,约好了在西市大门口碰面。”


    谭举向余永庆点点头,笑道:“那好,我们现在就去西市。”


    余永庆带了几名弟兄跟着都尉李虎志来到了不远处的西市,西市大门前是一座占地颇大的广场,此时广场上已是人山人海,都是入城的难民,足有上万人之多。


    “在哪里!”李虎志一眼看见了蹲在角落里的弟兄们。


    余永庆跟他走了上去,角落里的年轻人足有三四百人,还没有到齐,他们见李虎志到来,都纷纷站了起来。


    “其他人呢?”李虎志问道。


    “大家都是陆陆续续到来,可能要被盘问几句,耽误一点时间。”


    “盘问得严吗?”余永庆有些担心的问。


    “没事,他们只是搜一下随身物品,若是有兵器或者盔甲之类就要被扣留,没有就放走,我们都没有带。”


    余永庆点点头,没有带是明智的,茶庄里藏有足够的兵器,这时又过了几十人,余永庆看人已经差得不多了,便道:“先去茶庄吧!那里面足够大,大家先去休息。”


    他吩咐手下带领众人分头走,一行人向茶庄而去。


    ……


    新丰县申济大营,各地的打粮队陆陆续续回来了,尽管已是满载而归,累积下来有八千石粮食,但平均在十五万大军身上,每人只有半斗,也只够支持三天。


    这让申济又气又恼,却也无可奈何,他也不敢派兵走得太远,害怕被楚军拦截,本来附近还有几座皇族庄园,都被申太后一扫而空,粮草都送进新丰仓内,说到底,还是要和楚军决一死战。


    傍晚,申济一个人坐在军营内喝闷酒,他第一次有了一种穷途末路的感觉,尽管他手上还有十五万军队,但他却似无根的浮萍,不知自己该往何处去?


    陇右和关内都是西凉骑兵的天下,他惹不起,向南蜀州已被申国舅抢占,向东更没有出路,他的军粮只够三天,三天后怎么办?


    攻打雍京城他也拿不下来,虽然他的儿子在晋南,可他插翅难飞,他已经无路可走,申济心里明白,自从他屠杀了雍京皇族,天下人已经容不下他,就算他投降了皇甫无晋,皇甫无晋也一样会斩杀他以谢天下,他该怎么办?


    和皇甫无晋对攻吗?可他又深深惧怕楚军犀利的火器,他听几个逃回来的骑兵说起,百步外雷声响过,骑兵们就纷纷中弹落马,死伤无数,都是葡萄大的铁丸,真不是楚军是用什么打出来。


    申济暗暗叹了口气,早知道他就先抢占蜀州,便可以割据一方,现在才反应过来,已经为时晚矣!


    “大将军!”


    两名亲兵慌慌张张跑进来禀报:“军营中出事了。”


    “又出了什么事?”申济有些恼火地问,怎么整天出事情。


    “左将军韩复率本部出走了!”


    “什么!”


    申济腾地站起身,他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大,“你是说,他把两万人都带走了吗?”


    “不止两万,还有很多散兵跟着他走了,起码有三万人。”


    “浑蛋!”


    申济暴跳如雷,他拔出刀一刀将酒着劈成两半,大吼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两名亲兵都不敢说话了,申济上前一把其中一人的衣襟,满嘴喷着酒气,“你给老子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将军先饶小人一名命……小人才敢说。”


    申济一把将他推翻在地,用刀架住他脖子,恶狠狠道:“你说,你若不说,老子一刀宰了你!”


    “我说!我说!”


    他的亲兵带着哭腔道:“现在军营里到处都在说大将军残杀皇族之事,还说大将军穷途末路,已经死到临头,现在军心混乱,很多弟兄都在准备跑了。”


    ‘当啷!’申济的刀落在地上,他呆呆向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地盯着帐顶,忽然,他抓起酒壶,咕嘟咕嘟将所有的酒一口喝光,酒壶猛地向地上一砸,大吼:“给我擂鼓聚兵,我要出战!”


    ‘咚!咚!咚!’出征的战鼓敲响了,十余万大军开始缓慢集中,士兵们抱怨着,低骂着,万般无奈地集合,申济已经知道军心危急,如果他再拖下去,他就会步齐王的后尘,不战自溃,他只有一战,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夜幕悄然降临,黑夜中,申济统帅着十几万大军向新丰粮仓浩浩荡荡开去。


    “我思我父,白发苍苍,田间劳碌;我思我母,旧裳针针,灯下缝补……”


    军队中不知是谁唱了思乡之歌,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应和,歌声低沉,回荡在每一个人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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