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部分

3个月前 作者: 高月
    第三十一章


    金都之旅


    四


    李蹊的府前是一片不大的桃林,树上已长满嫩绿色的新叶,被春风剪得整整齐齐,在粗糙的树皮之间,还隐约可以看到无数红白色的突起,那是即将形成的花苞。


    李蹊却无心思感受春意,他此时正踮脚在桃林前向远方大路眺望,低矮的目光时时被往来的马车打断,他恨不得拿架梯子爬上树才好,刚刚接到李思业先送来的拜贴,虽然时辰未到,可是他早坐不住,已从府里来回进出了三趟。下人们都深感惊异,在他们的记忆中,好象只有前年皇上来时,主人才这样着急过,难道皇上又要来了吗?各种小道消息早已传遍了全府,不少人都换上了簇新的衣服,早早把口袋都空出来,皇上来了,那可是有赏钱的。


    一队骑兵踏着黄尘开来,片刻便将桃林扑得灰头土脸,李思业跳下马来,见李蹊的府前冷冷清清,只有一个半大的家人坐在石阶上打盹,黑糊糊地大门关着,天已经变得昏黑,但那名家人显然失职,直到客人走近,他才蓦然醒来,惊问道:“客人可是山东路李总管?”


    见李思业点点头,他又象背书似的道:“我家老爷正在书房临贴,一时脱不了身,他吩咐了,若是李总管来,命我马上通报,李总管请稍等片刻。”


    半晌,门里才隐隐传来埋怨之声:“既然有贵客上门,怎不早点通报。”大门‘吱嘎嘎’地被拉开了,显然是经年不开,都有些锈住了。却只见瘦小的李蹊笑呵呵走出,穿着家常的衣服,手上还提着一支笔。


    “李总管真是性急之人,我还以为李总管会几天后才来,没想到上午才别,天刚擦黑又见,真让老夫一时适应不过来,但也由此可见赵阁老所言非虚,李总管快快屋里请。”


    又指指大门笑道:“我这大门是去年金国理学泰斗赵复和元好问联袂来访时才开过一次。”


    李思业淡淡笑道:“思业来得卤莽,相国莫怪,赵阁老乃思业之师,相国既是赵阁老旧交,自然也是思业长辈,又是公主的先生,于公于私都应先来拜访。”


    行至正厅门口,却见两个年轻人正笑笑走出,见有贵客上门,立刻闪在一边,好奇地望着李思业,灯光下李思业见二人皆目光清澈,眼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不由生了几分好感。


    李蹊急喝住二人,指着其中稍矮的道:“这矮壮敦实的,便是犬子李哲!”又喝道:“孽障!你还不过来见过客人,他便是你们在太学里整日争议的山东路总管李思业。”


    二人听说他便是李思业,眼中皆流露出惊讶之色,他们万万没想到,传说中的山东匪首,竟然和自己年纪相仿,而且还如此温文尔雅,犹豫一下,李哲才上前勉强施礼道:“太学生李哲,见过李总管。”


    李思业见他行礼勉强,便知他们平时对自己的议论决非好话,便笑道:“你们素日所想的李思业是什么样子?吃生肉,杀人不眨眼么?”


    “那倒不是!”李哲挺直腰来,目光炯炯地盯着李思业道:“李总管爱惜百姓,重视官学,什么都好,但大节上却亏了一些,明明是宋人,却降了金国。”


    “畜生!你在说什么!”李蹊一声暴喝,手指着儿子,浑身颤抖地骂道:“李总管是为父请来的贵客,你竟敢如此无礼!还不快跪下赔罪。”


    李哲却脖子挺得硬直,大声道:“孩儿所言句句是实,青天朗朗,难道也要绝人于口吗?”


    “反了!反了!”李蹊气得眼睛充血,捡过一根木棍,嫌轻,又扔掉,眼光四处寻睃,李思业见了不禁好笑道:“丞相何必动怒,公子敢说实话,这是好事。”他摸出一块晶莹碧透的玉佩,递过去道:“这是我攻下中都所得,就凭你敢说实话的勇气,我特赠于你。”


    李哲一仰头,毫不理睬,旁边的年轻公子却笑笑接过道:“我倒认为李总管降宋降金乃是小节,心怀天下才是大义,这玉佩高古,待我换些米粮去赈济灾民。”


    李思业见他从容自然,神情毫不作伪,心中暗暗奇之,便问李蹊道:“此公子何人?”


    李蹊见他不恼自己儿子,这才微微放下心来,遂答道:“这位公子是我金国理学泰斗赵复的得意门生,今年刚中了进士,姓郝名经字伯常,潞州人,为犬子好友。”


    半晌,不见李思业回应,回头却发现他的眼中充满了惊讶之色,不禁诧异地问道:“李总管,难道你也听说他?”


    半天李思业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天啊!他就是郝经,他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思想家郝经,主张以汉为统,说服忽必烈以王道统一天下的郝经。”李思业脱口而出:“你的《续后汉书》写了么?”


    郝经猛地睁大了眼睛,心中的惊骇难以形容。“他、他怎么知道我想写《续后汉书》”他呆望着李思业,身体仿佛僵直一般,李思业也凝视着他,眼中闪着淡淡的神采,他正暗暗寻思办法,不管用什么手段,此番定要将此人弄到山东去。


    李蹊见儿子欲走,又是一声怒喝:“畜生!李总管大人大量,不计较你的失礼,你就想一走了之吗?我罚你在此站立,直到李总管离去为止!”


    两人进厅分宾主落坐,李思业先欠身谢道:“上次山东发行交子一事,多亏相国上下融通,思业这里谢过。”


    李蹊摇摇头他苦笑道:“那也是大家看在赵阁老亲笔信的面上,否则真依流程批准,也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去。”


    李蹊眼里充满了忧虑,长叹一声道:“金国很多事情都是这样,皇上年初批准的事,往往到年底还搁在六部的案上,吃饭的人不少,干活的却没有,现在国库空虚,年年加赋,百姓倾家荡产也交不完税,不少地方甚至出现人民自食,我真担心几时天就会突然塌下来,也罢!过一日算一日吧!”


    李思业见他说得沉重,心中也默然,李蹊见冷了场,便笑笑道:“我听说山东现在已月出二十万两银子,更有铜无数,今年新发行了二千万贯交子,在百姓中口碑极好,信誉已经超过交子和宋国会子,让人眼热。而且年年大熟,税赋极低,贤侄又采用黄老之学无为而治,让人民修养生息,同时遏制土地兼并,以至今年轮换之时居然很多官员都死活不肯回来,连老夫也动心想让犬子去锻炼锻炼,不知贤侄可愿成全?”


    第三十二章


    金都之旅


    五


    李思业听他改称自己为贤侄,又提想把儿子送到山东,这才恍然大悟,堂堂的左相对自己如此谦让,原来竟是有所求,难怪他刚才对儿子如此生气。


    李思业微微一笑道:“俗话说朝中有人好做官,相国愿意将公子交给我,我当然求之不得,我正想改革官学却手中无人,公子不嫌弃,便来山东替我督学吧!”


    李蹊大喜,他见金国前景惨淡,自己受人逼迫,便想寻条退路,宋国是不能去,惟有山东办得有声有色,俨如一独立王国,他便动了将儿子送去的念头,见李思业应允,他立刻命人置办一着酒席,又命儿子进来相陪,李思业亦笑道:“让那郝经也一并来吧!”


    席间无肉山酒海,但也绿红搭配,清爽可口,李蹊又提起刚才之言,道:“刚才贤侄说想改善官学,可我却听说,山东各地的官学全部都已新造,甚至比过衙门,如此条件,怎么还嫌不足。”


    李思业微微笑道:“我说的意思是在所学的内容上做一些改革,圣人也说学生须礼、乐、射、御、书、数六艺齐备,可到今天只尊儒学,我以为这是违背了圣人的本意,学生所学应广为涉猎才对,所以我打算将山东官学中儒学的内容削减一些,另外加上策论、律法、经济、弓马,甚至我还打算办一些专门的学校,如律法专科、算术专科、军事专科,以至于造船、采矿、火器等等凡有利于民生的技能,我都想培养专门人才……”正说着,却瞥见李蹊的脸渐渐阴沉下来。


    李蹊暗暗忖道:“此人一派胡言,若依他之言办官学,山东迟早礼仪荡尽,果然是草莽出身,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不懂治学,亏我还这等器重于他,也不知赵阁老是看中他哪一点。”心里又略略后悔起来,不想将儿子送到山东去了。


    但另外二人却听得津津有味,尤其是郝经,眼中竟慢慢放出光来,他见眼前之人颇有见地,又想起自己平日所思,便突然问道:“不知道李总管以为我金国目前最大的弊端在哪里?”


    李思业探身取过一枚柑子,一边慢慢地剥除金黄色的外壳,一边缓缓道:“金世宗推行汉化,强化律法,让金国脱胎换骨,最终能够摆脱蛮夷之邦,实现读书人取士以治国,兴儒以振邦的理想,确实是个有为的君主,不过他的改革却留下一个尾巴,正是这个尾巴早晚会断送了完颜氏一百年的社稷。”


    一句话说得在坐二人都涑然动容,郝经急问道:“李总管所指的是什么?”


    李思业朝李蹊微微一笑道:“我指的是猛安谋克制,相国不会不明白吧!”


    李蹊见他越说越狂妄,心中愈加恼怒,却又不敢得罪他,便冷声道:“李总管,现在朝廷可是在禁言,当心祸从口出。”


    李思业听他又换称呼,心中不禁冷笑,道:“相国担心我以言犯禁吗?令公子说的好,青天朗朗,惜日周厉王因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最终被国人所逐,若今上位者一味蒙住耳目,甚至绝人于口,早晚也会坠入深渊。再者,我就是说了,他完颜守绪又能拿我怎样!”


    李蹊见他竟敢直呼皇上名玮,心中气极,碍着相国的身份,再三克制,才愤然扭头不理。


    但郝经却被引出了兴趣,他身子前倾,毫不掩饰眼中的热烈目光,道:“李总管请直说,郝经洗耳恭听!”李思业点点头,继续道:“我以为猛安谋克制是金国起家的根本,最早以女真各部族控制自己的军户、奴隶,演变到后来,大的猛安家族变成地方豪强,在自己的领地里俨如独立王国,不把朝廷放在眼里,这就如同东汉末年一般,不仅不向朝廷交纳一分税赋,还拼命掠夺土地、侵占军田,把已经少之不能再少的自耕农占为私有,朝廷收入自然日渐枯竭,现在宋国的岁贡也没了,如此朝廷还怎么维持下去。这猛安谋克制的另一个恶果便是几乎每户女真人都有自己汉人奴隶,生活骄淫奢侈,导致金兵的士气衰弱,毫无战力,这才屡败于蒙古,不是我妄言,现在金国尚有时间残喘,等蒙哥、忽必烈统一蒙古之时,也就是金国灭亡之日。”


    最后一句话,仿佛是一声惊雷,将数人都惊呆了,半晌,郝经才道:“李总管之语切中要害,但这豪强之势自古就有,如同是一个怪圈,任何一朝的兴亡,都少不了它的影子,不知李总管可有破这怪圈之法?”


    李思业暗道:“若论学问、思想我是比不上你,但我却比你多了八百年的历史经验,这就是你比不上我了。”他笑道:“人只要有欲望,就会有占有,就会有强弱,这是社会进步的动力,豪强也是随之而生,不过是强弱过于分明,这并不可怕,只要把它的发展方向限制住,它也就无法兴风作浪。关键不在豪强,豪强只是表象,却不是问题的本质,‘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任何一个朝代都逃不过兴始衰亡,这才是真正的怪圈。我以为要想破这个怪圈,只有通过权力制衡,用公平法制才有可能。”


    李蹊虽然不想听他谬论,可是耳朵却没有塞住,李思业的话自然一字不漏地都听到,他听见李思业说到法制,便实在忍不住插口驳道:“李总管认为要公平法制,可是我世宗所定之律法,不用重刑,也不求宽仁,无论百姓王侯,都一律平等,刑部全年断死罪者,或十七人,或二十人,这等法制清平局面,只有贞观年间才可以相比,为何却只是昙花一现,没有能破除你说的那个怪圈。”


    李思业见他又开口,便冷笑道:“这就是权力制衡不到位了,法由皇帝来制,也可由他来废,若遇明君,则是国之幸事,若遇昏庸之君,那就是国之不幸了,如此,国之兴亡都决定于一人之手,国家安能长治久安,我以为唯有废除君王专断之权,让全体民众来共议共决,方才是稳妥之道!”


    李蹊早听得脸色大变,血涌上头脸,脸变得通红,猛地站起来,手颤抖着指着李思业怒斥道:“你眼中可有君臣伦常,你这等悖逆之话也能说得出口,可知那是要、要灭九族的。”说完他一摔袍袖愤然而去。


    郝经也听得脸色微变,急问道:“李总管之言可有出典?”


    李思业见他问得郑重,忖道:“自然不能告诉你这些是来自后世,惟有托古人。”想到这,他心里有了定计道:“我少时曾到过极西之地,在那里也有一大国,唤作大秦,秦汉时就已立国,其国就是采用了一种‘君主议会制’,由君主和议会的长老共同管理国家,军队是国家的,不归君主私有,同时君主的权力还受到议会的制衡,议会的长老又由社会各阶层选出,代表他们掌管国家权力,所以大秦国能立国千年至今而不倒,也是这个原因。”这里李思业故意混淆了东西罗马,也是欺郝经不知。


    郝经烂熟《后汉书》,书中有记录西方确有大秦国,暗忖:“自秦汉以来,中原不知换了多少王朝,遭殃的还是百姓和汉文化,若真能建立一个大秦那样的制度,让我汉文明也能稳定延绵千年,这是何等美事。”心里想着,眼中不禁流露出悠然向往之色。


    李思业看在眼里,心中暗喜,他道:“我也有心宣扬这种制度,但任何制度的建立,首先是要开启民智,我想聘二位到我山东去做督学,不知二位可有意一行?”


    郝经和李哲对视一眼,欣然道:“如此,我等愿随李总管一行。”李思业大喜,又怕他们反悔,当下取纸写下聘书,郑重交予二人。


    突然,外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李思业微微一惊,只见随自己来的振威军校尉闯了进来,他急声禀报道:“大将军!不好了,我们府上出事了!”


    第三十三章


    金都之旅


    六


    李思业听说驻地被人围攻,他立刻猜到事情定是为李秋宜而来,便命发信号通知城外驻军做好准备,随即率领一百亲兵铁骑狂风般疾驰回驻地,沉闷的铁骑声踏破了南京的夜空。


    且说完颜奴申欲抢夺李秋宜,他自己不出面,却挑唆荆王完颜守纯之子额尔克为急先锋围攻李思业府,自己又暗派一百名武功好手混于额尔克的家丁中,准备乱中夺人。


    额尔克年幼不更事,又是京中出了名的暴烈之人,行事无法无天,完颜奴申只告诉他,李思业抢了他的伯父、当今皇上完颜守绪的女人。额尔克便暴跳如雷,当下率领自己的一千武装家丁,向李思业府杀去。


    由于王四宝留在山东,李思业亲兵队里主事的果毅都尉叫做晁虎,晁氏七雄中的老四,也和其兄一样长得彪悍凶猛,他率领三百多骑铁卫已经准备完毕,就等主公一声令下,他们就将挥动战刀向这帮狂热的凶徒杀去。


    额尔克已经包围了驻地,此刻府外广场上堆堆篝火,照得满天通红,好象整个一带都在燃烧中,额尔克和他的手下在进行最后的晚餐,随着夜深,喧嚣声、呼喝声,愈趋愈高,周围的市民都吓得呆在家里不敢吱声。一些野蛮的女真人围着篝火,甩着帽儿,跳起他们原始而狂热的舞,并成桶成桶地往嘴里灌着烈酒,羌笛声呜咽地响起,巨大的皮鼓声‘咚!咚!’地敲着,鼓声直震人的魂魄,心都似乎要跳出来一般。额尔克坐在一个敞开的帐篷里,他额头高耸,眼睛深凹,血盆大嘴里正撕咬一只完整的羊腿,并不停地伸出魔爪去肆意揉捏身边两名跪着的全身赤裸的汉人少女,他对汉人有一种刻骨的仇恨,他只恨自己没能早生一百年,没有随祖先攻进汴京,肆意地杀人、抢劫、强暴女人。于是他便将这种仇恨用一种变态的方法发泄,那就是奸杀汉人女子,这几年不知已经被他虐杀多少无辜的女子。


    他在等,等敌人骇掉了魂,等李思业回来,然后他就会举刀痛宰这群狂妄而卑贱的汉人,在他眼里,对方就如同一群羊一样。


    李秋宜脸色苍白,心中充满恐惧,她孤零零地坐在一间密封的地下室里,上方是一座独院,十几根锈迹斑斑的铜管伸向地面,厚实的铁门已被巨大的青石砌死,俨如一座古墓,与人间隔绝。


    她知道外面发生的事和自己有关,皮鼓声有节奏地顺着铜管传入她的耳中,击打在她心中,仿佛那是死神催命的呼唤,她还听见粗野的吼叫声,仿佛是一群野狼包围了她,她似乎已经看见那一双双来自黯黑森林的狼眼,在熊熊烈火的映照下,荧荧闪光。她又仿佛看见自己已被抓住,被无数双丑陋的巨手高高举起,扔进了这千万头的狼群之人,瞬间便被撕成碎片。李秋宜害怕到了极点,她把头深深地埋进膝盖,心中狂喊着自己的男人,呼叫着他的名字,渴盼着他突然出现,用他宽阔的肩膀将自己挡在身后。


    李秋宜不知道,李思业在走之前早有安排,燕悲澜象一头觅食的猎豹,已在府内各处无声无息地干掉了三批共十几名潜进来的高手,燕悲澜见来人一批比一批厉害,暗暗心惊,他不敢大意,遂召集十几名火枪兵,隐伏在正厅里,用恒古不变的耐心等待着猎物的上门。


    枝动叶响,三十几条黑影宛如惊鸿从四面飘然而至,这三十几人中至少有十人已到了一流高手的境界,他在府中势无忌惮地翻寻,渐渐地目光集中在了这座独院。


    “上!”一名老者挥挥手,三十几条黑影从大门、从墙上涌入了大院,突然,窗纸被捅破,伸出十几只黑漆漆的粗管,刹那间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起,粗管里喷出十几条火舌,千万粒铁丸象突来的暴雨,暴雨中连空气都无法生存,三十几条汉子连叫都没有一声,全被打成了筛子,四五个落在后面的惊得魂飞魄散,掉头便逃,但一只灰影从他们头顶掠过,象扑向猎物的灰豹,瞬间便断绝了他们生的希望。


    巨大的爆炸声,如同擂响了战鼓,广场上熊熊篝火边的人影纷纷站起,拿起武器,披上铁甲,慢慢聚拢起来,每个人都开始亢奋起来,他们根本不知道对方是谁,只听说是汉人。


    “杀光他们!”每个人的心里都这样想着。


    额尔克已经发泄完兽欲,他一脚踢开两具冰凉的女尸,大步走出营帐,他依然意犹未尽,血红的舌头舔卷流涎,猎猎的火光中闪烁着吃人的欲望,他嗷嗷吼叫:“弟兄们准备好了吗?随我把这帮兔崽子宰了!”


    围墙两边的黑影中也慢慢地现出了振威军的铁骑,冰凉的铁甲上泛起阵阵寒光,战刀已经出鞘,腾腾的杀气沛然而起,这是从战火中浴血杀出的勇士,他们面对的不过是一群呐喊的小丑。


    突然,隐隐地铁骑声从远方传来,一百多铁骑迅疾奔至,晁虎率铁骑迎了上去,瞬间两支铁流融为一体。


    “请示大将军,我们是杀而是不杀?”晁虎磨拳擦掌,跃跃欲试。


    李思业冷冷地打量着这群挑衅之人,队伍不齐,着装散乱,应不是军人,但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充斥着杀人的欲望,不知死为何物。


    忖道:“自己初到南京,应没有仇家,唯一的解释这是有人蓄意安排。”李思业的脑海里闪过蒲察玉郎、蒲察官奴、完颜奴申的脸,突然他又想到了尚未谋面的金帝完颜守绪,难道是他,如此,他的目的又是什么,难道真不自己一怒回山东吗?


    “杀啊!”嚣张的暴徒狂奔而来,象草原上觅食的野狼群,向对面的羊群扑来,目光亢奋、流涎飞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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