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部分

3个月前 作者: 高月
    说罢,他一拱手,“我告辞了,将军请保重。”


    “崔先生保重!”


    夜幕中二十几匹骆驼向东方走去,渐渐地消失在沉沉的黑雾之中。


    ……


    十五天后,崔曜一行抵达了呼罗珊首府木鹿城(今土库曼斯坦马里)。这里也是阿拔斯王朝地起点,约五十年前,呼罗珊人就是在这里开始了对伍麦叶王朝的战争,最终建立了阿拔斯王朝,因此,呼罗珊人在帝国享有崇高地地位,他们只缴纳天课。而不再负担其他任何税负,在木鹿城聚集着大量地呼罗珊贵族。因此这里经济繁荣,城市人口众多,是阿姆河流域仅次于撒马尔罕的第二大城。


    崔曜并没有入城,木鹿总督是叶哈雅地心腹,他不愿惹出事端,只是在城外做了简单的补给,便绕城而走。过了木鹿城约又行了三十里,他们便来到了茫茫地沙漠之中。


    六月正是沙漠中炎热的日子,骄阳如火笼一般烘烤着大地,刺亮地阳光从天空直射而下,尽管热得几乎都喘不过气来,但他们每个人都穿着厚厚的黑袍,抵御阳光的直射,只有耐力极强的骆驼不慌不忙地在一座座沙丘上行走。


    “米兰德大叔。这沙漠要走到什么时候才是头?”风沙中崔曜大声地问道,其实他随阿古什来巴格达时就走过这条路,只不过那时是在冬天,他对异域充满好奇,所以不知不觉就过了沙漠,但现在是盛夏。每走一里都觉得格外艰难。


    他的仆从中,领头的是一个五十岁的粟特人,叫做米德兰,这条路是他常走之处,他十分熟悉,见崔曜已有些不耐,便笑道:“先生不必烦躁,这条沙漠之路约有三百里才能到阿姆河,一般而言都是昼伏夜行,关键是要找到绿洲。我们便可以停下休息了。”


    崔曜听说还有三百里。他一下子泄了气,又忍不住问道:“那离我们最近地绿洲还有多远?”


    “看!那不就是吗?”米德兰一指远方笑道。崔曜顺他手指方向望去,果然见前方绿影绰绰,他兴奋得大叫一声,催动骆驼,精神百倍地向绿洲走去。


    绿洲不大也不小,占地约十余亩,其实是一股泉水汩汩流出,形成了一个小湖泊,湖水清澈甘甜,四周长满了茂密的水草,众人一声欢呼,皆跳下骆驼向湖水扑去,崔曜也几乎将整个头都埋进水中,拼命地喝着甘甜的泉水,只有经过炼狱般的沙漠,才会深深体会到水的重要,他喝饱了,大字朝天地躺了下来,阳光也不再刺亮,他才发现天空竟蓝得这么纯净。


    众人都抓紧时间在湖边酣睡,崔曜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忽然,他被一阵微微的震动声响惊醒了,这时已是晚上,天空繁星点点,仿佛挂在蓝色绒布上的珍珠衫,崔曜坐了起来,凝神静听,似乎是马蹄声,敲击在靠近绿洲的一小片戈壁上,数量也不多,听得出大约有二三十骑,这倒是怪了,一路看到地商人都是骑骆驼,居然还有骑马的,他们怎么过得去这个三百里的大沙漠?


    “米兰德大叔!米兰德大叔!”崔曜连忙喊了几声,周围的随从都纷纷坐了起来,而米兰德却不知踪影,就在这时,远方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所有人的头发都吓得竖了起来。


    “不好!是米兰德大叔。”崔曜跳了起来,三步两步便冲到自己地骆驼旁边,跨上了驼峰,大声吆喝,“驾!驾!”


    其他随从也纷纷上了骆驼,崔曜回身望去,星光下只见身后约二百步外,数十名披甲戴盔的大食骑军正向这边疾速冲来,他反应极快,急对众人吼道:“大家分头逃,快!”


    不等众人答应,他一催骆驼,向正东方向逃去,‘这个该死了哲耳法尔,到现在还不肯放过自己,’他一边暗骂,一边疾速奔逃,身后不断有惨叫声传来,这是他的随从遭难了,骆驼休息了半天,体力充沛,沿着沙丘一阵狂奔,一口气便跑出了四五里路,崔曜偷偷向后一望,不由暗暗叫苦,只见高高的沙丘上正有三个小黑点向他这边疾追而来,星光下份外清晰,这肯定是不肯舍弃目标的骑兵,他拼命催促骆驼加快速度,就恨不得自己扛着骆驼跑。


    虽然马匹的耐力不能和骆驼比,但在短途冲刺上,骆驼却不是战马的对手,眼看三个追兵离他越来越近,只有不到两里了,在冲下一座沙丘时,崔曜心一横,抽出锋利的弯刀,纵身跳下了骆驼,在沙丘上他一连打了十几个滚,才慢慢停下来,他被摔得昏头昏脑,勉强爬到了沙丘锋线右侧,这里比沙路高出约一丈,是追兵的必经之路。


    片刻,急促的喘息声从沙丘下传来,三名骑兵已经冲上了沙丘,他们停了一下,又加速向远方地骆驼追去,就在他们经过崔曜身边地刹那,崔曜忽然纵身扑下,一刀砍断了最后一名骑兵的脖子,他一脚把他蹬下马去,不料战马也一下子受惊了,它一声长嘶,两蹄前仰,崔曜一把没抓住缰绳,竟也被甩下马去,骨碌碌滚下了沙丘。


    另两名骑兵见同伴被杀,不由勃然大怒,跳下马提刀向崔曜追去,崔曜地手臂也被刀划伤了,鲜血淋漓,刀也不知丢哪里去了,此刻,他顾不得查看伤口,跌跌撞撞便向前奔逃,他失血过多,头已经渐渐开始发晕了,一脚深一脚浅地跑着,心中却明白,自己今天将死在这里了,这时,他看见前方百步外似乎有两匹骆驼,难道是自己眼花了吗?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后面的追兵却越来越近,相距不到两丈了,他们举起雪亮的弯刀向崔曜大吼着扑来。


    就在这生死攸关的霎时间,一支箭‘嗖!’地射来,正中一名士兵的脸庞,崔曜耳边只听见一声娇喝:“拿命来!”


    紧接着就是一声长长的惨叫,他心中蓦地一松,软软地倒在了地上,眼前一黑,什么也都不知道了。


    卷一


    葛逻禄人南迁引发的危机


    第四十五章


    碎叶消息


    崔曜慢慢睁开了眼,他的眼前依然是一片迷糊,过了一会儿,渐渐地眼前变得清晰起来,他看见了蔚蓝的天空,看见一群鸟儿从自己眼前飞过,他又感受到了清凉的风,和风吹过芦苇发出的沙沙声。


    ‘我在哪里?’


    崔曜慢慢转过头,看见一泓波光粼粼的湖水,他隐隐感觉有些眼熟,这里似乎就是他昨天下午休息的绿洲,可是昨晚那些追兵,还有最后该死的两个家伙,他们都到哪里去了?他挣扎着要坐起来,忽然左胳膊一阵剧痛,这种钻心的疼痛使他大汗淋淋,几乎再次晕厥过去。


    “啊!你千万别动。”耳畔忽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声音中带着焦急,但崔曜却恍若被雷击一样,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她吗?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可真真切切是她的声音,崔曜忘记了胳膊上的疼痛,他慢慢转过头,一张憔悴而又不失秀丽的脸庞出现在他的眼前,那高挺的鼻子、那宝石般的眼睛、那粉白的肌肤、那让他梦萦魂牵的嘴唇,夜夜潜入他梦中,令他刻骨铭心的爱人,此刻,她甜美的笑容就仿佛是沙漠中的睡莲,绽放开了。


    “古黛……”他声音颤抖地喊出了这个只能在梦中出现的名字,“真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吗?”


    古黛禁不住喜极而泣,她缓缓跪在他身旁,一边擦拭眼角幸福的泪水。一边抚摸他黑瘦地脸庞,哽咽着道:“你这个家伙,我以为你活不成了呢!你知道你昏迷多久了吗?”


    崔曜只觉浑身虚弱之极,他伸出右手和她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心中涌起了万语千言,可嘴唇动了动,最后只说出了一句话。“为了你,我就绝不会去死。”


    古黛扑簌簌的泪水滚落下来。一个月的艰辛跋涉,一个月的风雨兼程,一次次危险的遭遇,一次次令她想回家的软弱,都在爱郎这一句斩钉截铁地话中烟消云散了,她忽然捧着脸痛哭起来,满腔的幸福和委屈。都融入进这滚滚地泪珠里。


    “你知道吗?你已经昏迷了三天四夜,每天我都想法让你能喝下水,维持你的生命,我担心得要命。”古黛一边说,一边用小勺子将泉水泡软的面饼一点点喂给他,抿嘴一笑又道:“我其实在木鹿城就看见你了,我觉得穿黑衣服蒙面人很是像你,可又不敢肯定。便一路跟随,好险,要不是我这一念之间,可能我们就阴阳相隔了,你知道吗?我听说你被大食人抓走了,就想着要把你救出来。可是到现在我也没有想到救你的办法。”


    说到这,她几乎要笑出声来,在旅途上寂寞了一个月,又在沙漠中偶遇到了情郎,古黛的话似乎特别多,目光显示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她忽然眉头一皱,又问道:“那些大食士兵为什么要追杀你?难道你是逃出来的吗?”


    崔曜地左臂除了刀伤外,还骨折了,被古黛找了几块木板绑牢固定住。一点也不能动。他舒服地半躺在一块用花和青草编制的草垫上,着实有些饿坏了。津津有味地吃着面饼,嘴里含糊不清地道:“是巴格达有人要杀我,我卷入了他们国内的权力斗争,总之是一言难尽,对了,我那些随从可有活命之人。”


    “还有七人活命,今天早上才聚拢来,现在都回出事的地方去寻找东西了。”


    崔曜一怔,他惊讶地问道:“怎么?这里难道是另一个绿洲?”


    “你现在才知道么?”古黛白了他一眼,娇声笑道:“这里离你们被袭击的绿洲已经相距五十里外了,我们杀了大食士兵,不逃远一点还能活命吗?”


    崔曜想了想,确实如此,大食士兵骑马,不能深入沙漠,所以他们才逃得一命,他忽然想起一事,慌忙向怀里摸去,不由脸色大变,那封拉希德的亲笔信竟然不见了。


    “你是在找这个吗?”古黛从旁边的革囊中取出一只金盒,打开,拉希德的信仍然完好无损地躺在金盒里,崔曜这才长长松了口气,伸手接过金盒,小心得揣进自己怀里,他沉思片刻便对古黛道:“我身上负有重要使命,不能在路上过多耽误,等从人们回来后,咱们就立刻启程,早一天返回长安。”


    ……


    关中平原又一次进入了收获地夏季,到处是黄澄澄的麦田,一眼望不见边际,田野里到处是忙碌收割的百姓,随处可听见喜悦的笑声,去年关中遭了旱灾,小麦减产了四成,碎叶战役后几乎造成了粮荒,斗米曾涨到三百五十文,全仗从淮南运来的三百万石米才解了燃眉之急,而今天却是一个丰收年,一直到小麦收割的前夜都没有出现灾难,整个关中平原上一片欢腾,从六月中旬开始,关中平原甚至整个大唐都进入了麦收季节,在麦收结束后,淮北全境以及关中、河东、陇右等部分上田开始种植水稻,而中田和下田则种一季豆子,而淮水以南地粮食产区则全部种植双季稻,也正好在此时收割早稻。


    尽管朝廷一直在鼓励工商业发展,但农业始终是立国之本,民以食为天,这已经牢牢的铭刻在每一个百姓的官员的心中,每年六月是大唐官员们最忙碌的日子,上至皇帝,下至九品主簿,每一个官员都必须出现在田间稻埂,他们戴着草帽,手执镰刀,挥汗如雨地和百姓们一起收割,这是盛世皇朝时的常景。


    长安城东郊至新丰县的沿途,这里靠近渭河。自古就是关中地丰腴之地所在,原本分布着大大小小一千多个农庄,绝大部分都是皇亲权贵的私产,但随著大治元年的皇室大清洗和大治四年开始地废奴令,农庄大部分都消失了,现在仅剩不足百个农庄,绝大部分都是大家族世袭地永业田。而更多的土地被分给农民成为了他们地私产,每户授田十五亩至二十亩不等。军功和官吏除外,他们向朝廷缴纳二十税一地赋税,其他的收入都归自己,朝廷并且正式发布了圣旨,授田标准和纳税标准将五十年不变,这无疑给天下百姓吃下了定心丸。


    而精明地人家立刻发现了其中的奥秘,无论每户人口多寡。皆以同一标准授田,这样一来,小户化和多生子女便蔚然成风,这恰恰也是朝廷所希望的事情,希望在五十年内大唐人口和耕地能恢复到天宝初年五千万人的水平。


    一大早,张焕便率领百官来到长安东郊帮助百姓收割麦子,他头戴斗笠,脚穿厚底布鞋。一身短衣打扮,手握一把镰刀,和百姓们一起收割麦子,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割麦,从在武威、在陇右开始,他便年年带领官员参加夏收。已经成为定例,官员们能否参加麦收也并不是强迫,愿来则来,不愿也不勉强,但这却是官员考核体系中四善的最重要一善:德义有闻。


    参加麦收未必就一定能得到德义有闻,但不参加麦收或者仅做做样子是绝对得不到德义有闻一评,每年都有监察御史赴各地调查地方官情况,他们一不问官员,二不进衙门,就在田间地头询问普通百姓。另外还有监察室的秘密报告。人民的眼睛是雪亮地,不会容忍贪官污吏和懒惰的官员。故麦收时,几乎所有的大唐官员都出动了,和百姓们一样在田间劳作。


    “陛下,歇一会儿吧!”韩滉站起身,擦了一把汗笑道。


    张焕笑着点了点头,“好吧!就歇一歇。”


    他远远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李琪,见他正向一个老农请教割麦技巧,便也不打扰他,自己在田埂上坐下,他接过侍卫递来的水壶,喝了几口水,又瞥韩滉一眼笑道:“韩相国穿的农服似乎还是去年的吧!”


    韩滉讶道:“臣去年穿的是白服,今年特地浆染成蓝色,陛下怎么能看出来?”


    “因为这个补丁。”张焕指了指他袖子上地一道缝补处道:“朕还记得很清楚,去年相国不小心撕坏袖子,就是这里吧!”


    说到这,张焕微微长叹一道:“朕在陇右时便听闻相国节俭,衣裘十年一易,居处仅避风雨,不为家人置资产,想不到相国已贵为百官之首,依然不改本色,相比之下,朕惭愧啊!”


    韩滉连忙起来躬身施礼道:“陛下不必自责,陛下已经是少有的勤俭帝王了,至今后宫不过十人,宫女宦官五百人而已,而玄宗皇帝之后宫却有四万余人,每年耗费国家钱物数百万贯,也不得不说这是安史之乱的根源之一,而陛下登基五年,重桑农、兴工商、低税赋、广教育,实得天下民众之心,臣之所以甘为俭朴,也是受陛下影响,不敢奢侈浪费。”


    张焕默默地点了点头,良久才道:“孟子曰,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朕几个月前也曾放纵后宫纺织轻容这等奢侈品,这是朕之过也,朕已下令轻容、蜀锦等奢侈品不得入宫,朕原本还想下旨禁止市场出售细绢、蜀锦之物,可转念一想说不定回纥需要此物,所以朕又改变了主意。”


    说到这里,张焕的嘴角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他看了韩滉一眼,看他能否理解自己转移话题的意思,韩滉也微微地笑了,他当然明白陛下地意思,回纥,这是碎叶战役后大唐的下一个目标,但陛下显然不想再用兵,而希望回纥内部自相残杀,直至最后分崩离析,这就需要用高明的手段,或借刀杀人、或离间分化,将这个对大唐最具威胁的敌人彻底铲除。


    事实上,大唐对吐蕃已经采取了类似的手段,一方面与其赞普会盟,鼓励其向西扩张,另一方面却又严控与吐蕃贸易,严禁将粮食、铁器等战略物资卖给他们,并用瓷器、丝绸、茶叶等奢侈品换取他们的牛羊,一步步削弱吐蕃人的实力,使得吐蕃赞普始终无力灭亡那囊氏,最后陷入恶性循环的内战之中。


    对回纥也是一样,两个月前,回纥正式宣布与大食结成同盟,并视大唐为敌,并将国名改为回鹘,以示和从前的回纥决裂,正是新可汗颉干迦斯这种义无反顾地和大唐决裂,使回纥内部出现了内讧,仆固、浑、阿布思等亲唐部族以及药罗葛灵的族人共数十万人皆向东迁移到可敦城一带,并拥护药罗葛灵为东可汗,请求大唐支持,并与颉干迦斯抗衡。


    这对大唐显然是个利好消息,但张焕并不急于出兵攻打颉干迦斯,一是大唐战后疲惫,需要时间休养生息,二是他制定了五步棋战略,现在仅仅只走到第三步,就是支持亲唐派分裂回纥,削弱颉干迦斯地实力,而他地第四步将是对翰耳朵八里实行分类贸易,只开放瓷器、绸缎的奢侈品运往回纥,而严禁各种战略物资北上,当然,这只是堵住一个通道,关键还要堵住另一个通道,不能让回纥从西方得到物资援助,以及不能让回纥拿大唐地奢侈品去西方换取粮食。


    张焕随即拿了几支麦穗在地上摆出了一个简单的地图,他指着其中一支麦穗对韩滉肃然道:“假如这里是夷播海,咱们的碎叶军现在已经控制了伊丽河流域,朕打算继续北上,在夷播海南面和西面建三座军城,彻底断绝大食对回纥的贸易,可这样一来,有可能就会在夷播海与回纥发生小规模的冲突,朕就想问问相国,如果朕想调运一百万石粮食到碎叶,考虑路上消耗,至少也要一百五十万石,还有五十万贯钱,不知朝廷能否拿得出?”


    韩滉沉吟片刻,便道:“粮食是没有问题,今年陇右大熟,可直接从陇右官仓调集粮食,但五十贯钱就没有必要从中原运去,疏勒就有铸币所,可调用疏勒银币到碎叶,这样岂不是更加方便,再者朝廷也不缺这五十万贯钱,陛下的军事行动事关大唐的战略利益,臣以为各位相国都一定会支持陛下。”


    “朕也相信大家会支持,只是碎叶战役刚刚结束,又要燃起夷播海的冲突,朕确实有些愧疚于民。”


    张焕刚说到这里,忽然一匹快马沿着官道疾驰而来,马上是一名信使,他翻身下马,快步向这里跑来,侍卫询问他几句,便将他带了过来。


    “陛下,这里有碎叶的紧急情报。”


    张焕接过鸽信,展开看了看,眼中露出了又是惊喜又是疑虑的神色,他回头对韩滉道:“碎叶传来两个消息,一个是崔曜已经获释,他带来了大食哈里发的重要信件,另一个消息是从妖龙城传来,有一个大食的重要人物过境,似乎是他们的宰相,他向回纥而去,此人的名字叫做叶哈雅。”


    卷一


    葛逻禄人南迁引发的危机


    第四十六章


    大湖筑城


    七月的夷播海正是最迷人的季节,它已经率先走出了盛夏,酷热消失了,夏天就像是一个筋疲力尽的旅客,奄奄一息地躺在低矮的山峦之中,湖畔到处是一派秋天将至的情形,一望无际的雪松林,厚实的草垫,牧人的羊群在草原上安详地吃草。


    这一天,天空晴朗,淡淡地漂着几朵白云,远远的,就在这平静的沉睡般的湖面上驶来了一支船队,延绵数十里,这是由三百多艘三桅船组成,满载着粮食和各种军用物资,巨大的风帆鼓成球形,正乘风破浪向东驶去,为首的大船上插着一面赤黄色的大唐龙旗,迎风猎猎招展。


    王思雨站在船头,凝望着无边无垠俨如大海一般的湖面,不时有体型硕大的怪鱼从水面跃起,又重重地落入湖中,仿佛在抗议这些打乱了夷播海宁静的不速之客到来。


    夷播海是一个东西长南北窄的狭长形湖泊,面积广大,相当于四个青海湖,它最大的特点是湖水一半为咸一半为淡,中间有一个延伸入湖的半岛,将湖水分为两部分,中间只有一条六七里宽的狭窄水道相连,正是这条水道将湖水一分为二,西面为淡水,东面是咸水,而唐军其中的一座军城就将筑在这个半岛之上,叫做大湖城。


    王思雨是来视察大湖城的修筑进度,按照皇上和朝廷的部署,碎叶唐军将在夷播海周围修建三座军城,现在已经开工两座。一座在夷播海北面,叫做夷播城,另一座就建在大湖半岛上,叫大湖城,两座城池对面而建,相距不到十里,正好一南一北扼住了夷播海峡。这两座城池将各驻军三千人,负责拦截通向回纥的商队。


    “大帅。快看!”一名士兵指着远方大喊,王思雨打手帘遮住了刺眼地阳光,平望而去,他看见远方出现了一条长长的黑影,那里就是夷播半岛了。


    大湖城从四月便开始修筑,这里离回纥人控制的湖东岸约六百余里,而南面是一望无际的沙漠。最早是西突厥的领土,显庆二年,唐将苏定方大败西突厥,夷播海流域便正式属于大唐的版图,归北庭都护府管辖,怛罗斯之战后,唐军全面退出葱岭以西,夷播海流域也被葛逻禄人所占。回纥也西扩至了夷播海东岸,一直到今天,随着葛逻禄的灭亡和碎叶战役地胜利,大唐的势力再次西进北上,药杀水以东地广阔疆域都成为了大唐的势力范围。


    大唐也随之改变了从前的统治方法,以建军镇的办法实现对广阔疆域的实际控制。从四月起,碎叶正式成为西域都护府所在地后,大唐又在石国和拔汗那等国成立了大宛都督府,以老将马璘任大宛都督,武元衡任长史,下辖十个军镇,如怛罗斯军镇、俱战提军镇、白水城军镇、真珠城军镇,甚至还有最北面的西海城军镇(西海也就是今天的咸海),连同在石国都城拓折城和拔汗那都城渴塞城地驻军,共有二万余人。牢牢控制住了碎叶以西的辽阔疆域。


    船队缓缓向码头靠拢。码头位于大湖半岛的中段,三面皆被陆地包围。由一条通道出入,是一个天然良港,大湖城就紧靠这个良港修筑,大湖城位于一座山丘上,离大湖顶端约还有七八里,离大陆约五里,周围覆盖着茂密的雪松林,目前,对岸的夷播城已经修好,而大湖城尚没有完工,近千名工程兵日夜赶工,争取在冬天到来之前筑好城池。


    船队的到来引来一片欢腾之声,码头上的士兵将一艘艘大船依次停靠岸边,数百名士兵从山顶跑下来,准备搬运物资,王思雨上了岸,向两边看了看,随即问道:“施将军呢,怎么不见他来迎接本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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