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楚包子的忧伤
3个月前 作者: 团子来袭
第156章番外:楚包子的忧伤
时值隆冬。
汴京南城楼处静立着一队禁军,寒风拂动华盖上明光的流苏。
华盖下,楚承稷一袭墨色暗金纹龙袍,微微低下头,问站在他身侧年仅五岁的太子:“一会儿见了你母后,记住要说的话了吗?”
太子仰起一张圆嘟嘟但绷得死紧的小脸,冷萌冷萌点头:“儿臣记住了。”
小金冠上的坠珠也随着他点头一晃一晃的。
太子大名楚子奕,小名唤阿陶。
陶,土陶瓷具也,时人常以陶朱之财喻富可敌国。
阿陶出生时,联通四海列国的驰道已经开始规划,山海堰也在修建中,国库压力巨大,秦筝便给太子取了这个乳名,希望他能给大楚带来国运和财富。
这么些年,大楚百姓的确日渐富庶,就连因群山与外隔绝的蜀地,在修建驰道后,与周边通商来往也愈发密切。
只不过阿陶从有记忆起,就很少看到母后,父皇和照料他饮食起居的小太监都说,他母后很忙。
阿陶早慧,已经开蒙读书,知道他母后和历代皇后都不一样。他母后不仅手握和他父皇一样大的权利,还总是为天下百姓奔波在大楚各处。
阿陶对母后的大多印象,都是从那一封封从大楚各地寄来的书信里得知的。
阿陶敬仰他父皇,满朝文武都怕他父皇,他自然也是怕的,虽然父皇从没凶过他,但只要楚承稷一蹙眉,他心里就莫名忐忑。
但在阿陶看来,还是母后更博学多识一些。
他从史书和宫人们口中了解到,以前那些皇帝,宫里还有很多妃子的,不过他父皇只有他母后一个。
他母后也和那些在宫廷里困了一辈子的妃子不一样,他母后时常不在宫中,反而是他父皇常被大臣们和奏章困在这九重宫阙。
阿陶曾问教他读书的岑相:“孤的母后,是不是比父皇更厉害?”
岑相似乎颇为意外,问:“太子殿下何出此言?”
阿陶扳着拇指开始细数:“母后可以随时离宫,父皇却不能;母后可以凶父皇,父皇却不敢凶母后;母后还可以轰父皇出寝殿……”
岑道溪似乎憋笑憋得辛苦,忍着嘴角的抽搐道:“这些话,殿下切莫再同旁人说起。”
阿陶不解:“为何?”
岑道溪说:“陛下和娘娘都是大楚的天,在朝臣和黎民百姓眼中,没有高低之分。”
顿了顿,他又说:“不过单从夫妻层面来讲,娘娘是可以比陛下厉害的,殿下心里就明白了,也莫要同旁人道。”
阿陶似懂非懂点了头。
**
不消片刻,城门外的官道上就出现了一队车马。
阿陶绷着小脸,看似生人勿进,实则心中颇有些紧张。
走在最前边的那辆马车在城门口处停下,车帘撩起,阿陶看到了那张时常出现在他父皇丹青中的容颜。
第一眼不是惊艳,而是为那人周身的气度所折服。
她平和而从容,像是汪洋大海,能包容世间一切。
阿陶曾在外祖母身上也感受到过那份处事不惊的从容,但眼前的母后,身上明显更多了一股威仪。
楚承稷带着阿陶步下皇辇去接秦筝。
阿陶听见他对母后说:“回来了?”
他母后则是同样平静地“嗯”了一声。
明明是许久未见,但二人却像是从未分开过一般,鲜少互诉相思和离肠。
阿陶想起来的路上父皇交代自己见了母后要说的话,狐疑瞅了楚承稷两眼。
秦筝也注意到了被楚承稷牵着的阿陶,笑着蹲下身:“阿陶又长高了,让母后抱抱?”
阿陶从未见过那般好看的笑容,想起母后和林昭姑姑都是大楚被载入正史编写了传记的女子,心底又忽生出一股儒慕之情,张开肉乎乎的双臂要秦筝抱。
秦筝抱起他时,阿陶心跳有些快,还有一股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眼眶突然就湿润了。
阿陶记着自己是太子,在外人跟前万不可失礼,小胖手搂紧秦筝脖子时,把眼泪也一并偷偷擦在秦筝衣襟上了。
“外边风雪大,回车上吧。”楚承稷说。
秦筝点了头,抱着阿陶往皇辇那边走去。
楚承稷怕累着她,“你一路舟车劳顿的,把阿陶给我抱着。”
秦筝笑着摇头:“我这两年时常不在京中,鲜少陪阿陶,让我多抱抱他。”
阿陶不动声色地避开父皇,又把搂着母后的胖手收紧了些。
母后身上很香,他很喜欢。
上了皇辇,阿陶怕母后放开自己,索性闭着眼装睡,一只手还紧紧捏着秦筝的衣襟。
秦筝坐下后,发现孩子已经睡着了,半是内疚半是心疼,索性就这么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睡着,同楚承稷道:“风雪这么大,带阿陶过来作甚?”
楚承稷一听呼吸声就知道臭小子是在装睡,原本还想让阿陶装可怜让秦筝留在宫中,现在虽同一开始说好的有些出入,不过问题也不大。
他道:“阿陶想你。”
一句话,让秦筝心中愧意更重了些。
她抱着阿陶,靠着楚承稷的肩臂浅叹一声:“是我对不住阿陶。”
她有孕那年,刚好规划完驰道和山海堰的工程,这两项工程,都是要以三五年打底的大型工程。
生下阿陶后的两年,两项工程都已开始动工,但因为复杂的地质地形,动工后也遇到了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问题。
山海堰建堤的地方就坍了好几次,民间什么说法都有,秦筝也是亲自去看过了才确定是那片地域地下水含量过高的问题,打了好几口井把水蓄出去了,才解决了河堤坍塌的问题。
这只是这些年她遇到的问题的冰山一角,她毕竟是从千年后的异世而来,又在工程建造方面有所建树,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对总结出来的数千年的的地质土壤问题有更系统的认知和解决方案,奔走在最前沿,一面带着工部官员们赶修工程,一面补充编写地质文书和水利建造类书籍。
也只有年节,才会赶回京。
楚承稷问:“你对不住的只有阿陶么?”
阿陶以为父皇是在责怪母后,瞬间紧张了起来,虚着眼想偷看,却瞧见他父皇单手扣着他母后的下巴吻了上去。
颈侧突然一重,阿陶被点中睡穴,沉沉睡了过去。
***
阿陶醒来时,已是夜幕时分,东宫早掌起了灯火。
阿陶很不高兴,抱起自己的枕头想去椒房殿找母后睡。
到了殿外,连宫门都没进得去,就被总管太监拦了下来。
满脸褶子的老太监赔着笑说:“殿下,陛下和娘娘已经歇下了,殿下回东宫吧。”
阿陶绷着包子脸抿着唇,抱着自己的枕头不肯挪动脚步。
他明明看见了,椒房殿的灯还亮着,他父皇和母后还没睡。
但老太监就是死活不肯放他进去,最终阿陶只得妥协,睡在了椒房殿的偏殿。
第二日一早阿陶就去椒房殿给母后请安,这次是被他父皇拦在了寝殿门外。
他父皇拿着衣物走出殿门才穿上,似怕惊醒他母后,语气虽同平日里没什么不同,但阿陶明显能感觉到他父皇今天心情颇为不错:“别去吵你母后,让她多睡会儿。”
阿陶乖乖点头,看到他父皇略微松散的衣襟下方,裸露出的胸膛上有几道抓痕,担忧询问:“父皇受伤了?”
楚承稷轻咳一声,“被蚊子咬了,挠了几下。”
阿陶正疑惑这严冬腊月的哪来的蚊子,就听他父皇说:“用了早膳快去尚书房,晚些时候朕亲自考你《大学》。”
阿陶“噢”了一声,小脸不自觉垮了下来,念念不舍离开了椒房殿。
等阿陶下学归来,秦筝才起,椒房殿内燃着地龙,她只披了一件单衣,正在用羹汤。
阿陶行完礼,眼尖地瞧见他母后锁骨上也有好几处红痕,坐在小马扎上同母后说今日学了什么时,忍不住问了句:“母后,你也被蚊子咬了吗?”
秦筝一开始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什么?”
阿陶胖乎乎的手指了指她锁骨:“那里,红红的。”
秦筝脸上瞬间浮起一抹薄红,不太自在说:“嗯,被蚊子咬的。”
坐在一旁看奏章的楚承稷挨了一记眼刀。
阿陶很担心父皇母后,回东宫后捧着自己夏日里熏蚊虫的熏香献宝似的去了椒房殿。
这晚他终于如愿以偿躺在他父皇母后中间入睡,睡沉了都还抓着秦筝的衣襟不肯松手。
只不过第二日醒来,他发现只有自己一人睡在床上,她母后颈侧又多了一抹红痕,外间软榻的绣面还被换了,听说是他父皇喝茶时不小心打翻茶盏,洒了茶水上去。
***
马上就要到元宵了,秦筝又在和工部的官员们商议开春要去视察的州府工程,阿陶舍不得母后,终于在元宵这晚,毫不害臊地挤出几滴眼泪,可怜兮兮说不想跟母后分开。
秦筝果然心软了,只是很快做了另一个决定——她带着阿陶一起离京。
阿陶虽年幼,但他作为大楚太子,从小了解农商水利、体验民生疾苦,也未尝是件坏事。
朝臣们议议论此事时,除了龙椅上的帝王脸色黑沉,大多臣子都表示赞许。
元宵一过,阿陶欢欢喜喜跟着母后一起坐上了离京的马车,途经青州州府,遇上春耕,秦筝还带着阿陶去体验了一把何谓耕田。
阿陶累得满头大汗,秦筝问他:“知道你父皇为何要推行廉政,严禁铺陈浪费了吗?”
阿陶重重点头。
秦筝说:“掌权者,不能只听底下的人说百姓过的是怎样的日子,要亲自去看、亲自去做了,才知道怎么给百姓更好的生活。”
阿陶觉得跟着母后走的这一趟,比他跟着岑相念一年的书学到的都多,他说:“阿陶以后要想父皇和母后一样,当个让百姓都过上好日子的皇帝。”
秦筝笑着用拇指拭去他小胖脸上的泥浆:“好,母后等着那一天。”
离京不到半月,阿陶刚开始同情他远在京城的父皇,就发现他父皇微服私访杀过来了……
作者有话说:
写在前面:很多宝宝私信作者菌说想看包子番外,为了多一点一家三口的相处,所以写了这个番外,这个番外也会添到出版的实体书中,因此还是放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