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
3个月前 作者: 闹闹不爱闹
而警察那一方,也已经有一个警察退了出来,当然也是去搬救兵。
那名警察与宋天耀对视一眼,宋天耀朝他微微点头一笑,出了夜总会,上了褚孝信的福特汽车,对司机说道:
“辛苦你,麻烦去一趟油麻地警署。”
“好的,宋先生。”司机已经知道宋天耀是褚孝信新聘请的秘书,所以毫不犹豫的发动了汽车。
而叫做阿驹和阿坤的两个打手,则一左一右把宋天耀夹在后座中央,眼睛警惕的盯着车外。
叫阿驹的,手里把玩着两把小刀,此时小刀灵活的在双手间切换,而叫做阿坤的,则把左手放在后腰处,似乎握着腰间的某个武器。
“你们在潮勇义是什么身份?”宋天耀好奇的问了一句:“红棍?白纸扇?草鞋?”
叫做阿坤的没有开口,似乎不想与宋天耀说话,叫做阿驹的壮汉手中小刀的动作停下,扭回头对宋天耀笑笑:
“烂命驹,潮勇义双花红棍,他是鱼栏坤,潮勇义双花红棍。”
宋天耀深深吸了一口气,对两人身上的汗味都不觉得刺鼻了,没想到自己穿越之后,居然还能得到让两个双花红棍护送的机会?
不过说起来,是不是双花红棍不值钱?怎么随便出来两个,就是双花红棍?后世了解的资料,似乎双花红棍的称号,百中无一才对啊?
第十四章
油麻地警署
宋天耀知道的香港社团资料,是看后世一些书籍和电影了解的,但是实际上,四五十年代,香港各个社团双花红棍层出不穷,并不是说双花红棍不如后来的七八十年代值钱,恰恰相反,这时候的香港社团,一名被升为双花红棍的社团中人,必然有自己强悍的地方。
香港大大小小,合法非法的码头加在一起数十上百个,双花红棍就负责镇守自家帮会的码头,当有其他帮会的人来找麻烦时,双花红棍能一马当先站出来,为帮会解决麻烦,保证码头上的兄弟有饭吃,有工开,不会被别的帮会抢走生意。
跟着宋天耀前往油麻地警署的两名双花红棍,烂命驹,潮勇义在中环大码头负责罩码头的双花红棍,正式拜师潮州昆仑拳大师黄永鹤学过功夫,手上此时拿着的一对匕首,既可近身搏斗,有可当飞刀远距离伤人,他就是用这对匕首为潮勇义在中环大码头打出了一块地盘之后,被升为潮勇义双花红棍,镇守中环大码头。
鱼栏坤,九龙避风塘疍家仔出身,所谓疍家仔,就是指常年生活在船上的渔民,七岁父母出海打渔,遭遇风浪,船翻人亡,鱼栏坤无家可归,吃百家饭长大,因为父母双亡,性格极度自卑,自卑到了极点就是凶戾,与人发生争斗,往往下手凶狠,对方或断手断脚,或昏迷不醒,后来在码头加入潮勇义,每每帮会与人发生冲突,他都挥舞一把鱼叉冲在最前,数年下来仍然没有落下伤残或者死亡,被潮勇义安排镇守西贡码头。
今天陈阿十带来丽池夜总会的三个人,身份全都是镇守各个码头的双花红棍,四个人本来是来听歌喝酒顺便聊聊最近各个码头的问题,只不过恰逢其会,再加上褚孝信说要让陈阿十保护好宋天耀,所以陈阿十为求稳妥,才安排了三个双花红棍中的两个跟过来保护宋天耀,并不是宋天耀想的那样,双花红棍不值钱。
开车赶到油麻地警署时,已经深夜十点多,宋天耀走下车,打量着夜幕中这栋位于加士居道街口的三层建筑,这栋警署,是九龙区服役最早的警署,此时警署外的街道上,不时有小贩挑着卖细蓉的扁担走过,也有穿着高叉旗袍,估计撩起裙摆的性感女人对着来往行人抛个媚眼,等待有咸湿佬光顾生意。
甚至也有顶不住瘾的老道(瘾君子)倚在警署一侧的边墙处,取出鸦片膏直接囫囵吞下去止瘾,而站在警署外值班的军装警员对这种事像是完全没有看到,色迷迷的与站街的女人们笑着调笑。
宋天耀迈步朝着警署大门走去,这名值班的军装警员抬起头打量了一下宋天耀,见宋天耀穿着光鲜,语气没敢太过放肆,但是仍然一副无精打采欠揍的德行说道:“什么事?知不知道这里什么地方?警察局,你以为你家啊?说进就进?”
“警官,侦缉队的颜雄,雄哥现在在吗?”宋天耀从西装口袋里取出三五香烟,递给对方一支,又帮对方点燃,这才笑眯眯的问道。
警察转过脸看看那辆福特车,又看看跟在不远处的两个明显是社团中人的壮汉,对宋天耀摆摆手:“二楼,侦缉队审讯室,雄哥正在里面爽。”
“多谢警官。”宋天耀迈步朝着里面走去,烂命驹手里把玩着两把匕首,就那么堂而皇之的跟着要走进去,警察皱皱眉,对烂命驹说道:“你懂不懂规矩?带着家伙进警局?想在里面长住?收起来,这警署可是有鬼佬的,让鬼佬见到你这个德行,总华探长都保不住你呀!”
宋天耀听到警员的抱怨,转过身,顿了一下,从西装里取出那没有花出去的两千块港币,本来想拿出两百,但是想想对方两个双花红棍的身份,直接数出了一千块,走过来,每人五百,放到了两人的手里:“两位兄弟麻烦就在这里等我,这些钱就当是两位的辛苦费。”
这两千块港币,宋天耀本来还说没人收就换成花篮打赏给陈茱蒂,结果没等换成花篮,双方就起了冲突,宋天耀也就顺势又装进了口袋,反正他说是要帮褚孝信换花篮,就算最后夜总会要查这件事,也只会算在褚孝信的账单上,而褚孝信这种公子哥,显然对这种欢场消费不会在意。
“先生,这有些不合规矩。”鱼栏坤不开口,烂命驹脸上挂着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对宋天耀说道。
他们虽然是双花红棍,但是不代表双花红棍就和后世黑社会那样大富大贵,现在的社团,还保留着义气为先的传统,码头其他兄弟勉强填饱肚皮,身为他们的大佬却大鱼大肉,这种大佬用不了几天,手下就全部散去,只有同甘共苦,遇事当先,帮兄弟出头的大佬,才会有人跟,而这种人,往往都没什么钱。
不凑巧,面前的烂命驹和鱼栏坤都是这种义气当先的蠢人,挂着双花红棍的名头,活的比一般苦力稍好一些而已。
五百块,按照他们的身份,也要赚一个月可能才拿得到。
“规矩是人定的,我先进去。”宋天耀对两人笑笑,转身进了警署。
烂命驹看向鱼栏坤,鱼栏坤干脆的把钱收了起来,对烂命驹说道:“他愿意给,我就收,不过想让我感谢他?别做梦了。”
“你有一天出事,一定是因为这种臭性格。”烂命驹拍了一下鱼栏坤的肩膀,微笑着说道。
鱼栏坤从口袋里取出一包好彩,分给烂命驹一支:“我惊他呀?不过是那位褚家少爷的跟班来的。”
“人家做跟班,能让褚少爷调车送他,你做双花红棍,不整天要靠双脚走路?我倒蛮欣赏这个叫阿耀的,懂事,醒目,一双眼看起来清澈温和,但是实际上,却看不透他心中想乜鬼,十哥之前同我讲过,有这种眼神的人,叫做有城府,哪像你我,傻乎乎,心中想什么,恨不得全部都挂在脸上。”
第十五章
颜雄
宋天耀不知道外面的两个打手如何聊自己,他按照值班警察的指点,踩着楼梯上了警署二楼,二楼是各个侦缉队探长的办公室以及侦缉队大厅,一上二楼,听到楼梯响,大厅里正趴在桌子上打瞌睡的便衣差佬就抬起头,看向宋天耀:“你找边个呀?”
“颜雄,雄哥。”
“雄哥是吧?左转,审讯室,记得进房前先敲门。”一名差佬说完之后,就继续趴回了桌面打瞌睡。
宋天耀说了一声谢谢,走到了最里面的审讯房门外,此时隔着门,就能听到里面拳打脚踢的声音,和人被堵住嘴巴发出的呜呜声。
宋天耀敲了敲门,里面的声音随即安静下来,房门打开,一个年轻的便衣挡在门口,对宋天耀问道:“什么事?”
“我找雄哥,褚孝信褚少爷让我来见他。”宋天耀对便衣说道。
便衣扭头对里面说道:“雄哥,有个小子说褚孝信让他来见你。”
“褚孝信?哪位,在哪?”里面一个声音马上急切地说道,说着话,快步走到了门口,便衣让开身体,一个身高略矮的圆脸中年人,此时穿一件白色条纹汗衫,敞着领口的两个扣子,出现在门口。
这就是颜雄?看到颜雄的第一眼,宋天耀心中想的是该不会认错了重名的人吧。
面前的颜雄最少也要三十四五岁,现在是1951年,1951年颜雄都已经三十四五岁,还只是个比探员稍高一点儿的探目,最多只能算是个小组长,芝麻一样的官职,那怎么可能在十几年后再爬到高级探长的位置,要知道现在的香港警队,可没有按时退休这种说法,鬼佬要收钱,位置没有那么多,所以就只能加快速度更迭这些油水官职,四十五岁退休养老的探长并不稀奇。
“你是雄哥?”宋天耀对面前这个比自己矮了半头的中年人开口问道。
颜雄点点头,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是我?信少有什么事?算了,先进来再说。”
说着话,颜雄把宋天耀领了进来,此时审讯房中央屋梁上吊着一个人,身上已经被打的遍体鳞伤,宋天耀扫了这个被吊着的人一眼,颜雄马上说道:“阿伟,把这个扑街扔下去,随便找几个老福的兄弟趁夜送他游水(游水:指套上麻袋装入石头沉入海底)。”
等叫阿伟的便衣招呼两个同伴进来把这个挨打的人带出去,只剩下颜雄和宋天耀之后,颜雄才对宋天耀问道:“兄弟怎么称呼?这么晚来警署?信少出了什么事?”
“鄙人宋天耀,是帮信少打理利亨商行的秘书,信少和张荣锦的干儿子在丽池花园夜总会因为歌女起了冲突,现在恐怕张荣锦的人正赶去丽池花园把信少带走,我问信少有没有警队的朋友能出面周旋,信少说了雄哥的名字,所以我来请帮忙想想办法。”宋天耀从西装口袋里取出香烟,一边说着,一边递给了颜雄一支。
颜雄听完宋天耀的这句话就是一愣,第一反应就是褚孝信与张荣锦的干儿子发生冲突找自己干什么?他老子是潮丰商会会长,在潮州人当中威望高,褚耀宗一开口,不要说张荣锦的干儿子,就算张荣锦,恐怕也无可奈何。
不过他脑袋转的很快,马上想到褚耀宗和张荣锦的对话不能发生在今晚,一个潮州帮商会会长与一个五邑帮华探长坐在一起解决这件事,那就等于潮州人在五邑人面前落了面子。
褚孝信想让自己出面周旋这件事?颜雄心中一阵跳动,他今年已经三十三岁,却仍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探目,向上爬的野心他比谁都大,但是却没有合适的机会,颜雄是1941年香港保卫战之后加入的警队,那时候的警队还是日本人话事,等到1945年香港重光,日本战败离港,本来像他这种帮日本人做过事的警察是应该被清理掉的,但是还好他见机的快,得到英国人器重的探长姚木返港的消息之后,把自己在日占期间搜刮的钱财全部送给了姚木,傍上了这条大腿,保住了警察身份,而姚木果然很快就被任命为兼管新界区的九龙区华探长,成为了当时的警队华人第一人。
姚木对颜雄也算照顾,升任九龙华探长之后,把颜雄一个有着日占期间黑历史的警察硬生生调进了侦缉队,从便衣探员做起,49年,又帮颜雄升为探目。
颜雄满心以为自己只要靠住姚木,一定飞黄腾达,可是偏偏命运捉弄,1949年,姚木成为全香港第一个总华探长,统领整个香港便衣的刑事侦缉工作,颜雄把这几年辛苦积攒的十万港币拿出来,想要让姚木帮他活动一个警署高级警长的职务,姚木本来已经答应,可是收了钱没等帮他活动,就因为身体原因提前退休,由原九龙区探长刘福接任总华探长职务,九龙区探长,则被趁机向鬼佬行贿五十万的张荣锦接手,五十万,是五邑商会帮张荣锦付的,而张荣锦则趁机在自己辖区扩大五邑帮会的地盘。
颜雄得知这个消息时,恨不得一口鲜血吐出来,钱自然是不可能再去朝姚木要回来,不然姚木虽然退休,无法再帮自己出面升职,但是想要记恨自己,那可相当容易。
无奈之下,颜雄只好找了个小靠山,也就是此时的油麻地警署刑事侦缉队探长黎佑民,黎佑民是刘福的手下,与刘福一样,都是东莞人,东莞人虽然在香港无法与潮州人和五邑人相比,但是也自成一系,颜雄这种潮州人,自然不可能得到刘福和黎佑民的重视,所以这么多年下来,仍然是探目的身份,而比他还要早一年加入警队的吕乐,也经历日占期,一样拥有黑历史,却因为始终抱着潮州人自家的大腿,所以安安稳稳,如今已经是深水埗警署探目,深水埗警署刑事侦缉高级警长陈立认定的接班人,只等陈立退休,就安排吕乐接他刑事侦缉高级警长的位置,甚至都不用吕乐花太多冤枉钱,因为陈立就是潮州人,而吕乐跟陈立鞍前马后多年,接他的位置在所有潮州人看来,都天经地义,自然会有潮州富商帮忙准备好这份接班钱。
第十六章
深夜过海
所以今年开始,颜雄一改之前只抱刘福和黎佑民大腿的策略,频频对潮州帮势力示好,更是拜在了潮州老牌社团福义兴门下,成为了福义兴的四二六红棍,通过社团红棍关系,拉拢交往潮州其他社团大佬,希望能通过那些江湖大佬,搭上真正的潮州大人物,比如褚耀宗。
只要有钱,颜雄直接买一个警署高级警长的位置也不是不可能,问题就是,颜雄没有钱,他这个身份就算天天贪污索贿收黑钱,一个月到手无非上千块港币,抛开日常开销,积攒下来,一年不过一万多块,而一个高级警长的位置,没有十几二十万港币,想都不用想,而十几二十万港币,只有那些大商家大捞家才能拿的出来。
通过潮勇义的陈阿十,颜雄搭上了褚孝信的关系,不过所谓关系,也只是平日一起喝喝酒聊聊天听听曲,关系还远没有达到能让褚孝信他老豆帮颜雄掏十几万买一个高级警长的位置。
今晚,似乎是一个机会?
颜雄的心脏剧烈跳动两下,大脑开始了高速运转,他在纠结今晚自己帮褚孝信搏这一次,到底能不能换来褚耀宗的回报。
“雄哥,一边是潮州人,一边是五邑人,该怎么做,不用想太多了吧,如果上一次是自己没抓住机会,那这次如果再犹豫,恐怕大家都不再把你当成自家人。想怎么做,尽管开口,汽车就在外面等。”宋天耀看着颜雄脸色数变,不用了解颜雄的经历,只看他此时三十多岁只是个探目,还要对褚孝信这种纨绔公子哥伏低做小,就知道他一定是当初站错过队,没得到潮州商会这方面的支持。
颜雄听到宋天耀这句话,一张圆脸狠狠的抖了两下,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阿耀是吧?好,就再赌这一铺,我就不信我颜雄三十三岁,一直运数低!你马上同我去太平山半山别墅区!”
“阿伟!”颜雄一边系着领口的扣子,一边对外面喊道。
那名叫阿伟的探员走进来:“雄哥,咩事?”
颜雄从自己口袋里取出两百多块,犹豫了一下,看向宋天耀:“阿耀,身上有没有现金,三百块就好。”
宋天耀拿出钱包,数出三百块递给颜雄,颜雄把三百块连自己的两百块加在一起,拍在阿伟的手里:
“你让阿邦带着这五百块赶去荔枝角水警分区找一个叫潘英仕的鬼佬水警,让他安排一条水警蒸汽船去中环码头等我,他见钱开船,所以一定要先把钱给他。”
等阿伟把钱装起来,颜雄继续说道:
“你亲自赶去丽池花园夜总会,你见过褚孝信信少对吧?留在那里,如果张荣锦的人要带走信少,你就话是我颜雄要信少留下等我,我除非张荣锦亲自到场,不然就算是来个高级警长,也别想带走信少,有咩事,都由我颜雄一个人扛!”
说这番话时,颜雄脸上的表情已经可以用狰狞来形容。
“要不要通知民哥一……”阿伟想说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一下颜雄的上司黎民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