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

3个月前 作者: 上山打老虎额
    说着,二人就到了门口。


    陈凯之很认真地道:“多谢恩公,若是有闲,学生一定会来拜望。”


    宋押司更加惭愧,对门房道:“去拿几尾腌鱼来。”


    门房颔首,忙不迭地去取鱼。


    宋押司笑道:“这是荆州的朋友送来的腌鱼,别有一番风味,贤侄既然来了,不可空手回去。”


    这一次,却是宋押司想要交这个朋友了。


    陈凯之欣然接受道:“若是恩公要给我办事,我倒是不敢,可若是恩公要送我鱼,学生却非要收下不可,多谢。”


    这话听着很有趣,宋押司听后哈哈笑起来。


    那门房拿了鱼来,陈凯之大方地接过,又是作揖道:“学生告辞。”


    说罢,他再没有停留,提着草绳绑的几条咸鱼,消失在黄昏的街上。


    “老爷,这人是谁?”门房禁不住问。


    宋押司捋须,眼睛半张半阖,寻觅那人群中已是消失不见的踪影,淡淡道:“是个故旧的门生,往后若再来,殷勤一些,不要怠慢了。”


    “是。”


    在这长街对面,那帮闲早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眼里已写满了震惊。


    这人……真是宋押司的亲友啊,宋押司居然亲自将这小子送出来,这个关系可不一般,噢,还送了鱼给他,送鱼是亲朋好友之间常有的交际行为,更重要的是,这个小子居然很不客气地接受了。


    若是关系生疏一些,会如此不客气地接受吗?


    哎呀,幸好我家周差役今日没有刁难这个小子,否则……


    他左右看了一眼,便一溜烟的,行色匆匆地走了。


    ……


    陈凯之当然不是找宋押司办事,户籍这样的小事,怎么能让县令的心腹亲自办呢?他提着咸鱼,轻松愉快地寻了个客栈,现在身上还有一两银子,先解决户籍问题,接着就得努力地在这个世界安身立命了。


    在客栈里打尖住下,本以为自己会很洒脱,人躺在塌上,便有一股思绪涌上心头,那平时没心没肺的俊俏脸庞,却忍不住升腾上一丝落寞。


    次日起来,很生疏地用店伙送来的柳枝刷了牙,到了这里,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洗漱之后,便匆匆出门,路上随手买了个蒸饼吃,这蒸饼硬邦邦的,入口难化,陈凯之心里不由想:“要出人头地啊,蒸饼再吃下去,凯哥的肠胃怎么受得了。”


    他在路上打听了之后,寻觅到了县衙,县衙倒是显得很朴素,颇有些像土地庙,只是门脸显得庄严了一些,途径的路人到了这里,大多行色匆匆,显然不愿和公门打什么交道。


    只有陈凯之很大方地走上前去,便有一个皂隶呵斥道:“什么人?”


    陈凯之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道:“我寻周差役。”


    显然这位周差役比这皂隶在衙里身份要高,皂隶的脸色马上缓和起来,道:“你叫什么,我去通报。”


    “陈凯之。”


    陈凯之含蓄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他深信,那姓周的差役,一定会对这个名字印象深刻。


    第7章


    大功告成


    皂隶匆匆去进去通报,过不多时,便回来道:“周差役在刑房等你,哈,陈公子,小的给你带路。”


    态度变化得真快,陈凯之不禁莞尔,随他进了衙内,在六扇门前停下。


    这六扇门分别是“刑”“礼”“工”“吏”“户”“礼”六房,是县衙里主要的机构,陈凯之大喇喇地走进去。


    本是坐在这里的周差役连忙离坐,满脸堆笑道:“哎呀,是陈公子,今儿吹什么风,陈公子怎的来了?”


    和昨日的态度简直判若两人。


    宋押司的亲戚啊,这家伙也不早说,害得差点得罪了他。


    周差役昨夜听了帮闲的添油加醋,心里还有一些不安呢,宋押司乃是县尊大人面前的红人,若真是得罪了他,往后可还怎么混?


    陈凯之道:“周官人,你好。”


    “不要说这样的话。”见陈凯之客气,周差役瞪大眼睛,亲昵地道:“什么官人不官人的,就一个贱吏,你这样称呼,没的让人笑话,以后叫周老哥,我叫人上茶。”


    陈凯之笑吟吟地道:“茶水就不喝了,其实是有事想请周老哥帮忙,昨日你问我户籍,我回去找了找,竟发现真的遗失了,你说,这可怎么是好?这没有户籍,可是大罪啊,我左思右想,周老哥在衙里人面广,能否帮我办一个。”


    很不合理的要求。


    户籍有这么好办?


    你以为你是谁?


    若是昨天,周差役早就怒目金刚,提着戒尺拿人了,一看你獐头鼠目,就不是好东西,拿下,回去打一顿再说。


    可是……昨天是昨天,今时不同往日了啊。


    周差役脸上堆着笑,心里忍不住想:“他不寻宋押司,却来寻我,莫非是想避嫌?又或者是,这样力所能及的小事,宋押司不屑为之?哎呀,这倒是叫我心里一块大石落地了,这样的人情,不给白不给。”


    周差役便欣然地道:“这个好说,若是别人,肯定是没这么轻易的,可是我与你投缘,昨日乍看你,便觉得你不是寻常人,哈哈,这事,周老哥帮你办着。”


    周差役心里甚至隐隐期盼,若是宋押司肯另眼相看,在县令大人面前美言几句……


    周差役让陈凯之先安坐,自己则兴冲冲地跑去了隔壁的户房,过不多时,有个户房的文吏进来,客客气气地问了陈凯之的姓名和籍贯后,便又回去了,半晌之后,周差役便拿着一份黄纸的户籍过来,上头清晰地盖了户房的大印,交给了陈凯之。


    很多可能极难的事,其实要办起来很容易。


    陈凯之捏着这轻薄的一张黄纸,心里感慨:“还好凯哥不是一般人,否则早就死了一百零八遍了。”


    所谓阎王好惹,小鬼难缠,似周差役这样的人,就是小鬼,在县里混了许多年,早就便成了油子,平常人要找他办事,比登天还难,你就算不办事,他还要寻个空子找你麻烦呢。


    可只要设定好套路,摸透了对方的底细,看上去好似难如登天的事,周差役这等混子也能轻易帮你办下来。


    有了户籍,陈凯之心里大定,终于不怕招摇过市碰到警察叔叔了。


    周差役笑着来套近乎道:“不知陈老弟现在做什么营生?”


    陈凯之信奉他上辈子混社会的准则,能忽悠的事尽量忽悠,没必要忽悠的,却绝不和人说半句假话,因为真话越多,反而显得你真诚,给人留一个好形象。


    他摇头道:“现在无所事事,周老哥别取笑。”


    周差役哪里敢取笑他,心里说,老弟,你有宋押司啊,还怕没有营生?


    当然,周差役是不能点破的,难道说我派人跟踪了你,得知你和宋押司有交情才和你交朋友的不成?


    他笑嘻嘻地道:“我看你一身儒雅,文质彬彬的,倒像是读过书的,噢,正好我家县令为了教化一方,特意请了名儒方正山方先生来县学里教书,为的是应对年末的县试,这方先生前几日才到了县里,和县尊商量,说是要取一名青年俊彦收入他的门下,县尊大人大喜,已说了,后日让诸生们都去试一试,谁若是受了方先生的青睐,由县里就会供应他的吃喝,直接将其列为廪膳生,公子可有意吗?”


    这个时代的规矩,倒是和陈凯之所想的不同啊,陈凯之记得在明清时期,廪膳生是要考了秀才才有资格的,在这里是县老爷说了算吗?


    不管怎么说,陈凯之心动了。


    包吃包喝包住,还有一个感觉很有前途的老师,哎呀,就差送个老婆了,现在户口问题解决了,这“工作问题”似乎也该努努力才是。


    怎么看着,这个所谓门生有点像上一辈子的公派留学生呢?


    有前途,我喜欢!


    陈凯之不露声色道:“后日?考的是什么?”


    周差役笑道:“我若是知道试题是什么,我也就去考了。不过想必不会容易,方先生的名气很大的,莫说是寻常的读书人,就算是一些家里有族学、私学的名门之后,也动了心,应考者不少呢。”


    “我也可以去?”陈凯之愈发动心了。


    周差役心里却道:“方先生乃是名士,要让他收你为徒,却是难了,当然,无论你有没有机会,这都没关系,最重要的是你和宋押司有不可描述的关系,再卖你个人情也无妨。”


    于是周差役笑容可掬地道:“陈老弟啊,本来想要应考,却也是不易的,若是人人都去考,这哪里管得过来?所以非要有人举荐才可。不过不要紧,我一见你就投缘,啧啧,你跟我那过世的兄弟简直生得一模一样,这第一眼见你呀,就好像是与早夭的兄弟重逢一般,心里透着亲切,缘分啊,想不到自己的故去的亲兄弟,就这么活生生的在跟前,小老弟,你放心,这事,哥哥为你办了,你后日只管来衙里,我想办法给一封荐信你。”


    像你死去的亲兄弟……


    陈凯之目瞪口呆地看着周差役这一张坑坑洼洼的大饼脸,陈凯之要哭了,眼角有些湿润,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自己。


    “多谢周……周大哥。”本来还想拉几句家常,可陈凯之被周差役死去的兄弟吓着了,无语凝噎。


    心里有了底,陈凯之连忙告辞,有了户籍就算是成家了,若是能有幸成为大儒的高徒,还包吃包住,这就算是立业了。


    嗯,不要急,凯哥慢慢把事办了。


    回到客栈,手里的银子只剩下半两,换成钱也不过是五百钱而已,陈凯之这才有些紧迫起来,真的得先安顿下来才好,所以这两日不能闲,后日就要考试了,要努力,先打听打听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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