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1部分

3个月前 作者: 上山打老虎额
    没有茶的日子怎么过啊!而且这里吃面包,和香喷喷的米饭比起来,刘瑾恨不得将这硬得像石头一样的东西丢了,好在他可以让人弄一些羊肉羹,勉强解解馋。


    看着朱厚照呷了口茶,刘瑾不禁咽了咽吐沫,自从茶叶告罄,余下的茶叶,眼下只能供应陛下了,算算日子,他已两个月不曾吃过茶水,此时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茶瘾上来,实在吃不消啊。


    这都是在这个鬼地方所带来的苦啊!


    “陛下,若是没有什么事,奴婢告退了。”刘瑾不忍继续看下去,闻到这茶香,便觉得百爪挠心,心里又忍不住开始幽怨滋生,索性眼不见为净吧。


    朱厚照却是笑了,勾唇道:“往后啊,少说什么奴婢、奴婢的,你已是罗马公爵,是朕的臣子,以后可不是奴才了。朕再过一些日子就要进兵伊斯坦布尔了,拿下了那里,朕的心愿才算是完成了一半。”


    刘瑾瞪大了眼睛道:“陛下,怎么才一半?不是说好了,拿下了那里,咱们就可以回家了吗?”


    回家……对刘瑾来说,实在有着太大的诱惑力。


    朱厚照却是露出神秘的样子,道:“当然要回家,不过咱们是打回老家去,拿下了伊斯坦布尔,就要度过海峡,奥斯曼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奥斯曼之后,还有波斯,波斯之后,还有挨着陆路的诸国,咱们一路杀回去,你随朕东征没错的,朕已想好了,咱们自伊斯坦布尔,一路杀至温泉关,从那里再穿过草原,便可抵青龙,再自青龙抵山海关,大抵就可凯旋而归了。”


    “不过,咱们的弹药储备已是不多了,只怕现在的弹药存量,可能连伊斯坦布尔都不如,将来的战争,可就没有这样容易了,不过这不打紧,现在我们士气如虹,而奥斯曼人已被震慑,惶惶如丧家之犬,到时,朕命佛朗机军马打头阵,用少量的火炮掩护,拿下伊斯坦布尔的几率会是极大的。”


    朱厚照眯着眼,目光透出的光芒异常灿烂,口里则道:“朕要在这里加冕,让教宗,让正教的大牧守,都给朕加冕,自此之后,朕才真正算是万王之王。”


    朱厚照兴致勃勃地描绘着自己的美好前景,可刘瑾却是欲哭无泪,他的心又开始痛了,身子已经拜倒在地,带着哭腔道:“陛下,奴婢……奴婢……”


    朱厚照却又是不耐烦地挥挥手道:“少又来哭啼啼的,你就好好地跟着朕就行,就这样定了。你出去吧,朕想静静。”


    他说着,便站起来转过身去。


    刘瑾看着朱厚照头也不回的后背,只好忍着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这座公爵的堡垒,盘踞在山腰上,可是自这里向下看,便可见山下是无数的军马营寨,各国的军队汇聚在一起,营帐上,龙旗飘扬,也有各个君主们的族徽,以及各国的王旗。


    大家彼此之间,用着各种不同的语言,若是贵族倒也还好,他们彼此都学过拉丁文,可若是寻常的骑士和士兵,便只好操持着各地的土语了,偶尔也会有一些争斗,不过很默契的是,无论是巴伐利亚人,还是萨克森人,又或者是威尼斯人,没有人会去挑衅大明水师的人马。


    在所有人的眼里,这些‘耶路撒冷’人是神秘的,很多生活习惯,他们都无从了解,甚至连语言,对他们来说,也是无迹可寻,他们对于‘耶路撒冷’人,心里存着敬畏之心,因而,所有人经过他们营地的时候,都规规矩矩了不少,即便是烂醉如泥的醉鬼,居然也会变得谨慎一些。


    神色落寞的刘瑾回到了营地,此时营里正在烤着羊羔,这是他们收获来的战利品,这些丘八们,正愉快地架着篝火,时不时地发出欢快的大笑。


    刘瑾是孤独的,看着那些开怀大笑的丘八们,他显得格格不入。


    说来也可笑,他这个往日在大明朝清流眼里的眼中钉,现如今,反而和随舰队而来的一些文官变得熟络了起来。


    这些文官,都是舰队中的‘刀笔吏’,负责传送文书,监督各舰,可一旦出了海,他们很快就被边缘化。


    陛下不太待见他们了,舰队里的丘八们呢,更是和他们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反观是这位刘公公,却和他们一样的惆怅。


    第一千九百四十五章


    放浪形骸


    刘瑾和这些文官能混到一块其实也不奇怪,起码比起那些丘八们,他们还是有不少共同点的。


    刘瑾和他们的共同点是,从前在大明的时候,大家都是锦衣玉食,什么鸡鸭鱼肉不曾吃过?所以对于肉食,实在没有太多的兴趣。他们怀念大明的一切,只恨不得自己插翅回乡。


    可丘八们则显然是不一样的,水师都是备倭卫中挑选来的军户,进行了一段时间操练之后,便参与了这一次远征。


    某种程度来说,这些军户大多都是穷苦,固然行船危险又艰辛,可对他们来说,倒也能够忍受,而到了这里,随着陛下带着他们处处告捷,一方面,他们从教皇国里得到了许多的粮食,另一方面,还有佛朗机君主们的犒劳,以及从奥斯曼人夺得的战利品,这已使丘八们的伙食直线上升了。


    说到他们从前在大明的时候,也不过是饱一顿饿一顿,更是尝不到香喷喷的白米饭,大多人吃的都是黄米粥,自然没有所谓的香甜可言,可在这里,顿顿有了酒肉,顿时便觉得犹如到了天堂,何况在这里作战,并不算危险,火器一出,几乎都是压倒性的胜利,还能跟着陛下建功立业,将来若是有朝一日回了大明,即便是混个世袭百户,都是赚到了,退一万步,就算不回去,那又如何,回去也是苦哈哈的,陛下封了刘公公为罗马公爵,大家在这儿,可都是功臣啊,吃香喝辣或许未必有,却也总比世世代代做军户好。


    这大明水师里,大家的感受都是不同的,穷苦的人来了这里,很快就能适应,即便是那黑面包,他们也咀嚼着,也能尝到一丝甘甜。


    可刘瑾和这些文官不同,他们想喝茶,他们想每日都能沐浴,他们怀念着大明的一切美好日子。


    刘瑾一回来,水师的通判杨羡便抽了空进了帐子,苦笑着道:“刘公公,我泡了茶,不知刘公公喝不喝?”


    “茶?”本是心情郁郁的刘瑾,眼睛霎时间亮了起来。


    却见这杨羡手里正拿着一个茶盏,里头果然是泡了一壶茶,可细细一看,这里头漂浮的并不是茶叶,倒像是草屑,刘瑾忍不住皱了皱眉,踟蹰着不知该不该喝。


    这杨羡却是精神抖擞地道:“我拿了各种晒干的草木来冲泡,总算是这不知名的干草,泡了有那么丁点茶水的滋味,公公快来尝尝。”


    刘瑾迟疑着轻饮了一口,仔细回味着,不禁乐了:“还真有那么点儿意思,虽无清香,却也能勉强解解馋。”


    杨羡摇头晃脑着道:“这是当然,我精挑细选了的,不过说实话,倒是前几日,刘公公拿陛下喝过的茶渣冲泡出来的茶,喝起来过瘾一些。”说到这里,他吞了吞口水,才道:“可惜了,现在陛下也节省了,一撮茶叶,也非要来回冲泡许多次不可。”


    刘瑾叹了口气,才道:“是啊,连陛下都晓得节省了。”


    说着,他又呷了一口,觉得神清气爽了一些,便道:“杨贤弟,方才咱探了陛下的口风,瞧这样子,只怕没有个十年八年,是回不去了。”


    杨羡听了,愣了一下后,顿时一脸惊愕地道:“不是说好了,这一年半载,只要拿下了这什么伊斯坦布尔,就可以凯旋而归了吗?”


    刘瑾苦着脸摇头道:“陛下这是在切那黑面包啊,一条黑面包,一截截地切出来,当初去那什么马六甲的时候,糊弄着说拿下了马六甲就回,后来要去天竺,此后又去……哎……他的话,咱是一句不敢信了,咱心里,说句实在话,真真是难受啊,可有什么法子呢?其实啊,咱没亲没戚的,倒也罢了,倒是杨贤弟,你有妻有子的,而今这么多年不回去,也不知等到垂垂老矣的时候,再归乡时,又是什么光景了。”


    杨羡听着,眼泪便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边道:“刘公公,不瞒你说,我心里苦啊,这些日子,我都是整宿整宿的睡不着,每天夜里,抬起头来便看月,看了月便念着故乡,想到了故乡,便想到了家中的老父,想到了妻儿,如今漂泊在外,还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回去见他们,真是……真是……”


    他这一哭,刘瑾也忍不住了,眼泪也啪嗒地落了下来,陪着他一道哭,哭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气,刘瑾才哽咽道:“要不说咱和你们几个投缘呢,咱啊,心里也是和你们一样的,你们想着父母阿妻儿,这些咱没有,可是咱想着咱辛辛苦苦的,在那京师营造了一个偌大的府邸,那真是雕梁画栋,美不胜收啊,可惜怕是要荒凉了,咱还收藏了许多坛陈年的女儿红,哎……还有茶……还有茶,咱心里,每日就像揪心一样的疼,疼得眼泪哗啦啊,可到了后来,眼泪都流干了,哎,哎,哎……”


    杨羡红着眼睛,动容地道:“刘公公说的一点都不错,咱们本不是游子,反过来,我倒是羡慕那些游子,他们呢,家在江南,人在京师,尚且思乡心切,咱们更惨啊,咱们这是到了天涯海角,这里遍地都是蛮子啊,各色各样的蛮子,红头发的,黄头发的,白头发的,还有蓝眼睛的蛮子,绿眼睛的蛮子,饮毛茹血,牛肉都是半生不熟的吃,每日放眼看去,这么多蛮子,看着眼睛都要滴出血来,陛下居然还要和蛮子成婚,那女人,我见过,真真是不知廉耻啊,邀下官去参加什么舞会,下官就见到了那女蛮子,竟穿着那么长的裙子,在舞会里放浪形骸的,头发倒是黑的,可眼睛却是蓝的,手臂就这样露了出来,我想到这便是皇后,我当时就想自尽了,她还逢人便笑,还一个个的和人又笑又说的喝酒呢。”


    刘瑾痛心疾首地捶胸道:“这算什么,我还见过那什么什么鬼国王,他的媳妇,竟是个寡妇,真是恬不知耻啊。”


    二人痛骂了一通,最后又恨不得抱头痛哭起来。


    第一千九百四十六章


    心腹大患


    刘瑾其实挺有自知之明的,自觉得自己已经很没节操了,想当初年轻的时候,在宫中还和人玩过对食呢,可现在看来,跟这些蛮子的道德水平相比较,自己能耐可谓是低得令人发指啊。


    他深吸了一口气,才对杨羡道:“哎,咱也活了半辈子了,到了现在,咱才知道谁是咱的知心人啊,杨贤弟,说实话,若是没有你们几个,估计咱早就活不下去了,上一次,站在城堡的塔尖上,就差一丁点的,咱就跳了下去,活着真没滋味啊,可想到了杨贤弟几个这样的艰难,不也还活着吗?咱……咱怎么就能……”


    说到这里,刘瑾的眼睛又红了,忍不住吸着鼻涕。


    杨羡也是深吸一口气,动情地道:“刘公公,说真心话,当初我在翰林的时候,曾是瞧不起刘公公的,那时候见识不深,直到现在,方才知道刘公公并非坊间传闻的那样,刘公公与我惺惺相惜,如今人离乡贱,我早已将刘公公当作我的至亲兄长了。”


    “贤弟……”


    “兄长……”


    就在这个时候,外头却有醉醺醺的丘八在放生歌唱起来,接着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狂笑。


    气氛就这样破坏了,刘瑾和杨羡都不约而同地露出鄙夷之色:“卑劣!”


    ……


    在伊斯坦布尔,一封急报火速地送到了这里,刚刚继承了苏丹之位的苏莱曼苏丹,此刻在他的宫殿里,显得十分焦灼。


    这位年轻的苏丹,比他的祖先们更有勇气,也更加沉稳,自他继承了苏丹之位之后,迅速地安抚住了镇守各方的帕夏,同时开始着手对波斯和维也纳的战争。


    可是,当他自以为万事俱备的时候,十字军却是来了。


    苏莱曼苏丹万万料不到,结局竟是如此,黑山一战,使他彻底地意识到双方实力已经发生了彻底变化,这种悬殊,甚至已经不再是勇气所能够扭转的,那毁天灭地的力量,使他一下子清醒了,他火速地让易卜拉欣帕夏前往鲁国,是知道接下来,伊斯坦布尔将会不保。


    其实苏莱曼苏丹有非常清醒的认识,一两场惨败,是无法动摇奥斯曼帝国的根基的,可是自己才刚刚登基,而奥斯曼境内,历来帕夏的实力强劲,在奥斯曼帝国的伊拉克、埃及、叙利亚等地,当地的帕夏,即是总督的意思,这些实权派们,因为地处帝国的南方,所以很多时候,对于奥斯曼帝国北征的事,多是持怀疑的态度。


    其实这很好理解,他们并没有遭受佛朗机人的威胁,即便有朝一日,奥斯曼拿下了维也纳,他们能得到的好处也是有限,可每一次与佛朗机人交战,苏丹却总是要他们征集大量的粮草,提供足够的士兵,也因为如此,他们多少对此表达了不满。


    奥斯曼帝国历来重视的都是北方,对南方,却大多显得十分忽视,也正因为如此,波斯才发生独立,其他的地方实权派们,也大多对苏丹有所抵制。


    苏莱曼很清楚,一旦佛朗机人步步紧逼,甚至趁着机会,一举拿下了伊斯坦布尔,那么奥斯曼帝国就极有可能土崩瓦解,虽然奥斯曼的核心区域在南方,北方这些被征服的民族历来对奥斯曼并没有太多好感,所以无论如何,对苏莱曼苏丹来说,是非要保住伊斯坦布尔不可的。


    可是……苏莱曼现在开始怀疑起来了,伊斯坦布尔还能够保全得了吗?


    曾经显赫一时,强大无比的奥斯曼帝国,居然短短的时间里就陷入了一个极为尴尬的境地。


    一切都太突然了,使得奥斯曼帝国根本没有任何应对这种漫天火雨的方法,不得已之下,苏莱曼苏丹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请求鲁国的援助。


    这是因为,据闻鲁国人也曾掌握了这种新的火器,若是鲁国愿意协防,一切……就显然能轻松许多了。


    只要给了奥斯曼帝国缓一口气的机会,奥斯曼帝国就还有希望。


    当得知易卜拉欣帕夏的书信之中,鲁国已经派出了援军,苏莱曼顿时长长地松了口气。


    当他向廷臣们宣布了这个消息,帕夏阿曼德却是皱眉。


    这帕夏有两层意思,一种是总督,另一种便是宰相。


    阿曼德作为先苏丹的宰相,一直对于现任的苏丹是抱有怀疑态度的,他认为,奥斯曼只要集结大军在伊斯坦布尔一线,依旧可以和佛朗机人一战,而苏丹居然跑去数千里外请求援军,这显然是过于莽撞了,因为佛朗机人是奥斯曼人的死敌,鲁国人,难道就不是心腹大患吗?


    这极有可能是引狼入室,一旦出现了不可控的变数,就极点有可能葬送掉整个奥斯曼帝国。


    他想了想,向苏莱曼行了个礼,阿曼德道:“陛下,鲁国人会派出多少军队?”


    苏莱曼沉声道:“会有两万,易卜拉欣帕夏在书信中说,这是鲁国的精锐,由其国王亲自带领。”


    阿曼德板着脸,露出了不悦之色,道:“可是陛下有没有想过,当这些人进入了王城,我们根本就无法制服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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