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浅蓝色妩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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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到了夜晚十点钟之后，耶云市的许多地区依然喧闹。这个靠近海边的城市在六十年前还曾经是战争时期争夺的重点城市――换句话说，那个时候的耶云市被毁得很惨烈。后来经过六十年的休养生息，这里慢慢变成一个拥有相当吨位港口的海港城市，虽然城市规模依然还不能在国内排上名次，在同等规模中也算是个小小的发达城市了。


    经过无数次的推翻重盖之后，正在经历又一次城市规划的耶云市交通比以前更混乱。我从家里出来，出了住宅小区，顺着贯穿城市东西的第二条主干线向招工广告最多的区域慢慢走去。大概已经知道了我为什么不花一块钱坐公车，艾尔西娅很明智地没有开口询问。


    女神也好，人也好，都应该知道有些他人的底线最好不要触碰。


    夏天是穷人的朋友，除了食物容易发霉之外，一切都很美好。夏天的夜晚最善良了，我最喜欢的事之一就是在夜晚有海风在城市上空吹过的时候漫步街头，


    这是没有钱也能享受的幸福。


    艾尔西娅对这个世界显然充满了好奇，虽然我看不到她的脸，也能想到她拼命让自己板着脸却不断注视街头人来人往的精彩表情。


    街道上行人不断就意味着现在并非张贴小广告的最好时机，我漫无目的地在拥有古老历史的广场周围游荡，地面上贴满了各种办证和出售格式印章的广告。


    夜色之中，城市朝着天空投射它的熠熠光辉。


    现在已经过了傍晚运动的时分，广场上除了几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少年在玩滚轴，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我走累了，随便找到一张长椅打算坐下，却发现长椅上不知何时已经贴了一张小型广告条。


    “本店诚聘招待两名，待遇面议。”下面是一个地址和一个电话。


    广告条看上去很新，应该没贴多久。我左右扭头看看，没发现任何看起来鬼鬼祟祟的人。这么早就能来贴招工广告，看来大家都对各种媒体的广告收费都有少许心理阴影。


    揭下广告条，我干脆顺着广场走了一圈，把所有长凳上的广告都揭下来，扔到垃圾桶里。这才按照上面的地址去找招聘的店。


    对于从小到大生长的城市，我还算熟悉。虽然广告条上说的位置比较偏僻，我还是顺路找到了这家被称为“音界”的酒吧。


    “音界”位于昌盛街后面的一条小巷，位置并不显著。看酒吧外面的门面，这家酒吧大概是用两三套老式民房改建而成，也不知道市政建设什么时候会轮到这里。我在心中回忆自己听那些有钱有款的同学谈论经常出没的酒吧，应该没有这么一家。如此说来，这里如果想要招待倒是可以一试，毕竟这种工作的外快比较多。


    即便是做过很多工作，酒吧这类工作我还没尝试过。我在酒吧门口徘徊了一圈，考虑是否应该现在就进去问要不要招人。要知道一个年龄其实才刚够高中生的男孩找份零工并不容易，尤其是酒吧这种地方，更不愿意要看起来像学生的打工者。谁都知道，这种打工的一般都不会打太长时间，老板们都嫌换人麻烦。


    正在犹豫的时候，驻扎在我身体里的那个艾尔西娅忽然问我：“你什么时候去帮我寻找虔诚的处女？”


    虽然已经有点习惯了经常有一个女人在脑子里嘀咕，我还是有点受惊吓：“大姐，你下次出现的时候给点征兆好不好，我只是个普通人，而且是一个很穷的学生……要是吓出点心脏问题来，我可没钱看病。”


    抱怨归抱怨，艾尔西娅的问题还是让我想通了，酒吧的工作应该比起其他工作更容易接触到外国人，也更容易让这个要命的女神早点离我远一些。


    想到这些，我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酒吧大门。


    死就死吧，都敢跟女神满嘴脏话了，还怕找工作这种小事么？


    出乎我的想象的是，音界的室内装修居然很雅致，至少看起来也是一个有档次的地方。看起来就很贵的木头椅子配上整块晶莹石板作成的台子，室内灯光虽然不昏暗，却让人一眼看不出光线是从哪里发射出来；房间内部的大多装饰都是黑色调，偶尔有些银色点缀，让人觉得这里至少有些品味。三三两两的人散落在长方形的大厅里。


    让人奇怪的是，这些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吧台附近一个人的身上。


    我是一个很从众的人，既然大家都看着那个方向，那里就算是堵白墙我也得瞅瞅。顺着这些人的目光看过去，我一下子明白了。


    投过目光的这些人，恐怕都是男人。


    一个浅蓝色的背影托着一头乌黑，静静坐在那里。


    我曾经说过，樱樱就是我这个年纪所有男孩的梦想所在。不过那只是在学校里，出了学校，这个世界上的美女满大街都是，就连现在跟我时不时说两句话的女神艾尔西娅都是个极品大美女。现在我顺着男人们的目光，看到的就是一个让人有上前搭讪冲动的美女。


    对于这种想法，我有些吃惊。不管是无视自己的经济状况找女朋友，还是学会用成年人的目光去审视女孩子，我发现我居然义无反顾地朝着色狼的方向发展，无可救药。


    既然已经来了，我捏了一下口袋剩余的钞票。这种酒吧的消费我很清楚，今天买书和还帐剩下的钱大概也就够要一杯便宜清酒。为了自己肚子着想，我决定第一时间去吧台直奔主题。


    “这里招人吗？”


    吧台后面就站了一个人，是个看样子年纪和我差不多的男生。大概因为看到我不是来买酒的客人，脸上的表情有些臭臭的。


    “经理不在，明天趁早。”


    大概是因为这几年白眼和冷脸都看太多了，我只是对他点点头“哦”了一声，扭头就要离开。


    “你等等。”


    这次艾尔西娅没吓到我，其实我和她一样感觉这个身穿淡蓝色上衣的女子有些奇怪。


    那是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只是觉得她坐在那里，似乎比谁都能更引起我的关注。不管我怎么扭头不看她，也能感觉到她坐在那里的姿势和神情。


    ――天可怜见，我真是色狼到无可救药了！我还没等看清人家的脸，居然已经开始yy人家的姿势和表情了！


    “怎么？”


    幸亏不用直接说出来跟艾尔西娅对话，否则我一定会被当成精神病乱棒打出酒吧。


    “这个女孩，应该有着某种诸神子民的血统。”艾尔西娅的声音终于不是冷冰冰的了，变得有些激动，“她的身体一定很适合我使用。”


    “拜托，大姐。你已经够美了，不要再糟蹋一个美女的身体吧？”


    其实我心中想的是：这样的美女，深夜敢于一个人在酒吧里独自徘徊，要么是有了不起的手段，要么已经不是处女。出于对艾尔西娅言论的重视，我终于仔细观察了一下身边这个淡蓝色的女孩，她的手掌关节处似乎有一点粗糙，看样子应该是个练过的……


    惹不起。


    这是我的结论。


    “换一个吧。”我苦口婆心劝艾尔西娅，“这个风格不适合你，我也给你找个金发的……这姑娘看起来就是我国同胞，万一出了事查到我头上，光是她亲戚朋友来找我算帐也要命啊。”


    “她的身体非常适合，而且是处女。”艾尔西娅坚持，“如果你不动手，我会在你的灵魂深处一直使用夺魂术，到你答应为止。”


    我冷笑：“威胁我么？那么我只好去搜集女神的八卦，然后寻找她的弱点对付她了。反正大家谁也打不赢谁，只比贱格我还不怕你。”


    艾尔西娅的声音渐渐高了起来：“人类，你不要太狂妄！”


    “发号施令惯了的女神，您也不要太嚣张。”


    …………


    …………


    这样没有营养的互相恐吓了一会儿，我和艾尔西娅都感觉到继续下去没有意义，几乎同时停止了对轰。不过我似乎忘了一件事，刚才听艾尔西娅说身边的蓝衣女孩可能拥有某种血统，结果我跟艾尔西娅斗嘴的时候一直盯着人家看，已经看了好几分钟。


    现在那蓝衣女孩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似乎在想为何我胆子这么大，在旁边偷看也就罢了，还非要凑近了看。


    吧台里的那服务生看我赖在吧台前盯着美女看了那么久，也忍不住嗤了一声，算是表示对看不起我这种人。


    除了打工之外，我其实很少跟人接触，这样的场面对我来说一时间无法把握。就在我无言以对的时候，对面的女孩忽然展颜一笑：“这个酒吧里，只有你像个男人。”


    正打算说话的我立刻决定闭嘴了，看来女人果然都是心情动物，只要她看着顺眼，无礼之举也能变成让人赞赏的行为。


    现在我终于看清了这个浅蓝色背影的真面目，她很好看，一头披肩的长发，额头留了可爱的一字海，一双眼睛大得吓人，鼻子翘得能挂点什么，一张小嘴让人看了就会响起某种以小和甜著称的红色水果。身穿蓝色上衣的女孩看起来有一股清纯之外的妩媚，看上去应该比我大那么一两岁。


    虽然艾尔西娅说她是处女，我还是忍不住要感慨：这真是个开放的世界。为何我们这个年纪的，不是来酒吧当侍应生，就是来泡酒吧。


    浅蓝色女孩看了一眼对我虎视眈眈的酒保，又看了看那些用带刺目光注视我的男人们，忽然对酒保说：“你们不如就让他来工作吧，如果他在这里，我每天来开一瓶酒。”


    刚打算插点什么的我又一次决定闭嘴了，我倒不是特别希罕这份工作，我是想看看那个对我没有好脸色的男生会说什么。


    “对不起啊小姐，经理不在，我自己也不敢作主……”


    妈的，果然是这套话，一点创意都没有，我在心里给这个臭臭脸的男生判了个不及格。


    浅蓝色女孩听到这种接近打官腔的口气，忽然瞪了一下酒保。这一瞪不仅把那个臭臭脸的男生吓了一跳，连我也吃了一惊。如果我没出现幻觉的话――从艾尔西娅出现开始，我觉得自己一直生活在幻觉之中――如果我没出现幻觉，刚才女孩那一眼之中有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强势和魄力。


    看来艾尔西娅没说错，这个女孩确实应该有着某些特殊血统。


    有些生气的女孩正打算再说什么，我觉得自己该发言了。


    “算了，我盯着你看这么久都没被骂，已经够幸运了，不要让我在一天之内把一生的幸运都用光吧？”


    大概是个很爱笑的女孩，听我这么说话，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笑成一对月亮。


    “嘻，你挺有意思的，坐下来喝杯酒再走好不好？我请客。”


    想到艾尔西娅打算征用女孩的身体，我觉得我还是不要久留的好，对女孩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不好意思，这里看来是不招工了，我得去别家碰碰运气。闲置一个假期在家是很可怕的事……”


    说完，我没等女孩说再说什么，转身走出酒吧。


    临出门之前，我忽然听到那个臭臭脸酒保的声音。


    “明天早上九点面试，想要工作请趁早。”


    虽然听见了，我还是装作没听见，快步离开了酒吧。


    那样的女孩是不错，不过肯定跟我不会有什么交集就是了，我所能做的只是带艾尔西娅远离她而已。


    ※※※※※※※※※※


    从我走出酒吧开始，艾尔西娅沉默了很久。眼看快要到家了，我终于忍不住问道：“喂，只是说改日给你找个身体，你不用这么沮丧吧？”


    回答我的，倒是艾尔西娅的一声幽幽叹息。


    “哟，怎么了？女神的叹息听说都是大劫难的征兆，你可不要吓我……”


    艾尔西娅对我的讽刺没有回应，只是继续沉默。


    我站在自己住的住宅区楼下，仰头看皎洁的月光，脑子里不断飞出词汇：“别这样吧？虽然你是个不怎么样的女神，不过女人唉声叹气我一般都不会看着不管，除了抛弃我的女人……”


    过了良久，月亮的位置都有些变化了，艾尔西娅的声音才慢慢响起。在这声音之中，充满了疲惫和不甘。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这也是主神大人的意思……”


    听到这种绝望和疲惫的声音，我心头忍不住一动。


    “怎么了？”


    艾尔西娅依旧没有回答。


    “算了，不说我睡觉了。”我停止观摩星月移转，转身上楼。


    回到家里，对准床头正打算一头栽倒的我，再次听到一声叹息。


    “妈的，女人真麻烦……”我忍不住骂了一句，“有事就说，有屁就放！”


    艾尔西娅的声音此时听起来已经比刚才好了一些，不过好也有限，只是这个消息在我听来，也犹如晴天霹雳一般。


    “刚才靠近那个女孩的时候，我曾经尝试过。似乎我的灵魂已经和你联系在一起，以我现在的能力，无法离开你的身体……”


    听到这个消息，我双眼翻出一对白色卫生球，差点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