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部分
3个月前 作者: 疯丢子
“……”他清了清嗓子,“多谢三位照顾我家平澜,这孩子年少轻狂,总是对什么都想多问两句。”
鹤唳等青山把柳平澜转手,才笑眯眯的问:“你后面还好吗?”
惊蛰顿了顿:“恩?”
“啊我忘了,你还要演哦……”鹤唳笑嘻嘻的,转头朝后面李狂笑道,“怎么办总是把他当死人对待呢。”
李狂:“……”
“师兄,我超舍不得你。”鹤唳忽然变了一张脸,“你别走好不好,留下来照顾我们。”
惊蛰笑容不变:“我志在此,师妹就不要再说了,你乖乖的在家相夫教子,等师兄学成回来,就是你的靠山了。”
“相夫教子?”鹤唳眼睛一转,“你和嫂子都还没有孩子,你就算要走,也得给她个孩子啊,否则她不能相夫教子,还能做什么呢?”
“你怎么这么认为,看看你自己,也好意思这般说?”惊蛰笑,“男人女人本无差别,只是世道所限罢了,师妹一定是在埋怨师兄,才会这样说吧。”
鹤唳叹口气,连李狂都想叹气,如果不是知道眼前这个惊蛰是言四所扮,他真的要佩服他这份演技,就是在性别观念上也能模仿的几乎天衣无缝,让人感觉他就是相信这一点。
然而不管他是真心假意,能这样真真儿的说出来,就这个时代来讲,他已经算得上是一个奇男子了。
“哎,都有点不忍心了。”鹤唳一脸夸张的苦恼,但终究还是露出了诚恳的微笑,“看来你在船上挺开心的,我就放心了。”
“……”
“既然你赢了,就心安理得的继续吧。”
惊蛰挑了挑眉,眼神忽然平静了下来,微微点头:“恩。”
“这个。”鹤唳点点胸口,“还戴着吧。”
惊蛰怔了一会儿,缓缓抬手,在胸口抚了抚,朝她露出了一个微笑。
“那就戴着吧,别丢了。”鹤唳也微笑,“就当带着他出去看看吧,不管怎么说,你欠他的,对吧。”
惊蛰笑而不语,却是青山搭着她的肩膀,轻声道:“鹤唳,有些事情,比死重。”
同为男人的李狂深有所感:“我也觉得,惊蛰……哦不,你那事儿办得太缺德了。”他说罢,自己思索了一下,一脸复杂,“不过……绿帽子也是男性公敌啊……哎我不是老娘舅真没法端平这种事情,你们开心就好。”
“各位还有什么事吗?”
“嗯……”鹤唳长长的沉吟一声,还是摇摇头,“没了,你加油吧。”说罢转身往小木船的位置走,李狂很想再叮嘱一遍让面前这位戴好他们墨门的师门吊坠的,但怕多说多错,还是走了。
反而是青山,若有所思的看着惊蛰,等鹤唳他们走远了,才问:“既然定会烧死,又何必刻意毁其面目、断其筋骨、换其袍服?”
“那你们又为何要销毁尸体呢?”惊蛰反问,“实不相瞒,听到这消息时,我可是吓了一跳呢,连全尸都不让留,该是何等深仇大恨啊。”
“不过一个规矩罢了,”青山轻描淡写的略过,还是定定看着他,“那么你呢,纵使要顶替,又为何要断筋毁骨。好像不仅担心别人发现里面的尸体不是言四,更担心别人发现里面的尸体谁都不是……倒特别像一路跟着你鞍前马后的水来宝。”
“水来宝?”言四眼睛一转,颇为佩服,“哦,他呀,哎呀呀,你竟然知道他的名字呢,他伺候我一路,我都只知道他叫来宝。厉害,厉害。”
“他确实一直未归,大概是如你一般,得偿心愿了吧。”青山回应了一下,再次把话题拉回来,“那么,你的回答。”
惊蛰轻轻叹了口气,分明是那种对死心眼的头痛,这一刻神态像极了鹤唳。可是在下一秒,又忽然露出了极其轻佻妖冶的微笑,在惊蛰的脸上竟然毫无违和感,他以言四的声音轻柔道,“这有何想不明白的,言锦春这种绝色,万一没被火烧了容貌怎么办?收尸的人若起了歹心岂不是死不瞑目?生时既已受尽糟蹋,死后定然不会让人亵渎分毫,你说,是不是?”
想到自己跑进火场时地上尸体的惨状,青山不由得为“收尸的人”捏了把汗。他觉得自己已经得不到答案,或者说已经得到了,于是镇定的点点头:“多谢,它,”他指了指惊蛰胸口的位置,“就劳你照顾了。”
惊蛰收了表情,矜持的点点头,目送青山几人离开宝船,上了小船,缓缓靠岸。
船上,鹤唳几人也颇为感叹的看着宝船上的人。
“我们这算不算见死不救?”李狂问了个很哲学的问题。
“算。”鹤唳斩钉截铁,“要不你上去告诉他?言四大大你们的船到南海会沉啊看在你长得美的份上提醒你一下~”
李狂想了想,点头:“嗯,那就是我死了。算了,我为什么要舍命救他。”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啊,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结果!天,我以后要去信教,科学没有拦住我触碰宿命的手!我感觉自己摸到了神的领域!无论世事如何变幻,该发生的还他妈会发生!要我们做什么?!”
“要我们懂得吃瓜围观。”鹤唳不咸不淡的说,瞥了一眼青山,似笑非笑,“得到答案了?”
“我不会骗你,但我可以隐瞒。”青山也似笑非笑。
鹤唳不言,她远远看着岸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又转头看潜蛟号上来回跑动的船工。
明朝的古代气息在这儿几乎荡然无存,绵延无尽宛如海市蜃楼的宝船散发着一个属于东方大国的无尽威压,无形间就仿佛有带着力量的波纹席卷了整个亚细亚大陆乃至欧美。宛然现代航母下水时的自信和磅礴。
属于郑和的七海传奇正在走上巅峰,而属于现代人的故事却要在此落幕,她完全没有感到一丝轻松和快活,只有比平时完成其他任务时更深的压抑和更压抑不住的疯狂。
她在每一个她“清理”的同门脸上都看到过那种疯狂。她撑住了,她活了下来。他们没撑住,他们倒下了。
她突然觉得潜蛟号上来去的人群中有许多她认识的人,谷雨、立春、长空、潇潇、燕舞、潇潇、立夏、莺歌、小满、雨歇、长空……还有惊蛰。
他们抛下她寻求新世界……其实在那一刻他们对她来说就已经死了。
只是他们忘了一点,即使是刺客,依然没有任性的权利。或者说,出身于一个绵延千年的地方,他们背负的规矩,远比别人多。
死也不能自由……就和她未来一样。
连绵的鼓声响起,从头船一路传过来,这是最后一次检查登船的货物,和闲杂人等下船的信号。等明日晨光微熹,郑和的第四次远航即将开始。
这一次,郑和的旅程将首次远至东非肯尼亚,行程长达两年。随着“麒麟”(长颈鹿)被作为贡品登上这片土地,两千多年来华夏帝王的威名在四海即将达到巅峰,并且在郑和死后不断衰落,直到六百年后才再次复兴。
可惜,无论惊蛰还是言锦春,他们都看不到了。
“你说他们傻不傻?”鹤唳轻喃。
李狂坐在她身边,闻言沉默了一会儿,轻笑:“他们不是傻,只是太自负。部长说过,他们以为自己是千年传承的隐世高手,却没考虑过新生政权是怎么踩着古老的废墟站起来的……”
“你在说什么我没听清楚,”鹤唳伸着耳朵,“好像干掉他们的也是千年传承的隐世高手诶。”
李狂摇摇头:“不,你们,都是新生政权的一部分。”
鹤唳摊手:“说不过党员。”
“切!”
“哎,好空虚!”鹤唳如果不是在船上,估计都要打起滚来了。
“会有事做的。”青山忽然道,“墨门不能倒。”
“啊啊啊我不听我不听跟我没关系!”
“没事,我来好了。”不知怎么的,青山的笑容有一丝残忍,“不是只有你需要清理门户……弄垮这一代墨门的人,怎么可以苟活。”
“我什么都没听到我什么都没听到我什么都没听到!”密谋现场的李狂双手捂耳朵大声念叨。
鹤唳睁大眼怔怔的看着青山,意识到回去后可能将又面临一波血雨腥风,想想老头子那“我没教好怪他们玻璃心”的嘴脸,整个人忽然像打了鸡血一样亢奋起来,扑过去对着青山就是一个大亲亲:“我跟!我跟的!啊啊啊啊好激动!门主大大我为你打call!你指哪我打哪绝对没有二话啊啊!”
“鹤唳你这样搞事情很可能丢酬劳的……”李狂心惊胆战的提醒,“毕竟中间人就是你们那个……门主大爷……”
“你以为我真稀罕那点酬劳啊?”鹤唳呵呵笑,搂紧青山的脖子,“再说了,我要什么,孩子他爹都会给的!是不是是不是?!”
青山微笑:“嗯。”
“我真不介意吃狗粮但是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得到报酬这个任务多辛苦你知道的。”
“那行我拿了报酬再翻脸。”
“这样是不是不好你们那位老门主人还不错的样子。”
“你这么觉得的话就让他来训练你一下啊。”
“喂我现在是帮你的你这样怼我很没意思……”
“那就别说话小心我指认你为从犯啊。”
“可我们现在已经在一条船上了啊!”李狂哭了,“除非突然失忆你的所作所为我不可能撇干净啊!”
“嘿嘿,所以良禽择木而栖。”
“我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听到!”
……
第二天一早,柳家的马车将他们的新家主,昏厥的柳少爷带了回去。
十天后,一队打着东厂旗号的番子冲入太仓府,持最高东厂令要求带回言锦春的尸体,得知死不见尸。无法复命的带头三个番子当场自尽,手下将他们的尸体带了回去。
又一个月后,往来的渔船才传来消息,南海忽起风暴,郑和船队略有损失,有宝船断桅沉没,船名,潜蛟。
无人生还。
看着信使带着噩耗骑上快马绝尘而去,鹤唳也掏出了信标。
“回去吧。”
她笑了笑。
“还有正事要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