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0部分

3个月前 作者: 冰临神下
    奚家军当年在东都不战而逃,宁抱关对他们一向瞧不起,却没想到这些人保护朝廷时三心二意,守卫自家时却颇为出力,宁军虽然连战连胜,伤亡却也不少,眼看寒冬降临,想攻下江陵城已非易事。


    盛家的趁虚而入更是雪上加霜,诸将轮番劝说宁王暂且退兵,明年再图进取,宁抱关不得不斩杀一将,才令全军息声。


    宁抱关一人承担所有责任,“罪魁祸首”郭时风没有受到当面斥责,但是他心里清楚,一旦形势明了,宁军不得不退回石头城,甚至连退路都被截断,宁王必要杀他泄愤。


    郭时风必须做点什么,他又来劝说宁王:“去攻东都,既能惩罚梁王背信之举,同样能够威震四方,还能借城过冬,而且不费宁王一兵一卒,我去说服潘楷献城投降,如若不能,我愿以死请罪。”


    郭时风心里其实只有五六分把握,路上听说梁王要在冀州另娶天成宗室之女的消息,大喜过望,连喊几声:“天助我也。”


    宁王带兵随后而来,命宗明义为前锋。


    听说东都已降,宁抱关只是嗯了一声,并无喜悦之意。


    郭时风特意跑来献功,这时一字也不敢多说,尴尬地沉默一会,开口道:“徐础在前方路上等候宁王。”


    “嗯?”宁抱关露出一丝诧异。


    郭时风简单将事情说了一遍,面对宁王,他不敢撒谎:“在东都城里,杀徐础是为坚定潘楷之志,迫不得已,可他既然逃出来,我觉得……”


    “好。”宁抱关拍马疾驰,卫兵紧随其后。


    郭时风一愣,急忙跑向自己的坐骑,翻身上马,追赶宁王。


    宁抱关将大军暂交给亲信将领,自己带着百余名卫兵跑在前头,天黑不久,赶到徐础等候的地方。


    听到马蹄声响,包郎中等人都出来查看,见到宁王本人,无不大吃一惊,纷纷在雪地中下跪。


    “徐础何在?”宁抱关问。


    “在……在帐中休息。”包郎中颤声道,弄不清宁王是喜是怒。


    宁抱关命卫兵留在外面,自己大步走进帐篷。


    徐础坐在床铺上,全身裹在披风里,守着一小盆炭火取暖,抬头看见宁王,笑道:“宁王恕我失礼……”


    “你不用起来。”宁抱关左右看了一眼,搬来郎中所用的小凳,坐到床边,也伸出手来烤火,半晌不语。


    徐础也不开口。


    一阵寒风卷进来,郭时风出现在门口,气喘吁吁,两颊通红,他已经尽力,还是被宁王甩在后头。


    “晚来一步。”郭时风笑道,放下帐帘,找不到坐具,但又不想站在一边,于是侧身坐在铺上,与徐础对面,“宁王求贤若渴,一听说徐先生在此,立刻抛下大军赶来相会。”


    “我看宁王好像是奔着这只炭盘来的。”徐础道。


    宁抱关面无表情,郭时风大笑道:“今天的确是冷……”


    宁抱关咳了一声,郭时风立刻闭嘴,只要没被撵出去,他就已满足。


    宁抱关开口道:“你现在是徐先生了?”


    “一介布衣,随宁王称呼。”


    “追根溯源,这一切都是徐先生的错。”


    “我犯过不少错误,请宁王点醒是哪一件?”


    “当初是你建议我去江东,让我落入今天这种窘境。”


    听到“窘境”两字,郭时风低头,徐础笑道:“宁王坐拥吴、荆、洛三州,放眼天下群雄,无出宁王之右者,唯有贺荣部可以比拟。”


    “来见你不是为了听这些废话、虚话,是你当初将我支往江东,如今也要由你帮我摆脱困境。”


    徐础看向郭时风,郭时风也抬起头看他,两人互视片刻,徐础道:“承蒙宁王看重,但是宁王何必舍近求远?郭先生就在宁王身边……”


    “他不行。”宁抱关冷冷地说。


    郭时风笑了两声,“我的确不行。”


    宁抱关又道:“郭先生是位好军师,我多得其力,宁军虽陷困境,都与郭先生无关,是我自己过于急躁,又过于轻敌。”


    郭时风心虚,但是总算稍稍松了口气,急忙道:“宁王无错,全是我用计不当、识人不明……”


    宁抱关摆下手,制止郭时风说下去,“但他是位用奇计的军师,指点九州、议论大势,他不如徐先生。”


    “宁王想听大势?”


    “正是。”即使是在请教,宁抱关也没显露出半点客气,更像是在下达命令。


    徐础拿起身边的铁筷子,轻轻翻弄盆中的木炭。


    “徐先生是不想说、不愿说,还是不敢说?”宁抱关问。


    “不敢说。”


    “为何?说对说错,我都不会杀你。”


    徐础抬头看向对面的郭时风。


    郭时风一惊,忙向宁抱关解释道:“徐先生高瞻远瞩,我一向是佩服的,每次见面,都劝他投靠宁王……”


    徐础笑道:“我怕宁王以为我别有用心。”


    郭时风又松口气,“原来如此,我明白徐先生担心什么了,他现在是梁王宾客,受梁王所托,率兵前去助守襄阳。更早一些,徐先生亦曾向襄阳群雄许诺,必会找到更多援兵。他担心自己议论大势时,免不了会说到襄阳……”


    宁抱关道:“江东未稳,受盛家威胁;荆州未下,奚家兵马强盛;东都初附,且处于四战之地,难言稳固。宁军处境如此,你还想让我去襄阳?”


    “宁王所问者何?”


    “天下大势。”


    “大势尽在襄阳。”


    宁抱关冷笑一声。


    徐础道:“所以我不敢说。宁王问起,我不愿说假话,但也不敢说实话,惹宁王发怒。”


    宁抱关深吸一口气,“我不发怒,你说吧。”


    “即便江东稳固,荆、洛两州尽入宁王之手,宁王自以为能守住几时?”


    “你说贺荣人吗?若是真能夺下三州,我自会寸土不让……”宁抱关稍一犹豫,“顶多让出洛州,贺荣人多是骑兵,在江南将会失去地利。”


    “襄阳亦是荆州之城。”


    “第一,襄阳不在江南,第二,荆州尚未归顺于我,为何要救?”


    “中原群雄彼此争斗不休,个中缘由,宁王可知否?”


    “为自保,为夺地盘。”


    “然则为何贺荣大军一至,群雄不分远近、强弱,纷纷归降,近者供其驱使,远者送上降书?”


    “还是为了自保。”宁抱关道,他是最早送去降书的人之一。


    “同样是为自保,为何甘愿归顺异族,而不是中原群雄中的某一位?”


    “因为中原群雄实力相当,没人强如贺荣部。”


    “宁王一语中的。”徐础拱手,又拿起铁筷子,继续拨弄炭块。


    宁抱关已经明白徐础的意思,坐在小凳上默默沉思。


    郭时风等了一会,开口道:“我能说句话吗?”


    宁抱关点头。


    “徐先生所言不错,但是忽略了一件事,欲要扬威于天下,立足先要稳定,如今盛家军已逼至石头城下,旦夕生变,宁王纵然守住襄阳,于事无补,更不得群雄敬畏。”


    “盛家军并非刚刚发兵南下,郭先生何以不早劝宁王旋师回防?”


    “两面受敌,最忌仓皇后退,一旦旋师,则后有追兵,我军士气亦受重挫。”


    “然也,还有什么胜利能比击败贺荣更能振奋士气?”


    郭时风笑着摇头,“先不说能否守住襄阳,即使侥幸成功,亦不是一时三刻的事情,短则数月,长则一年,宁军士气还没振奋,江东即已失守。”


    “如果盛家退兵,甚至也去助守襄阳呢?”


    “哈哈,徐先生若能劝退盛家军……”郭时风看向宁王,有些话他没资格说。


    宁抱关道:“盛家若肯退兵,我倒是的确可以考虑发兵襄阳,只是便宜了奚家。”


    郭时风道:“奚家一旦站稳,肯定会进攻江东。”


    “奚家原有助襄之意,我再去劝说,不让他们东进便是。”


    郭时风看向宁王,笑道:“大家都去襄阳,梁王在冀、并两州可就如鱼得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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