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1部分

3个月前 作者: 冰临神下
    “许久没联系啦,我一直有个猜测,以为闻人学究早早查知乱世将至,所以提前找个地方避难。”


    “有这个可能。”徐础笑道。


    两人谈论馆中往事,盛皑虽然只待过一个月,对馆中学生却很熟悉,说起一些姓名,连徐础都不认识。


    “令兄楼中军现在广陵城,我过些天要回去一趟,徐先生要带句话吗?”


    徐础摇头,“知道楼中军在哪里,就足够了。”


    两人闲聊多时,盛皑终于说到正事,“实不相瞒,我在帐中听到梁王的建议,颇感兴趣,当时不好开口,所以特意求见徐先生,愿闻其详。”


    “盛十二将军心意已决,皑将军……能说动他?”


    “盛家三主,十二将军这边说不通,还有另位两位。”


    徐础想了一会,说道:“梁王此次攻冀,与上次不同,天时、地利、人和全都考虑到了,计划周详,可有九成胜算,但是不得盛家相助,断难成功。”


    徐础将马维的计划大致说了一遍,尤其是功成之后如何防御贺荣大军的反扑,却将宁王的一部分省去,“梁王兵少,若得盛家相助,可连并州一同夺下,事成之后,洛州尽归盛家,梁王北据冀、并,再与江南群雄联合,贺荣人几面受敌,必然逃之夭夭。”


    盛皑边听边点头,“计划确实周详,可我们盛家最担心的不是贺荣人,而是南边的宁抱关。也是盛家一时大意,纵虎归山,让宁抱关在江东坐大。当初广陵王在吴州招兵买马,他一死,兵马分据各郡县,竟然全被宁换关笼络过去。宁抱关时时窥视淮州,盛家纵有北上之心,难解腹背之忧。”


    徐础沉吟不语。


    盛皑笑道:“徐先生还有什么话不能说吗?”


    “的确有件事,本应该等盛家稍稍赞同梁王之计以后再说,现在……有点早。”


    “徐先生这就多心了,既要说服盛家主事之人,又不肯将话说清楚,可有些难。”


    徐础又想一会,“宁王攻淮乃是疑兵,其实意在荆州,他想凭江自保。”


    盛皑长长地哦了一声,“如此说来,连梁军也是疑兵?”


    徐础笑着点头,“所以盛家并无后顾之忧,尽可与梁王一同北上攻冀。”


    盛皑起身,拱手道:“我已明白,观此形势,联手入冀确是妙计,我会尽量说服主事公,请徐先生回去转告梁王,让他先做北上准备,盛家稍后。”


    徐础将盛皑送到帐外,回来之后连笑几声,昌言之却极困惑,“公子刚才所说全是实话?”


    “一字不虚。”


    “可是……这么快就兜底,盛家人怕是不会相信吧?”


    “我此行是为梁王除一后患,不是来让盛家人信我。”


    第四百六十三章


    用人


    马维深感焦虑,一时间忘记身边还有他人,不停地小声重复一句话:“谋士可以犯错,王者不能。”


    高圣泽就站在梁王身后,连听几遍之后,忍不住道:“帝王可以让别人去犯错啊。”


    马维悚然一惊,扭头看向老宦,脸色骤变。


    高圣泽明白自己多嘴了,立刻跪在地上,双手轻轻放在梁王膝上,这个动作可以理解为亲昵与说话方便,也可以随时转为谢罪,而且他知道什么话总能引起梁王的兴趣,“当初我在宫中守门的时候,曾听万物帝说过,帝王位居千万人之上,就要动用千万人之力,否则即是失去权柄,臣民无主,亦会成为一盘散沙。”


    这一招常常有效,马维脸色缓和,“万物帝真说过这样的话?”


    “我哪敢欺骗梁王?听到这番话的人不止我一个,梁王可以叫过来询问。”


    “用不着,话不在谁说,而在有无道理。”马维从未料到自己会如此在意万物帝,可是在东都皇宫里住得越久,他越想知道那个“暴君”的一切,对自己没能服侍过万物帝而感到遗憾。


    “我只是听过而已,没觉得特别,梁王以为有点道理吗?”


    “有点道理?这里面有大道理。”马维笑了笑,没说道理究竟是什么。


    高圣泽暗暗地松了口气,给梁王捏了会腿,然后起身悄悄站回原处。


    马维再次陷入沉思,逃过一劫的高圣泽这回连大气也不敢喘。


    “请潘将军来。”


    “遵旨。”高圣泽如蒙重赦,立刻跑出军帐,很快请来将军潘楷,自己则留在外面待命。


    潘楷是梁军地位最高也最重要的将领,在梁王面前却十分在意礼数,即便穿着盔甲也要下跪。


    “免礼,坐吧。”马维比平时都要客气。


    潘楷抱拳行礼,坐在旁边的小凳上,双手放在膝上,抬头看着梁王。


    “我有一件极为难的事情,思来想去,无人可以托付,必须是潘将军才行。”


    “梁王请说,再难的事情,我拼了命去做。”潘楷慨然道。


    “我想让你守卫东都。”


    “义不容辞,可是冀州……”


    “我亲自带兵去攻冀州。”


    潘楷脸色微红,他虽是大将,迄今为止却从来没经历过方面之战,有些名不副实,还以为自己因此不得梁王信任。


    马维道:“按理说,本应是潘将军攻冀,我守东都,可我仔细想过之后,觉得不妥。”


    “梁王天纵之才,用兵如神,攻冀大业该由梁王亲征,梁王必能马到成功,我宁愿为梁王马前之卒,以效微劳。”


    听到“马到成功”四个字,马维笑了笑,随即正色道:“恰恰相反,攻冀比守都要容易些。为何?冀州几经战乱,又遭贺荣人掳掠,现已空虚,邺城担大城之名,守兵不过数千,渔阳守军稍多,但也不足为惧。攻冀唯求一快,只要能在大雪封路之前攻下各处关卡,便算大功告成。守卫东都却不一样,梁军一直未能夺占洛州全境,北边尚有孟津,其它方向皆无险可守,敌人长驱直入,须臾即至城下。”


    “梁王担心贺荣大军由秦州入洛?”


    “不是担心,贺荣人必然来攻东都,然而冀州未稳,无法留下太多士兵,而且整个冬天可能都没办法回援,全要靠潘将军一人坚守。”


    潘楷拱手道:“梁王放心,只有我死在东都的消息,没有我放弃东都的可能。”


    “潘将军不能死,东都于大梁至关重要,东都一失,冀州亦危,而且我将王妃与诸子全都留在东都,请潘将军多加照看。”


    潘楷大惊,“这怎么行?王妃与王子应该去往邺城……”


    马维抬手,“王妃一走,大家都以为我要放弃东都,必无坚守之志,倒是潘将军两子,选一个随我去冀州,虎父自无犬子,希望潘家还能再出一员大将。”


    潘楷离凳跪下,“梁王,我……我死也要……我不能死,无论如何,我要守住东都!”


    马维没有搀扶,微笑道:“我相信潘将军,且东都虽无险要可守,但是墙高池深,天下无双,不怕守不住,只怕不敢守,或是中敌人奸计。”


    “大梁兴危,在此一举,我不敢自称善战,但是胆量还有几分,绝不至于不敢守。至于敌人奸计,我只专心守城,无论如何也不出城迎战。”


    马维按住潘楷的肩膀,“希望潘将军记住今日之言,无论如何也不要出城,敌军若是绕城北上,就让他们过去,不必阻拦,即便城外已无一兵一卒,也不要出城追击。或是有人叫门,哪怕对方是孤身一人,也不要打开城门,除非是我亲至。”


    “铭记于心,东都乃梁王之都,绝不会落入他人之手。”


    马维点头,扶起潘楷,让他坐下,又聊几句,当场写下军令,加盖王印,亲手交给潘楷,千叮咛万嘱咐之后,才放他走。


    马维只向徐础一个人交过底,东都能守住当然最好,守不住也无妨,但一定要坚持得久些,好给他喘息之机。


    潘楷是个不错的人选。


    马维叫进来高圣泽,命他去请鲍敦。


    鲍敦命族人在城中征兵,已凑够八千之数,再多的兵卒则留下来守卫汝南,他这几天一直住在梁军营中,以示忠诚无二。


    他来得也很快,同样要下跪,马维起身上前,伸手挽住,与他并肩在帐中边走边聊。


    “我与鲍将军虽是初识,但是一见如故,我在东都时,常常听说汝南鲍三爷大名,只恨无缘得见。”


    鲍敦忙道:“鲍三而已,在梁王面前,怎敢当‘三爷’之称?我亦听过梁王的许多事迹,可是眼昏心昧,一心只想固守家乡小城,身在真龙之侧而不自知,慌乱之中投奔淮州,幸得徐先生点醒,及时弃暗投明。”


    马维笑道:“徐础很会看人。”


    “对徐先生,我心中有愧。”


    “徐础不会在意,鲍将军亦无需挂怀。请鲍将军来,是有一事相商,且与徐础有关。”


    “梁王请说,我这人心笨嘴拙,但是有膀子力气,愿为梁王奔走。”


    “鲍将军过谦。徐础临去淮州之前,曾向我献上一计,说是冀州难以独守,必须向外扩张。冀州与三州相连,南边的淮州,徐础前去讲和,想来没有太大问题,西南的洛州,我派大将潘楷固守东都,应当也无大患,唯有西面的并州,与冀州虽有山峦阻隔,但是通道颇多,自古以来,由并入冀易于由冀入并。”


    “徐先生想得长远。”


    “所以我想分兵去攻并州。”


    鲍敦露出惊讶之色。


    马维笑道:“我明白鲍将军的想法,梁军攻冀已属冒险,居然还要攻并,以一蛇而吞两象,怕是痴心妄想。”


    鲍敦马上道:“行大事者不走常路,梁王宏图远略,且又是徐先生献计,我一时惊骇,但是绝不以为‘痴心妄想’,细一思之,反觉有理。冀、并皆受单于驱使,冀州空虚,并州亦空虚,为何攻不得?何况梁王只为巩固冀州,似乎不必占据并州全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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