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部分

3个月前 作者: 孑与2
    王柔花叹息一声道:“源儿,你和别的孩子不同,从你很小的时候娘就发现你很有主见,很多时候你的见识连娘都望尘莫及,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就去做吧,娘会帮你看风向的。至于娘以前的事情,委实不愿意多谈,这关系到很多人的私密事,娘甚至期盼自己的一生最好是从你爹爹把娘从水里捞出来的那一刻才开始。”


    狐狸最见不得铁心源和王柔花母子黏糊,对于自己被冷落这件事非常的不满,走过来凑在王柔花的身前,把脑袋搁到王柔花的膝盖上……


    王柔花快活的抚摸着狐狸的脑袋,这一刻她觉得她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人。


    铁家的梨树已经长得很高了,新树苗上新长出来的果子太粗糙,不好吃,吃一口一口渣子,所以铁心源对自家的梨树向来不怎么关心。


    母亲依旧去了汤饼店,她就是一个闲不住的人。


    躺在房顶上看天上的白云彩缓缓地从皇城上空飘过就是一种很好的享受。


    喜欢星空的人基本上都喜欢蓝天,当然,铜子就对蓝天没有什么好感,他总是黑乎乎的,即便是洗漱干净了,你也能从他的皮肤皱纹里看到一道道的墨印。


    这是他的生活正在给他的身体留下印记。


    子承父业的他如今需要干的事情太多了,印书坊里的绝大部分体力活都是他的。


    十四岁的他虽然强壮,但是每天超负荷的老动依旧让他年轻的身体无法接受,所以他的身高似乎已经定格了。


    身体不再向高处发展,而是在横向发展。


    铁心源非常担心,这家伙有一天说不定会长成方形。


    铜板父子是真的认识字,这一点铁心源承认,老铜板甚至能在黑夜里靠手摸出泥活字上的字,就像后世的人们在用手摸麻将一般。


    之所以说他们认识字,是因为他们认识字的形状,至于复杂一点的字,他们不知晓读音,和含义。


    这样的本事,在印书作坊里是一种优势,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收到一些比较隐秘,而又需要大量册数的好活计。


    在大宋,各种学术正在百家争鸣,无数的理念层出不群,目前所有的人看起来都是一团和气,铁心源清楚,过上几十年之后,一团和气就会变成生死搏杀,不仅仅是思想上的,而且还有肉体上的。


    铜子给铁心源送来了一本周敦颐的理学著作,是他们家刚刚印好的,知道铁心源喜欢书,他就用一些残损的印面,帮他凑了一册。


    “香吧,印家送来了熏香,所有的书都是放进密封的箱子里用熏香整整熏了二十个时辰,这书用的纸也是最好的桑皮纸。”


    铜子见铁心源把书放在鼻子下面闻,就一把拿过书,用自己粗壮的手指把书翻得哗啦,哗啦的响,他在意的不是什么周敦颐,他在意的不过是这本书用的好材料和熏香。


    “有句话我忍好久了,一直没有问你,你说说,你为什么会如此的喜欢猪头肉,难道你就不觉得卤排骨,卤肉,卤猪蹄这些要比猪头肉好吃的太多了吗?”


    铜子惊讶的看着铁心源道:“你傻啊,你家的卤排骨,卤肉,卤猪蹄都是要卖大价钱的,只有卤猪头比较便宜,我们怎么能拿你家的这些好东西?就像我给你拿书,拿的一定是最次的那种,好的都要拿去换钱的,我们都是买卖家的人,穷大方可是不该。”


    铜子的一句话说的铁心源无言以对,只有把荷叶包的猪头肉往他身边推推,希望他能多吃一些,每天和自己相聚,吃一点肉食对他来说就是莫大的享受了。


    夏竦是不吃猪头肉的,这家伙吃东西非常的挑剔,即便是一碗小米粥他对粥的浓度,温度,小米的稀烂程度,以及有没有熬出米油都非常的讲究。


    这才端起铁心源送来的小米粥,就已经找出七八处不合适的地方了,眼看铁心源的眼睛都要冒火了,这才勉为其难的喝了一口。


    “小子,这样的态度可不成啊,老子当年为了让自己的诗得见天颜,噗通一声就跪在李相的马前,告诉你,膝盖都磕烂了,这才有机会送上自己的诗文,最后博得先帝的称赞,成功的走上了仕途。男人嘛,想要荣华富贵对自己不狠可不成。”


    铁心源皱眉道:“你后来有没有想要弄死李相的冲动?”


    夏竦瞪了铁心源一眼道:“我后来又拜在王相的门下,不好继续跟李相来往过密。小子,王相应该是你外祖父,你和你母亲为何会流落在西水门卖汤饼,这让你祖父的颜面何存?”


    铁心源愣了一下道:“我外祖父是宰相?”


    夏竦笑道:“你竟然不知道你外祖父就是王旦?难怪你会跑到我这里来烧冷灶,害的老夫心头惴惴不安了好久。”


    “你答应收我为弟子完全是看在我外祖父的颜面上?”


    夏竦咕咕的大笑起来,拍着肚皮笑道:“小子,你第一次进废园的时候这里确实无人守卫,但是当你第二次进废园的时候难道你还以为这里无人守卫吗?如果不是因为老夫查了你的底细,你以为老夫真的会耐着性子和你一个小屁孩玩什么忘年交?”


    铁心源忽然笑了,朝夏竦拱拱手道:“多谢先生为我解惑,您要是不说明白,这在小子这里就是一个死结,现在,浑身都轻松。”


    夏竦笑道:“你不带着你母亲一起去王相府上拜会还等什么?”


    “去弄死他们吗?”铁心源淡淡的道。


    “呃——你为何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


    “因为他们欺负了我娘!”


    第二十二章


    血战长街的牛二


    “你娘对王相恐怕只有怀念之心而无怨恨之意,即便是后来出了差错,也该是她伯父王雍,以及他父亲王冲和她叔父王素造成的。


    小子,还是对王相多保持一点敬意的好,那个人真的是一位圣人。


    王相死了很多年了,不管是他的政敌,还是他的朋友在他去世之后没有不掉眼泪的。


    王家三槐堂下不知有多少士大夫亲手把自己的随身玉佩埋葬在下面,也只有王相这样的人才配得上用白玉来做祭礼。


    当年我出身微寒,倾尽所有购买了一件白玉佩要埋在三槐堂下,结果被王时槐给拒绝了,呵呵。


    王相的父亲当初种植三颗槐树之时有言在先,王家必定会出一位三公一样的人物,然后果然就出现了王相这样的人物。


    以老夫看来,王相权势最大的时候,就是大宋和契丹签约《澶渊之盟》的时候。


    契丹侵犯边境,王相爷随从真宗到澶州。


    雍王赵元份留守东京,遭逢急病,命令王相爷急速返回,代理留守事。王旦相说:‘希望宣召寇准,我有所陈述。’


    寇准到,王旦奏请说:‘十天之间没有捷报时,应怎么办?’


    先帝沉默了很久后说:‘立皇太子。’


    王相既到达京城,径直进入禁中,下命令很严格,使人不得传播消息,为此,王相一日曾下令斩首一十六人!


    怎么样?这样的权柄和帝王的权限没有区别了吧?”


    夏竦一面喝着稀粥,一面滔滔不绝的对铁心源讲述王旦的往事。


    铁心源听了夏竦的话之后大为吃惊,他早就想过母亲应该是出自豪门才对,只是没想到母亲的家世竟然会如此的显赫。


    只是母亲为何对夏竦如此的怨恨?


    “王家如何与我何干,我姓铁,不姓王,既然我母亲不愿意走进王家,那么,我也会在王家门前驻足不前。”


    夏竦用筷子指着铁心源笑道:“暴殄天物啊,王家虽然没了王相,但是王雍,王冲,王素这三位也不是酒囊饭袋,一个官至给事中,一位是中书舍人,另一位则是含元殿侍讲。你只要求上门去,不管他们对你如何,你的前途都会发生很大的变化,以你的聪慧,将来借力王家一飞冲天并不难。”


    铁心源摇摇头道:“那样的话,我母亲会难过死的,拿母亲的尊严去换前途,这样做委实不是人子。”


    夏竦惊讶的停下筷子,瞅着铁心源惊讶的道:“你认为你母亲的尊严比你的前途更加的重要?”


    铁心源瞅着夏竦冷冷的道:“难道你以为你母亲的尊严没你的前途重要不成?”


    夏竦缓缓地嚼了一口卤肉,半晌才道:“我是弃子,承蒙先父把我抚养长大,所以我认为,只要好好的把母亲侍奉到天年,我就对得起父亲的在天之灵了。”


    话说完,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风把破烂的门帘卷起来又放下来,夏竦似乎才有了说话的兴致。


    “孝顺的人总不会是太过绝情的人,如我们所约,牛二死,你入我门下。”


    铁心源躬身致谢,抬头道:“难道您不愿意通过我利用一下王家吗?”


    夏竦嘿然一声道:“老夫与王家如今也成水火,弹劾老夫最猛烈的人就是你的舅老爷王雍。”


    铁心源低下头道:“如果事情顺利,三天之内牛二就很有可能伏尸西水门。”


    夏竦笑道:“为何是有可能?”


    铁心源道:“我听人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夏竦猛地站起来,低下头死死地盯着铁心源的眼睛道:“为何我感觉自己在和一个成人说话,而且还是一个能跟上我想法的才智之士,而不是在和一位七龄童子交谈?”


    “无他,生而知之而已!”


    “滚!”


    夏竦烦躁的挥挥袖子,很显然他对铁心源也是极为感兴趣的,少年人有聪慧的,但是像铁心源这般的就有些妖孽了。


    眼看铁心源带着食盒走出荒园子,喃喃自语的道:“这本该是王家儿孙辈中挑大梁的人,王家却遗失了这颗珍珠,何其的可惜也!”


    七月的东京城闷热的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蒸笼,走了不远几步路的铁心源匆匆进了汤饼店,就抱着茶壶咕咚咕咚的喝了大半壶凉茶这才感觉舒坦一些。


    王柔花用手帕擦拭着铁心源额头上的汗水道:“大热天跑的这样快,又喝凉茶也不怕激了肺。”


    铁心源喘着粗气道:“慢慢地走更热!”


    说着话就把自己身上的衫子脱掉,长裤也脱掉,就留了一条裤衩,即便是这样,也比满大街的光屁股娃娃强了很多。


    天气太热,店里没有什么人吃饭,只有几个行脚商贩,在店里讨要了一碗凉茶在慢慢啜饮。


    店里的婆娘拿着牛尾巴甩子有气无力的往外轰苍蝇,西水门附近最多的就是这东西,无论怎么轰赶都撵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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