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2部分

3个月前 作者: 孑与2
    “太后在得到岳阳的奏报之后,叹了口气说衡山王死定了,还说别人杀王爷可能还有顾虑,但是您杀起王爷来没有半点的顾忌,当年太宗爷在位的时候,您就敢弄死李元轨,现在将衡山王活埋奴婢是一点都不吃惊啊。”


    “太后还说您要是执意处死衡山王,就说明您已经开始烦躁了,想用重手段威慑天下,好让您安安生生地渡过和先帝的十年之约,奴婢和您也是老相识了,今日散发着杀气的您,还真的是暴躁的前兆,奴婢本来还想劝您给衡山王一个体面的死法,后来还是住了嘴,楚公,您现在可不能烦躁啊,一个操持不好,大唐国君年幼,镇不住场面,会出大问题的。”


    云烨没好气的断鸿说:“人家收拢权臣,送到家里的都是年轻美貌的公主,怎么到了我这里就送来一个老婆子?”


    断鸿尖锐的笑声在大帐里响起,拱拱手对云烨说:“却不知楚公满意哪一位公主?奴婢这就传信回去,要他们把您中意的年轻貌美的公主洗干净了送到云家庄子,这点事奴婢还是能做主的,先帝可是留下了六位公主啊!”


    想想李承乾那几个糟糕的女儿,云烨叹口气摇摇头说:“还是算了,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老婆子就老婆子,好歹是娃他娘,吃点亏就吃点亏吧。”


    “不过太后这么做岂不是要我的家宅不宁?辛月的脾气你知道,你恐怕都没少受她的气吧?安澜也是一个习惯掌权的女人,这两个女人住到了一起,我的家里恐怕有的乱了。太后这根本就不怀好意,她到底是要我处理朝政呢,还是处理家事?”


    “知道太后担心什么,你回去告诉太后,我处理完这里的事情就回长安,以后只要不出现叛乱我就不会离开京城,即使有了叛乱我也不打算再出来了,躲在长安调兵遣将即可!”


    断鸿笑着说:“太后不管多么睿智依旧是女人,有点奇怪的念头有什么好稀奇的,她最喜欢看到的事情就是你能每天去给她请安,只要看到你在长安,她的心就是安定的。”


    第五十四节 新四民论


    云烨留在衡阳没有走,竖立起来自己骠骑大将军的营帐,作为武散官的顶级,自然就有建衙开帐的权利,军法审讯罪犯很简单,只有简单的杖或者斩,如果云烨变态一点,还能把人活活地打死,不用背负责任。


    狄仁杰作为审讯官非常地合适,所以云烨也就不再费心思,而是把注意力全部放在衡阳一地的治安上,和狄仁杰一起来到衡阳的还有抚民官元嘉,这是一个官声很好的人,虽说五十几岁了才混到五品官,但是他好像并不在意,尺把长的胡须飘拂在清癯的长脸上,显得非常的儒雅。


    就是这个少年,当初义无反顾的娶了燕来楼的歌妓,虽说和他同期的沈功海,姚四,以及猪鬃早就是大唐赫赫有名的官吏了,尤其是沈功海,如今从河东黜治使的位子上一跃而成为户部左侍郎,算是平步青云了,元嘉的升官速度却远远地追不上沈功海,总是跨不过四品官这道天堑。


    在大唐所谓的高官指的就是四品以上的官员,四品以下的还入不了皇帝的法眼,尽管元嘉的政绩很优越,但是他每年的考评只能是中平,最大的原因就是个人德行有亏。


    狄仁杰是异类,他的升官速度别人不好攀比,有一个很厉害的师父如果还不能平步青云,那就太丢脸了,所以云烨对狄仁杰从来都是放任不管,他自己的才华足够他在朝堂上立足。


    “元嘉,你在惠州任上治理了水患,在随州任上又开辟了商道,就这两样功绩也足够你在官员中脱颖而出了,怎么到了现在依旧是一个五品官?如果在衡阳任上再担任抚民官,你可是大唐担任刺史一职最多的人啊,说你私德有亏,老夫却是不信的,你还干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让吏部这么折腾你?”


    云烨笑眯眯地瞅着自己的学生,喝了一口热茶笑着问道。


    “回恩师的话,弟子从一介白衣能够成为封疆大吏,已经是大造化了,五品官可能就是弟子的能力极限,让恩师见笑了。”元嘉小心地回答,看样子多年的官宦生涯到底把这个人的棱角打磨得干干净净。


    云烨挥挥手笑道:“这哪里还是书院那个铁骨铮铮的好汉子说的话,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是我的学生,先生自然不会看着你被人欺负而置之不理,如果是别的原因,老夫不管,如果是因为你发妻的事情,先生还是能过问的,一群狗才,李纲先生做的媒人难道都不能证明你妻子是个好女子吗?先生好歹也喝过你夫人敬献的茶酒,我会去吏部问问的。”


    元嘉起身叩谢过先生之后拱手道:“先生大可不必如此地大费周章,沈功海,姚四,朱宗他们都曾经为我鸣过冤,是弟子不愿意进入长安,否则三年前弟子就该调任户部主事,弟子多谢先生的关心。”


    云烨觉得很惊讶哦了一声道:“这是何故?难道你已经没有了进取心吗?”


    “弟子雄心尚在,只是雄心牵挂在百姓身上,而非官职上面,如今我大唐国势如日中天,上有圣明的天子,和先生这样宏才伟略的智者掌舵,大唐的前途自然是一片光明,弟子发现,我大唐不缺少盖世的名将,不缺少指斥方酋的英才,唯独缺少能安下心来引导民众前进的地方官,弟子不才,自认在书院没有混日头,一生所学如果不能用于实践,才是一件大悲哀的事情,至于地位名禄小事尔,如果违心进入户部担任主事,整日里埋首案牍之中,那样一来,弟子学的学问就会荒废掉,不划算啊。”


    “哈哈哈,好一个元嘉元弘毅,老夫不如你啊!不过,你拿着这么大的一个箱子所为何来?不会是前来行贿的吧,你先生一辈子富贵,眼界可不低哦!”


    元嘉笑得灿烂,露出满嘴的大白牙笑眯眯地打开箱子,从里面捧出一本本的手记放在案子上指着这些手记说:“先生您看,弟子这些年并非尸位其上,为官四任刺史,让学生对民这个概念有了新的理解,所以用了两年才编纂整理完毕,弟子为它起名叫做《民论》,中间可能有些地方说的不是很清楚,那是弟子才疏学浅的缘故,还请先生斧正!”


    云烨笑眯眯的打开最上面一本,一行圆润的毛笔字落入眼帘,瞅了一眼就大吃一惊!


    “《春秋·榖梁传》云:古者有四民:有士民、有商民、有农民、有工民,《管子·小匡》云:士农工商四民者,国之石民也。意为国家的柱石。《汉书·食货志上》云:士农工商,四民有业,学以居位日士,然世事更替,变化无穷,士农工商谓之四民,其说始于管子(管仲)。元嘉认为士、农、工、商‘其归要在于有益于生人之道,则一而已’,古者四民异业而同道,其尽心焉一也。”


    云烨看完这一段瞅着元嘉说道:“你打算将士农工商摆在同一位置上?你预备将士人的特权全部平民化?”


    元嘉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的老师道:“都是爹生娘养的血肉之躯,因何要分出一个高低贵贱来?将后天的物质条件强加给先天的生人,这样有违天道!”


    云烨点点头说:“我知道了,你的书没人愿意给你印刷是不是?然后你就觉得老师的头比较大,扣上这样的一顶帽子不算什么事,就来找我顶缸?知不知道你的学问散播之后会有什么影响?首先要过的就是天赋皇权这一关,小子,说到底,你还是没有为真理豁出性命的打算。”


    元嘉奸笑道:“先生在给弟子上第一堂课的时候,说的可是如何自保啊,弟子自然会从善如流,现在元宝儿给弟子生了四个孩子,三男一女,家里的日子虽然比不上大富之家的钟鸣鼎食,却也过的安康自如,这样的好日子弟子还没有过够,所以只能拜托先生将这本书付梓。”


    “原来想找沈功海,结果那家伙被吓得屁滚尿流的连夜逃遁,姚四,朱宗也不愿意帮忙,现在他们只要听到弟子登门拜访,就会立刻装病!”


    云烨苦笑道:“别说他们,先生我现在也有病倒的想法,你先生现在是权臣,作为权臣如果不想当王莽,那就不能去伤害皇权,除非我现在像曹操一样加九锡,不过那样一来,是个什么后果你知道吗?”


    元嘉点点头说:“大唐就会立刻大乱,很可能分崩离析。”


    “那样的场面你想见到吗?”云烨又笑着问。


    元嘉摇摇头说:“弟子孟浪了,您确实是最不适合将这套书付梓的人,弟子的想法有漏洞。弟子错了。”


    云烨大笑道:“没错,你想的没错,人都是爹生父母养的,确实都是一样的血肉之躯,人为地将他们分成三六九等确实不妥,所以你说得没有大错。”


    “不过元嘉啊,你想要实现自己的愿望,总要找些志同道合的人才好办事情。”


    元嘉迷茫的地摇头道:“弟子的挚友沈功海,姚四,朱都不愿意,还能找谁呢?”


    云烨不耐烦地从桌子上拿起一柄玉如意,在元嘉的脑袋上敲了一下说:“蠢呐,蠢呐!书院怎么就教出你这样的蠢材,沈功海,姚四,朱宗都是既得利益者,你找他们宣扬自己的理论岂不是在缘木求鱼?”


    “滚回去,好好地想想谁是你最适合的推销对象,只要你找对了人,不但不会有麻烦,还能获得极大地支持,到时候不要说将你的书付梓,就算是刻得满世界都是也没有问题。”


    “快滚,老子是士人,坚决不同意和贱民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元嘉拎着自己的箱子迷惑地被先生撵出客厅,边走边想,结果一头撞在柱子上,头昏眼花地跌坐在地上,依然想不出什么人会有这么大的气魄。


    先生已经是人臣的巅峰了,他都不行,难道指望长孙冲?独孤谋?这两个人在元嘉看来,根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腐朽的存在。


    还能有谁呢?先生现在被权臣两个字捆绑的动弹不得,还能有谁比先生还要厉害?先生刚才说了他不准备踩进这个泥潭,为了大唐的安稳计,确实不能让先生出面啊。


    到底是谁啊?元嘉从先生的驻地出来,郁闷得几乎想要仰天长啸!既然先生说有这么一个人,或者一群人,那就必定是有的,只是这人到底是谁啊?


    元嘉背着手在前面行走,老仆挑着担子在后面跟随,衡阳虽然被李象祸害得不轻,到底还是大湖之南的要地,帝国的商人跟在大军后面捡便宜,傻子都知道李象打不过大将军,一旦衡阳被收复,那里的商业势力也必定会被清空,现在难得有这样的好机会,商人们就像吸血的蚂蟥一样蜂拥而至,拼命地抢占市场。这样的机会太难得了,大唐现在国内很少打仗,每个地方的商业早就被瓜分一空,想要找一块空白地域简直就是可遇不可求。


    元嘉厌烦地看着那些唯利是图的商人,他们或者肥头大耳,或者枯瘦如柴,一个顺眼的都没有,也不知道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被列在四民之列?


    元嘉似乎愣住了,他的努力可不是为了四民中的商,而是为了工,农谋福利,他觉得自己好像漏掉了什么,漏掉了一个很重要的地方。


    需要好好地想想,的确需要好好地想想,有点不对头,元嘉觉得脑子乱的得就像一锅粥,那些商人的吵闹声好像变得更大了,最后充斥在他的脑海里,几乎将他彻底的湮没……


    第五十五节 皇帝的作用


    “现在已经知道要求平等了?”云烨躺在躺椅上瞅着墙角盛开的迎春花喃喃自语,透过花窗一从竹林长得郁郁葱葱,躺在这里看过去,白墙上的花窗就是一副绝美的金竹图。


    这就是建筑方面的要素了,简单的庭院被原来的主人稍微加一点变化就成了图画,大唐人的审美眼光就是充满了诗意,不像西方的那些人,现在正在努力的修建金碧辉煌的宫殿,太阳底下一照射,就像一座金山一样,这样的建筑不就是告诉别人我很有钱,赶紧过来抢劫吧。


    大唐的文人儒雅,大唐的武人却极度的粗暴,他们之间在逐渐的走向两级,这也是云烨愿意看到的,文人的作用在教化,武人的作用在征服。


    文人就该看起来和蔼可亲。武将就该瞅着凶恶些,能吓哭孩子的人最适合当武人。


    元嘉在接受地方的管制权之后,就全身心地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了,这期间和云烨见过两次面,每回都笑眯眯的,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


    云烨也不去管他,像他那样的聪明人必定会想通其中的诀窍,这个世界上对平等要求的最热切的人群是哪一个人群?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商人!


    老农现在觉得自己生活得很好,只要往地里种粮食,秋天就能收获,朝廷现在的赋税低得几乎让人感觉不到,至于徭役,现在也可以拿钱去顶替了,这样的生活没什么好抱怨的,这个时候如果家里的子孙还要抱怨的话,会被蹲在田地边上看庄稼的老农把腿打折,任何好高骛远的想法全部被冠以不务正业的恶名。


    工人觉得自己的生活也不错,只要干活就有工钱拿,没听说谁干了活却没有拿到钱,只要这一条满足了,他们就无欲无求地埋头干活,谁有工夫去想别的?


    商人其实就是一群吃饱了喝足了之后开始要求新生活的一群人,虽说口袋里有钱,可是你上了青楼,人家名妓宁愿去招待那些穷酸学生,也不愿意躺在自己怀里撒娇,这就出毛病了,凭什么啊?之所以有了权力的意识,就是因为自己的欲望得不到满足。


    何邵!这个现在肥胖的已经走不了路的家伙,云烨非常好奇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整天躺在大床上跟一座肉山似得。


    这几年不来云家了,不是他不想来,而是因为云烨不同意把自己的房门拆掉让他的大床进来,而且有洁癖的云烨看到一大堆肥油堆在床上和自己说话,好几天都吃不下去条子肉,这对他是一个折磨。所以有事情都是云烨去找他。


    农民小富即安,工人没有觉得有谁在压榨他的剩余价值,只要工钱合适,他就认可这种压榨,所以这两种人都不帮不上元嘉的忙,能帮他的只有商人,那是一个财雄势大的团体,他们争取自己的权利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太宗皇帝在的时候就已经打过一个翻身仗,也就是那《商律》一仗,让长孙无忌饮恨退隐,也就是那一仗,让统治阶层有商榷的接受了商人进入上层社会。


    商人出版元嘉的《民论》没有问题,所有人会以为是商人再给自己拉扯盟友,算不得大事,朝堂上扯虎皮拉大旗的事情多了,多这么一件实在不算个事情。


    这事要是自己提出来,哈哈,大唐就热闹了,长孙都会到云家哭哭啼啼的咒骂自己没良心,所以还是把这事交给商人来完成吧。


    以元嘉的智慧,蛊惑一下满脑子都是功利的何邵应该很容易,云烨对元嘉非常的有信心,商人们从来都是杂乱无章的向朝廷申诉自己的请求,现在有了一个纲领性的文稿必定如获至宝,他们不认为农民和工人可以和高贵的商人相比较,现在拖过来做一下盟友还是非常不错的。


    就在云烨满脑子跑马的时候,长孙正在一字一句的帮着皇帝李厥分析云烨的奏章,这个奏章被长孙特意挑出来,当做范文讲给皇帝听。


    “皇帝,不看内容,只要看文字的数量,你就应该知道这个奏章是楚国公花了心思写的,而且还是亲笔奏章,这就很难得了,他以前对你皇爷爷,父皇上奏折,可没有这么多的字,之所以写这么多的字,就是担心你误会他,特意将每一件事都说得清楚明白。随着你的年纪渐长,他的奏折就会逐渐地变得言简意赅起来。”


    “你看看这一段文字,他在解释为什么没有遵从你的旨意,一定要将李象处以极刑的原因,这里面就有一说法,那就是乱世用重典!”


    “你皇爷爷最担心的是停尸不顾束甲相攻,你父皇同样有这个担心,云烨是三朝老臣,很熟悉太宗和你父皇的心思,他作为你父皇的好友,想要第一时间帮你除掉障碍,消除大唐的隐患,所以,在这件事上他没有做错……”


    “奏章上的第二件事是在说李象是如何荼毒衡阳百姓的,这里总共列述了他的十一条大罪,每一件大罪后面都有说明,这就是让你派都水监去印证的,一般臣子不会这么说,只有楚公才会这样一一列举,要求查证,这是在告诉你怎么样去鉴另一件事情的真伪,所谓兼听则明偏信则暗说的就是这样的一个道理。”


    “因为有了这些罪状,衡山王就算回到长安,也难逃一死,楚公在衡阳就把这件事情做了,是不想你手上沾染自己兄弟的血。一个臣子做到这个份上可以说是赤胆忠心了,不过人家的忠心不是给你的,是你皇爷爷,父皇留下来的遗泽,云烨这样的臣子,你还驾驭不了……”


    “征剿过后,就需要刑部下去问责,民部下去抚民,大军开始回归军营,大将准备班师回京,这是标准的流程,自古以来受命出征的大将都必须遵循这一点,不得有例外!以后如果有将军不愿意这样做,你就拿出楚公的奏折给他看,如果依然不肯,你就要做好让大军围剿的准备了……”


    李厥非常听话的在和长孙研讨,只要是遇到不明白的事情,就会向皇太后请教……祖孙之间显得非常地温暖融洽。


    李厥认真地在云烨的奏折上批了红字,没有评语只有一个硕大准字,也就是说云烨杀李象,获得了皇帝的认可。


    等到皇太后走了之后,李厥向殿前的那个宦官招招手,小声地问道:“这封奏折是楚国公亲手写的?写了多久?是先召见的断鸿,还是先召见的你?”


    那个宦官跪倒在地小声地说:“启禀陛下,这封奏折确实出自楚国公亲笔,写这封奏折的墨都是奴婢亲自伺候的,从日落时分一直写到了月亮出来,整整两个时辰,期间楚公多次停笔,似乎非常地伤感。”


    “奴婢和断鸿公公同时在军帐外等候召见,楚公先召见的是奴婢,奴婢带着奏折走的时候断鸿公公还在帐外等候。”
关闭
最近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