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卧雪迷踪（三）

    死葫芦道：“那么事情的真相又是什么？”


    公孙启道：“真相就是，关娇儿现在身受内伤，片刻也离不开我，有她们的地方，必定会有我公孙启，而这个秘密关雪仇知道，你却不知道。”


    死葫芦更加诧异：“可你现在却不在她们身边，你不但现在不在她们身边，恐怕还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在她们身边，这同你说的片刻也离不开岂不是自相矛盾？”


    公孙启微笑，直视着死葫芦道：“如果说片刻并不是片刻，而是十天的话，那又如何？”


    死葫芦惊讶，然后慢慢地变得佩服，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兴奋道：“那就不是自相矛盾，而是一着妙计，关雪仇不知道这片刻也离不开还有十天的差距，自然不会分兵。”


    他忽然又变得很感动，感动地道：“你为什么这么相信我，把这么重要的秘密告诉我？”


    公孙启微笑，笑得就象春风：“我为什么不相信你？你已是公孙家族设在域外的最后一道、也是最秘密的一道防线，如果我还不相信你，那就没有还能信得过的人了。”


    死葫芦更加感动，郑重道：“谢谢。”


    一个人说出谢谢这句话，原因有很多种，有的是因为感谢别人的帮助，有的是因为客气，有的是因为出于礼貌，而死葫芦说的谢谢，是感谢公孙启对他的信任。


    死葫芦来到塞外之前是个独行大盗，做为一个独行大盗，最大的特点就是多疑。


    因为多疑，所以独行。


    独行大盗多数很残忍，之所以残忍，正是因为多疑，他们认可杀死千人，也不愿意留下一线能让自己落网的痕迹。


    正是因为多疑，所以独行大盗从来不会透露半分自己的秘密，就算是自己的亲人，也不会。


    死葫芦现在已不是独行大盗，但他依然多疑，所以他知道公孙启所说的这个秘密很重要，重要到直接关系到公孙启的性命。


    而现在公孙启把这个关系到自己的性命的秘密告诉给了他，也就是把自己的生命交到了死葫芦手里，所以他郑重地说了句谢谢。


    我本独行，相遇既相知。


    死葫芦的神色突然间变得很复杂。


    人的情感本来就很复杂，而一个多疑的独行大盗的情感就更加复杂，如果这个多疑的独行大盗感到突然间被人信任，他的情感复杂得会让人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到底是激动，还是感动，或者惊叹。


    死葫芦的神色复杂得让人窒息。


    公孙启却很平静，平静地微笑着，笑得就象春风，似乎想要融化掉一切。


    死葫芦看了公孙启一会儿，忽然道：“这三天的时间里，我会守在你身边，直到送你离开。”


    公孙启也在注视着死葫芦，摇头道：“你不用天天守着我，你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死葫芦道：“别的事情？我还能做什么？”


    公孙启微笑道：“你能做的事情当然很多，但现在最需要你帮我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死葫芦道：“哪一件？”


    公孙启道：“帮我打探关雪仇军队的动向。”


    死葫芦便笑了，笑道：“这好象并不是一件难办的事情，或者说根本就不能算是一件事情。”


    “哦？”


    死葫芦道：“关雪仇的大军早在三天前便全部收归进入了榆关，这个消息也早就被传得尽人竭知，好象已并不是秘密了。”


    公孙启便道：“这我早已知道了。”


    死葫芦道：“那还打探什么？”


    公孙启道：“我要你打探的，是关雪仇的军队在关内的情况。”


    死葫芦想了想，道：“通过暗道，便可以打探到关雪仇所率军队的消息，但你既然可以通过暗道逃过关雪仇的堵截，打探这些又有何用？”


    公孙启道：“当然有用。”


    死葫芦追问：“有什么用？”


    他不能不追问，也不得不追问。


    当一个探子不知道自己将要做什么的时候便去做事，十件事会有九件半做不成，只有知道自己做事的目的，才能在做事的时候举一反三，把事情做好。


    死葫芦现在已经有点糊涂了，不知道公孙启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更加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他来到这个小镇前是个江洋大盗，那个时候他每做一件事都会事先把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想个明白，理顺清楚，然后才会着手去做。


    这是他长期以来养成的习惯。


    来到落脚镇之后，这个习惯他也从来没有改变过，他并不认为这个习惯很坏，所以他从来就没想过要改。


    就算他因为过于相信自己的这个习惯，不小心陷入了武丞相的算计之中，最后落在他手中的那一刻，他也没想过。


    宁做屈死鬼，不做糊涂人。


    死葫芦不想做一个傻瓜，就是那种拼命做事却又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傻瓜。


    所以他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