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卧雪迷踪(一)
3个月前 作者: 沉酿
公孙启来到落脚镇的时候,已是逃离冰雪山庄十八天后的夜晚。
北方的冬天不但天黑的很早很快,而且还很寒冷,人们很早就躲进屋里,裹着皮毛棉被,开始围着火盆聊天了。
所以当公孙启的身影出现在小镇的时候看上去有一点点孤独,孤独得有如暗夜中飘来荡去的孤魂。
他是一个人来的,没有那辆马车,关凤儿和关娇更没有跟在他的身后。
十八天的时间,对于新婚的新人来说太短了些,但却足以控制娇儿的内伤。
这十八天里,他们花了十一天的时间治疗内伤,又花了七天的时间用来赶路。
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对于公孙启来说可谓春风得意。
所谓医者有心,受医者亦有心,医病自然就医得春风怡人。
连医十天之后,不但连脚的大小互相比得清清楚楚,就连其它底细也摸得**不离十了,而互相知道的底细越多,那种异样的依附感便越浓,所以当公孙启对她们说要分开的时候,南北双凤竟落下泪来。
热恋着的女人最多情。
她们当然不想刚刚相聚十天便这么快与公孙启分离。
分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怨天恨地的相思之苦。
那缠缠绵绵的相互依恋的感觉,只有新人相对的时候才能了解。
她们真的不愿意同公孙启就此分开。
按她们的说法,哪怕再多相处一天也是好的,毕竟在过去的十天里他们只是一心的治病、调息、练气,没有一天是轻轻松松的。
她们希望他不只是单单为了治病,而是希望他为了她们留下来,只多留下来一天,专门陪陪她们,同她们聊聊天。
于是公孙启便多留下了一天,但第二天她们对他说,他应该再多留一天。
于是公孙启对她说了一句话。
他说:“如果再这么留下去的话,他们以后也许会错过永远在一起的机会。”
她们当然不信。
地窖里准备的粮食足可以让他们三个人足不出户地吃上三个月,如果就这么继续偷偷地留下去,没人的时候再出去弄点吃的东西,他们可以永远缠绵在一起,谁也不会抓住他们。
但最终她们还是听了公孙启的话。
雄鹰只有在天上飞翔才会感到快乐,你不能让雄鹰象老鼠一样生活在洞穴中。
痛苦地分离是为了快乐地相聚,暂别是为了长久地在一起。
她们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们让他离开,但她们还是再次落下了眼泪,因为她们不知道这一次分开,会不会还能再看到他,或者这一次的暂别已成永别。
他们临走的时候伪装了那个他们曾相聚十一天的地窖,地窖入口就在当初赌鬼种秋停车不远的地方。
他们把那个陪伴了他们十一天的地窖称做“雪窝”。
公孙启本来要毁了这个地方,但凤儿和娇儿对这个陪了她们十一天的“雪窝”已经有了感情,说什么也不让他这么做。
她们对他说,说不定在哪一天他们还会回到这里,再住上一些日子。
公孙启知道她们不是因为在这里住得很舒服,因为他知道住在这个“雪窝”里一点也不舒服,他们甚至都不能在里面生起一堆火。
她们不让他毁了这里,不是因为她们喜欢上了这个“雪窝”,而是因为她们实在撇不下在“雪窝”十一天里的这一段感情。
公孙启便只好同她们一起把这里仔细地伪装起来,然后用了四天的时间把她们送到了榆关,远远地看着那辆雇来的马车消失在关口。
而他自己却折返向北,小心翼翼地走了三天,绕过层层关卡,在第十八天的深夜摸进了死葫芦谷,来到了死葫芦家的门前。
当他以一种特别的韵律敲响死葫芦家的大门时,门便立刻打开了。
死葫芦消然站在门后注视着他,好象站在那里已经很久,正等待着他的到来。
一丝惊喜和兴奋浮在死葫芦粗犷的脸上,连那一脸轧髯似乎也在欢快地跳着舞。
他发出了一声如梦呓般的叹息:“你终于来了,我已经等了你二十五年。”
他的声音很奇怪,仿佛久坐深闺并且盼了二十多年终于盼回了多年不归的男人的怨妇,激动和兴奋的神情溢于言表。
他的动作更加奇怪,飞快地把公孙启拉进了屋子,飞快地探头向门外两边看了看,再飞快地扣紧了门栓,然后回过身来看着公孙启只是发笑。
死葫芦不是怨妇,他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
公孙启更不是死葫芦的男人,他的年龄满打满算也才一十八岁,虽然现在看起来高高大大的,英俊无匹,但二十年前他还没出生,更不可能认识死葫芦这个人。
但他接下来说的话却更奇怪:“我来了,你可以不必再等下去。”
说这了这句话之后,他便从怀里掏出了一卷绢纸,递给了死葫芦。
死葫芦没有象公孙启说的那样离开,而是凑到了油灯下,用颤抖的双手打开了绢纸,仔细地看了起来,并且好象一看便把眼睛陷了进去,怔怔地发起呆来。
公孙启微微一笑,道:“让你等到这么久,是不是很辛苦?”
死葫芦全身一震,回过头来看了看公孙启,似乎从梦中惊醒一般,眨了眨眼睛,道:“虽然我等了它足足二十五年,但却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一天。”
公孙启便道:“可你却等来了。”
死葫芦一叹:“是啊,我终于等来了。”
死葫芦兴奋过后的神情有些落寞,呆呆地注视着他,道:“你为什么不等到离开之前再给我,而是现在?”
公孙启微笑道:“因为我知道你需要它,你有权利也应该现在就看到它的内容。”
死葫芦叹息:“我当然需要它,为了它,我足足等了二十五年。”
他说着话,摊开了双后,把那张刚刚还当做宝贝一样捧在手里的绢纸轻轻放在桌上。
那赫然是一张表奖前锋大将司烈虎戴罪立功、荣归故里的令信,上面加盖着沿途五省七府的印信,武丞相大印盖在正中,黑字红印跃然在绢纸之上,灿灿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