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寂寞沙丘冷(七)

3个月前 作者: 牧江南
    更新时间:2012-10-29


    原野之中,百余骑静立其中。


    战马不耐烦的打的响鼻,马上的骑士也是不时的眺向远方,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已经等候了足足一个时辰了,马都已经不耐烦了,更何况是人。


    “你说,主父这时召我们来究竟是为了何事?我们在这里都等了一个时辰,如今天都亮了,主父还不见半点踪影。”到底是石虎沉不住气,第一个撩开嗓子大声说道,目光望向一旁的赵希等人。


    昨夜夜间,赵希、牛翦、石虎、稽胡楚四将在大营中分别接到了主父的手诏,令他们连夜赶往此处相会。在验过手诏无误后,赵希四人不敢耽搁,便各自带着亲兵星夜赶往,路上才碰到了一起。


    赵希面色愈发凝重,沉声道:“主父既然召我等齐来,定是有机密要紧大事要面授,如此大事,你怎么这般沉不住气。莫说等上一个时辰,即便让我们等上十天也是要等。”


    赵希素来是四人之首,又是出身宗室,石虎三人对他服气的很。见赵希这般说了,石虎只好撇了撇嘴,不再发牢骚了。


    牛翦却忍不住开口道;“大哥,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不知为何,我总是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赵希素来知道四人之中牛翦心思最细,便望向他叹气道;“我心中何尝没有些疑虑,主父平时行事磊落,极少有如此隐秘之事,而且还是分别给我们下诏,却不说明情况。我想别说是你,我们兄弟四人谁心中没有一些疑虑呢?”


    四人相视,皆重重点头,显然赵希的话说到了他们心坎之中。稽胡楚开口道;“我当时接诏也有些疑惑,但细细对了那玺印和符节,一点问题都没有,定是主父亲自下的诏令无疑。”


    “若说这天下有谁能强迫主父下诏,我是第一个不相信的。想来可能是事出突然,主父不得已做出的权宜之计,召你我等来面授机宜,当是如此。”


    赵希微微点头,沉声说道;“既来之则安之,我们且耐心等待,况且主父的心思也向来不是我们这些为人臣者可以揣测的。”


    赵希话声才落,稽胡楚却忽然色变,低声道;“有大军,西面,正朝着我们靠近。”


    三人齐齐色变,几乎第一时间内抓起了弓箭,警惕十足的望向西方。身后的亲卫门也反应极快,顷刻间便持弓在手。


    稽胡楚出身楼烦,自小在草原长大耳力过人,五百丈内的人马路过都逃不过他的一双耳朵。他既然如此说了,赵希三人岂有不信之理。


    果不出其然,不到片刻的时间,原野处的一处小山后涌出了大批骑士,人数不下千人。显然对方也发现了赵希等人,立刻纵马围了上来。


    赵希等人面色凝重,紧扣弓弦绷紧了神经。对方虽然看装束俱是赵军,但赵希他们却依旧没有半点放松。


    可是对方十倍于己,若是反抗与求死何异,又是在原野之中,逃走的话也是来不及了。


    就在他们犹豫之间,这些突然出现的赵国骑兵已经将诸将团团围住,也不表明来意,只是勒马持弓不前。


    人群中一阵骚动,骑兵纷纷避开让出了一条道来,一名将军装束的人缓缓驰出,


    “诸位兄弟可好。”


    见到此人赵希等人如释重负,纷纷放下弓箭。石虎更是大笑道;“原来是你这家伙,来便来了,还弄这么大阵势作何,差点吓死你石爷我了。”


    来者赫然正是郎中令韩胜,他闻言笑了笑,却也不做解释,只是看向四人身后的百余骑道;“你们倒是对主父忠心的很,连护卫都没有带,都只是带了些亲兵。”


    牛翦察觉出韩胜虽然是在笑,可语气中却有种说不出的生疏,远不像平常那般的随意。不由皱眉道;“韩胜,你这话什么意思,主父召我们前来我们自然遵命。倒是主父人呢,为何只有你在?”


    “主父抱恙,身体有些不适,所以遣我前来会见诸位兄弟。”


    韩胜是为主父的嫡亲所部,向来宠信至极,时常令他做一些心腹之事,赵希到也不虞有诈,只是说道;“那主父召我们连夜赶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现在可以说了吧。”


    韩胜沉声道;““主父有机密之事,令我将四位兄弟带往寝宫面架,诸位请随我来。”


    言罢调转马头,就要离去,竟如此轻飘飘的一句解释。赵希四人相视一眼,皆露出疑色,察觉出了事情有些不对。


    稽胡楚更是厉喝道;“站住,你小子把话说清楚,主父召我等去究竟何事?”


    韩胜停住了马步,却没有回头,只是淡淡说道;“你们去了便知道了,又何必多问。”


    赵希心沉了下去。他并非傻瓜,此时哪里还会看不出事有蹊跷。主父的诏令符节不假,旁人绝对不能仿照,可唯独一人却是例外。


    那就是替掌管玺印符节、颁布诏令的郎中令韩胜。


    这天底下也只有他,也唯有他能冒充主父,取得主父一众心腹们的信任。


    赵希霍然拔剑在手,遥指韩胜怒道;“韩胜,你竟敢背叛主父。”


    就在赵希拔剑瞬间,包围诸将的千余铁骑齐齐张弓,冰冷的箭头直指场中数十人,只待一声命下便万箭穿心。场中百人却也是毫不示弱,纷纷张弓相峙,竟无一人退缩。


    石虎愤怒吼道;“韩胜,你究竟要做什么?”


    韩胜缓缓回身,面无表情的说道;“既然已经猜出了,又何必再问。我为赵将,赵国的郎中令,自然要效命赵王,又何来背叛一说。”


    “呸,你这忘恩负义的狗东西。”稽胡楚狠狠一口唾沫吐去,相隔丈余竟准头不失。


    韩胜也不避闪,任由唾沫落在脸上,挥袖慢慢擦去脸上的唾沫,缓缓说道;“你说得对,我确实忘恩负义,确实是狗东西,你们若是心里不畅快,要骂便骂就是了。”


    “只是我们相交一场,兄弟多年,并不想看见你们横尸荒野,所以还是请束手就缚,不要白做死伤。”


    赵希面目狰狞,咬牙切齿狠狠道;“为什么?我要你告诉我为什么?主父这几十年来待你可薄?你为何背叛于他?”


    韩胜缓缓点头,面色有些痛苦的说道;“是,主父待我确实不薄,他给了我所能给的一切。权柄、财富,还有信任,但他却给不了我真正想要的东西?”


    “那是什么?”


    韩胜瞪大了眼睛,大声吼道;“尊严。”


    “你可知我是何人?我是堂堂的韩国公子,先王的嫡亲儿子,却要卑躬屈膝的充当奴仆跟随公主嫁到赵国来。赵雍他对我是极好,可也只是当做一条听话的狗罢了,我要的他给不来了我,也不会给我!”


    “可是有人能给我。既然是做狗,那我就便转身把主人卖了就是,换回我想要的一切。”韩胜收回了悲愤的目光,此时眼中只剩下了炙热,对权欲的炙热。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诸位请自便吧,若想求死的话我会给你们个痛快。恕兄弟我说句劝告之言,你们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若是获了反叛之罪必会连累家人,再看看你们身后跟随你们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们,你们忍心让他们为你们陪葬吗?”


    赵希仰头长叹一声,面上满是痛苦之色。韩胜的话显然已经说中了他们最为顾忌的事情,那便是父母妻儿,还有对自己忠心耿耿的部将。


    只可恨自己处事不明,主父面临如此大难时手握重兵的自己非但帮不上任何忙,却只能引颈待戮。


    当真可恨,可恨至极!


    赵希抛下了弓箭,叹道:“罢了,天欲亡主父,欲亡赵国,我等不过以死尽忠而已,不必连累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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