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记忆

    “她怎么会来？”元施诗转头看向自己的未婚夫，却见他呆呆地望着门口，仿佛失了心魂一般。


    元施诗眼中闪过怒意，走过去抓住梁和甫的手臂，冷声问道：“你给她送了请帖？”


    梁和甫回过神，见未婚妻脸色不善，忙道：“没有。”


    “那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元施诗忿忿地盯着他。


    “我怎么知道？”梁和甫对她质疑的态度颇为不满，忍不住又朝辛妍那边看了一眼。


    元施诗见状，更是怒火中烧，不过并没有当场发作，而是紧紧挽着梁和甫的手臂，冷冷地看着向这边走来的辛妍。


    旁边的丁怡小声问：“那位就是你未婚夫的前任？你不是说她只是普通人吗？她那一身行头可不是普通人穿得起的。”


    元施诗嗤笑：“谁知道她是从哪个冤大头那里借来的。”


    特么好气啊！她刚才还在姐妹圈里对未婚夫的“前女友”大加嘲讽，结果人家转眼就华丽现身，惊艳全场，分分钟抢了她的风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今天的主角呢！


    “呵呵。”丁怡笑而不语。


    辛妍缓步来到梁和甫面前，交握的手指攥得有些生疼，背脊挺直，用尽全身力气保持平静，淡淡道：“恭喜你，‘学长’。”


    梁和甫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从来不知道她竟然也有如此美丽动人的一面。以前的她，就像一件过时的饰品，因为用习惯了，所以时不时被他带在身边点缀一下。而眼前的她，就像一块精心雕琢的美玉，剔除了瑕疵，展现出了最迷人的风采。


    梁和甫见过的美女很多，辛妍并不算最美的，但前后巨大的反差，瞬间颠覆了他对辛妍的印象，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冲击。


    元施诗见梁和甫那副神不守舍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暗暗掐了他一把，意有所指地问道：“辛妍小姐，不知道你的请帖是谁给你的？”


    辛妍没有看她一眼，只是专注地凝视着梁和甫，眼中千言万语，忧郁而情浓。她牢牢谨记安步的提醒，见面时，只需要将注意力放在梁和甫身上，其他人都是舞台背景。


    辛妍的无视让元施诗感到了羞辱，正要发作，却听辛妍又道：“今天，我只是作为‘学妹’，特来送上一句祝福。世间真情难求，一旦遇上，希望你能好好珍惜，不要白白浪费两三年时光，最终却选择抛弃。”


    梁和甫心头一痛，张口欲言，却被元施诗擡手阻止。她上前一步，咄咄逼人道：“我与和甫当然能够长长久久，不用你担心。希望你也能找到一个合适的男朋友，‘踏踏实实’地过日子，不要抱着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山鸡就算披上彩衣，也成不了凤凰。”


    “你说的对。”辛妍这一刻前所未有的清醒，冷傲地扫了元施诗一眼，“山鸡就算披着彩衣，也不是凤凰。”


    这句话改动几个字，再配上她的眼神，瞬间变成了对元施诗的讥讽，暗示她不过是一只出身凤凰窝的山鸡。


    旁边几人小声窃笑起来，元施诗先是一愣，随即怒道：“你……”


    正准备反唇相讥，一名女侍者忽然出现在她的视线中，好死不死地横在她与辛妍之间。


    辛妍见到这名女侍者，眼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即见对方隐晦地朝她抛了个媚眼，又忍不住想笑，紧张的心情彻底平静下来。


    这名女侍者自然就是临时cos仙女教母的安步，她举了举手中的托盘，辛妍心领神会，伸手从托盘中取下一杯酒，对梁和甫道：“学长，我敬你一杯。”


    被挡住视线的元施诗：哪来的侍者，太特么碍眼了！


    梁和甫举起杯子，一边在心中暗赞辛妍的善解人意，一边风度翩翩地与她碰杯。


    就在这时，辛妍猛地一扬手，将杯中的红酒全部泼在他的脸上，同时一字一顿地说道：“祝梁少爷和元小姐百年好合，幸福美满。”手指一松，空酒杯缓缓滑落，哐当一声，碎成无数片。


    梁和甫的手僵在半空。


    元施诗目瞪口呆。


    众人的目光全部向这边汇聚，看到的是一脸狼狈的梁和甫、惊怒交加的元施诗以及昂首离去的俏丽身影。


    安步默默为她帅气逼人的退场方式点了个赞，然后脚下生风，快速隐入人群。没有人留意一名小小侍者的去向，唯独简宁煊在她走出七、八米后，立刻发现她的离开，余光一扫，只来得及瞥见她消失在侧门的背影。


    宴会后半场的发展，安步已经不关心了。以梁家的手段，应付这种场面还是绰绰有余的，况且事情发生不过短短几分钟，只有附近几人看了一个大概，多数人只会当作一时笑谈，梁家还不至于因为这件事为难一个女孩。不过，元施诗与梁和甫心里恐怕就不是那么痛快了。虽然这样还远远不足以弥补辛妍所受的伤害，但也算是一个干脆利落的了结了。


    走出酒店，安步很快在路边一个角落找到辛妍。她蹲在地上，低声哭泣，像是在为这段感情做最后的哀悼。


    “好了，回家吧。”安步将外衣脱下来，盖在她的头上。


    辛妍拽着衣角，垂头丧气地站起来，小媳妇似地站在安步身边。


    安步拉着她的手，拿出手机打电话。不过片刻，之前送辛妍过来的那辆风行跑车嗖地一下停在两人面前。


    安步打开车门，先扶辛妍上车，然后自己才上。


    沉默片刻，辛妍忽然闷闷道：“步步，你若是男人，一定能成为女人心中最完美的男朋友。”


    “就算不是男人，我也能成为最完美的‘男朋友’。”这点小自信安步还是有的。


    辛妍顿了一下，迟疑道：“我对女人不感兴趣，不搞拉拉。”所以步步再好，她也不会改变性向的。


    “……你想多了。”这女人的脑回路有时候真是难以理解。


    辛妍松了口气，随即又道：“你说，我这次让梁和甫出了丑，他会不会派人报复我？”干完坏事，这会又开始怂了。


    “放心吧。”安步肯定道，“梁和甫这个人虽然渣，但没有欺负女人的习惯。”不过他那位未婚妻就很难说了。


    辛妍垂下头，眼神迷离，似乎又陷入过去的回忆中。


    安步没有打扰，放下一段感情不是那么容易的，什么时候能够走出来得看辛妍自己。


    安步将辛妍带回自己家，帮她收拾了一间客房。


    辛妍洗完澡，将礼服、鞋子、饰品妥善整理好，慎重地交还给安步。


    “步步，谢谢你。”


    “这些都是给买你的，你留着吧。”


    辛妍摇摇头：“灰姑娘的魔法，让她获得了王子的爱。而我，却用这个魔法结束了一段可笑的恋情。不属于我的，终究不属于我。唯有真实存在的东西，才是值得珍惜的。就像步步的友谊，给我十个梁和甫也不换。”


    安步鄙夷地看了她一眼：“一个渣男你还嫌不够？还要来十个这样的？”


    “领会精神嘛。”辛妍笑着挽住她的手臂，“我就是想让你知道，你是最好的！”


    经过这次的事情，辛妍再迟钝也知道安步不是普通人。但对于她的身份，辛妍并没有多问，也不打算问。她不希望她与安步的友情，因为金钱而变质，更不能将她的帮助当作一种理所当然的索取。


    安步摸了摸辛妍的脑袋，老怀大慰。


    “对了。”辛妍忽然又道，“我打算重新考大学。”


    “哦？不错啊。”安步表示支持。


    辛妍深呼一口气，望着天花板：“以前因为家里的变故不得不辍学，后来为了配得上梁和甫，我迫切希望拥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在事业上有所成就。但现在，我只想为自己努力一次，考上理想的大学，一步一步追求自己的目标。”


    “需要帮忙吗？”


    “不用。”辛妍笑道，“我这几年一直没有放下学习，也存了一些钱，况且我还能打工，完成学业应该不是问题。”


    说到这里，她脸上不由得露出自信的表情。


    安步斜躺在床上，笑眯眯地看着她。坚守这份纯正和自强，相信她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非常出色的女人。


    深夜，两人对着电脑，兴致勃勃地对比各所大学的优劣，一直讨论到天亮。


    几天后，辛妍选择了邻省一所大学，于是辞掉餐厅的工作，打算尽快搬过去，为两个月后的成人考试做准备。


    原本辛妍因为舍不得安步，选择的是本省的大学，但安步觉得她去外省比较好，免得元施诗上门找麻烦，所以她最后才改变了主意。


    临行前，两人在城市里玩了一整天，拍了大把照片，然后互道珍重，依依惜别。


    送走辛妍后，安步将照片全部洗出来，一一贴在相册日记中，按照时间线串联起来。在辛妍的第一张照片下，安步写着：辛妍，24岁，公历2174年2月，在vm数控培训班结识并成为朋友……


    在安步的柜子中，还存放着六、七十本厚厚的相册日记和一块备份芯片，记录了她近十年经历的人和事。因为她的记忆必须反复回顾，否则很快就会忘记，所以她每经过一个地方，认识什么人，见过什么事，都会记下来。


    另外七十年的相册日记和备份芯片都被她存进了银行的保险柜，除了随身携带一张全家福，十年前的记忆基本已经模糊。不过，只要那个保险柜还在，这些被她视作珍宝的东西就不会丢失。


    将属于辛妍的记忆存放好后，安步很快又接到了一份新的兼职——酷乐游乐园吉祥物：面瘫熊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