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樊释，你果然还是治疗所的走狗！”神婆忍着剧痛举起手-枪，瞄准了身着黑色病服的高大男人。


    那男人穿着一套上下全黑的病人服，病服领口下是深陷的锁骨，脚上是同样黑色的棉拖鞋，露出赤-裸的脚踝。他似乎刚刚从床上爬起来，头发还有些凌乱，漫不经心地看了神婆一眼，调侃道，“怎么会，我可是比你病情还严重的病人。”


    “放开我的猎物！”


    一颗灼热的旧式金属子弹从枪口发射，樊释眯了眯眼，凝结起自己的精神力化为薄薄的精神力刃。眼看那子弹就要击中樊释，子弹却不知道在半空中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直接劈开，两片子弹碎片掉落在地上。


    “这位小朋友刚刚可是发出了【波动】呢，一会儿肯定马上就有医师过来了，你何必还在这里挣扎。”樊释将虚弱的楚子亦扶正，用自己的精神力探入她的识海，安抚了一下楚子亦紊乱的精神力。


    楚子亦只感觉识海里暖洋洋的，一股陌生的精神力似乎包裹住了她的精神力，刚刚的疼痛逐渐减弱，好像头脑里无形的伤口在被慢慢地治愈。她努力睁开眼，才看清身边是个身穿病服的年轻男人，年龄好像和祁兴华差不多大。


    “明明是‘守望者’里的失败品！在这里装什么善人！”神婆看着樊释的举动，一边嘲讽，一边又连续开了几枪，“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精神力可以【外放】！”


    “真是不长记性。”


    樊释伸出两只手，捂住了楚子亦的双眼。楚子亦只感觉眼前一黑，覆盖在自己眼睛上的手既干燥又温暖，樊释的声音很低沉，“接下来的场面就不适合小孩子观看了。”


    “啊！！！”神婆凄厉的哀嚎在不远处响起，被捂住眼睛的楚子亦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过了一会儿，她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儿。


    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樊释却一直没把手拿下来让楚子亦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楚子亦有些迟疑地询问道，“……你也是治疗所里的病人么？”


    樊释还未来得及回答，周围便传来了人的脚步声。熟悉的声音从旁边响起，“樊释，放开子亦！”


    楚子亦听到祁兴华的声音十分惊喜，“哥！？”


    不同于楚子亦的高兴，樊释却是直接痛吟了一声，扶住自己的手臂倒在地上抽搐。楚子亦被捂住的眼睛同时也恢复了视野，才发现樊释倒在地上好像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眉毛紧紧地皱在一起。她刚刚想上前查看，身后却传来祁兴华严厉的声音，“子亦，离他远一点！”


    祁兴华一改往日温暖随和的样子，向来微笑着的脸上是面无表情的严肃。他上前扶起地上的楚子亦，冷冷地看了抽搐着的樊释一眼，说道，“他可是比神婆还要危险的病人。”


    倒在地上被电击到抽搐的樊释艰难地苦笑道，“兴华，你真是好狠。”


    “哥，你这是做什么……”楚子亦惊讶地望向一向脾气极好的兄长，她可从来没见过祁兴华如此果断又残暴的一面，更何况倒在地上的樊释刚刚还救下了她的命。她刚想辩解两句，却突然感觉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祁兴华细心地抱起失去意识的楚子亦，替她整理了一下刚刚逃跑时跑乱的发丝，对身边的同僚道，“辛苦你将203和101病房的出逃病人关押回去了，我想先带我妹妹去检查一下精神力的情况。”


    同僚有些愣愣道，“……啊，好的。”


    祁兴华抱着楚子亦转身刚走没两步，便迎面撞上了赶来的一群人。人群里为首的是一位花白胡子的老人，看起来六七十岁了，满脸皱纹却显得和蔼可亲的样子，他拿着一根古木的精致拐杖，看了看地上的樊释，又看了看祁兴华，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兴华，你真是意气用事，你明明知道樊释并不是出逃。”


    “夏博大师！”一边的同僚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位举足轻重的大师，十分不解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夏老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治疗所里。夏博大师作为精神力指数测试仪的发明者，可以说就是他一手推进建成了现在的精神力指数系统。


    “老师，你怎么来了？”祁兴华也有些惊讶。


    夏博将拐杖递给身边的人，挽起袖子，对祁兴华说道，“好了，你也别匆匆忙忙赶到救护处了，让我来看看你妹妹怎么样了吧。我这把老骨头虽然几年没看病，但也还记得清楚呢。”


    “哪里的话，那就辛苦老师了！”


    祁兴华忙将楚子亦扶到夏博身边，夏博用精神力检查了一下楚子亦的识海，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还好，你妹妹的精神力指数虽然下降了，但是精神力取向已经渐渐稳定了下来，目前看来精神力受损情况并不严重，醒过来后还需再检查一次，应该也有阿释刚刚帮忙【同调】的缘故。”


    祁兴华抿了抿嘴唇，似乎有些不悦，“老师说笑了。”


    “兴华啊，你也不要总是对阿释带有情绪。我明白你妹妹第一次【波动】成功，向你求救却被阿释抢先你很不爽，但你不也用电击器攻击他了么，就算扯平了吧。”夏博劝慰道。


    樊释似乎终于从电击中缓过劲儿来，晃了晃还在发麻的手臂，坐在地上嘲道，“夏老可真是公正，对待爱徒就是不一样，这就算扯平了。”


    夏博叹了口气，抚了抚花白的胡子，感慨道，“我的爱徒电击了我的另一个爱徒，我又能怎么办呢？”


    樊释闻言，眼神暗了下来，“我一个101病房的病人可当不起夏老的爱徒。”


    夏博和蔼地笑了笑，“可在我看来，不管你现在变成什么样，都是我的爱徒。”


    “………………”


    夏博走到倒在血泊中的神婆身边查看，她并没有死，只是身体被樊释的精神力刃所重伤。夏博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我也是老了，开始怀疑自己年轻时到底是对是错，也许精神力指数并不能帮助人们越来越好，而是引向了另一个深渊。”


    祁兴华反驳道，“老师并没有错，只是任何事都有人们不能预测的因素发生。”


    “也许吧……”


    夜风中，治疗所的警报灯熄灭了，这座白色的建筑物又在黑夜中重归平静。


    楚子亦是在一个白天醒来的，她迷迷糊糊从床上坐起来时，脑袋里似乎还在嗡嗡作响。


    【主人，你终于醒了！请不要乱动，你的精神力指数稍后需要再一次测试。】圆形的机器人飘浮到楚子亦身边，一双绿色的电子眼紧张地盯着挣扎着起来的楚子亦。


    楚子亦有些发愣，“乔治，你恢复了？”


    她还记得遭遇神婆时，乔治似乎想要发动反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跌落到了地上。乔治高兴地飘落到楚子亦腿上，圆滚滚的小身子十分可爱。


    【是哒，大主人帮助乔治恢复了系统！】


    机器人乔治有些愧疚地蹭了蹭楚子亦，【对不起，乔治没有保护好主人。】


    “没有关系，不是你的错。”楚子亦自己在神婆面前都完全没有反击的机会，乔治只是父亲改装的防卫型机器人，父亲当初肯定也没预料到她会遭遇这样的事情，“这么说，爸爸妈妈他们也出差回来了？”


    【是的，大主人们去学校帮主人请假了，但是主人的哥哥还在治疗所内。乔治已经向他发送了通知简讯，估计一会儿主人的哥哥就会从医生那里赶过来。】


    果然没过多久，祁兴华便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向来衣冠整洁的人衣服竟然难得的凌乱。祁兴华走进病房，看到半躺在病床上的楚子亦，双眼满含愧疚，“子亦，对不起，这回都是我的缘故才让你碰上这些事。”


    楚子亦笑了笑，心平气和地说道，“没关系，哥你也没猜到会发生这么巧合的事情嘛，我觉得自己已经很幸运啦。”


    祁兴华闻言更觉心痛，责怪自己为什么当时没直接赶去寻找楚子亦。楚子亦说的其实是实话，她觉得自己能在8级病人的手下侥幸生还已经十分难得了，而且她甚至是有点庆幸这次经历的，因为她似乎模模糊糊地感知到了一点东西。


    当神婆满含恶念的精神力冲进她的识海里时，似乎在她的识海里翻卷出了一些东西。一些她平时只敢隐隐约约地想一想却不敢深思，更不敢说出口的东西。神婆的恶念就像一块巨石，而楚子亦的识海就像是一潭水，现在水底在外力的作用下有些东西浮上来了。


    “兴华，你动作可真快，我这把老骨头都跟不上了。”夏博拿着拐杖进了病房，笑眯眯地看向楚子亦，“小丫头看起来精神还不错啊。”


    楚子亦有些发愣地看着夏博，她当然知道这个人是谁。不管是她的教科书，还是各种信息网络上到处都有对这个人的记载，夏博是精神力测试仪的发明者，也就是他促进建立了当今科技与精神力相辅相成的系统。楚子亦现在看到夏博走进她的病房，不亚于旧时代的人看到牛顿。


    “老师，麻烦您了。”祁兴华让到一旁，夏老上前用精神力又检查了一下楚子亦。楚子亦一直处于呆滞的状态，她完全不知道夏博居然是祁兴华的老师这种事，不过祁兴华自从成为特殊医师后很多工作内容都成为机密性的了，他遵守保密协议也很少提起。


    楚子亦只感觉自己的识海内一股宏大却毫无攻击性的精神力徐徐而过，很快便退了出来。夏博抚了抚胡子，看起来很满意的样子，“小丫头的心理素质很强嘛，上次检查时她的精神力指数虽然下降，现在已经恢复回来了，而且取向也十分稳定。”


    祁兴华也松了一口气，“太好了，这样子亦的高中精神力评定也不会受影响了。”


    夏博和蔼地问道，“小丫头要上大学了么，报考的什么专业？”


    楚子亦回答道，“打算报考首都大学的精神力治疗与同调专业。”


    夏博笑了笑，慈祥地眯起了眼，“首都大学啊，那我建议可以报考特殊精神治疗专业。”


    “我觉得小丫头很有做特殊精神医师的潜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