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下乡调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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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以后，李辰先到团委办公室，上网查了查今年土豆的行情，还有其他一些资料，将近十二点，才回宿舍睡觉。


    第二天，李辰在食堂遇到黎丽红，向她打了个招呼：“黎姐，今天我打算去下面看看，掌握第一手资料，才好写文章。”


    李辰作为志愿者，目前挂靠长坝乡团委，但他从事的远程教育项目，又属乡教委、副乡长彭飞分管，他也就被多头领导了。


    “下去？”黎丽红微微皱了皱眉头：“只是让你写个宣传稿，就不用下去了吧，有关方面的资料，乡里都有。”


    作为长坝乡团委书记，黎丽红很清楚上级团委对李辰等人的安排，如果不是他们主动要求，甚至不会让他们到长坝，县团委陈书记一再交代，要她看好这几个志愿者，不要到处跑，不能够出事。


    李辰笑着解释：“纸上得来终觉浅，不实地看看，我怕写不出东西”


    黎丽红有些不高兴，写东西哪有那么多讲究：“小李，你要是不能写，就算了。”


    李辰不明白黎丽红为何反对他下去调研：“黎姐，我是真想下去看看，看看能不能帮帮咱们的乡亲，我就在周围的村子里转一转，您看行不行？”


    看到李辰如此要求，黎丽红再不好拒绝，她也知道，如果李辰有这个想法，就算她不同意，李辰也可以用别的理由，甚至自己一个人到下面的村子，那样的话，反而不好照看。


    “那行吧，我让宣传科的小许陪你，她是乡里的笔杆子，”黎丽红说道。


    她心里对李辰有些不满，写个材料，搞出那么多讲究，早知道这样，就不要他写什么宣传稿了，小许也能写。


    上班后，李辰也给彭飞打了个招呼。


    彭飞得知有人陪伴，倒没有说什么，只是让他不要有压力，写不写宣传稿，都无所谓。


    李辰听了，觉得很郁闷，听起来，好像怀疑他不能写稿似的。


    许仪华今年二十六岁，中专毕业，在长坝乡已经算高学历人才，一直是黎丽红倚为左膀右臂的得力助手，人称“小笔杆”。


    有“小笔杆”，自然也有“老笔杆”、“大笔杆”，“老笔杆”是现在的乡人大副主席郭全有，原来的文化站站长，已经算退下来了。


    “大笔杆”叫许能，也是许仪华的父亲、党政办科员，听说写的文章很漂亮，就是人太老实，写了十几年文章，如今还是个普通科员，股级都没混上。


    不知道为什么，李辰第一次见许仪华，就觉得这个女孩子对他有敌意，黎丽红在的时候，等她交代完事情走了，李辰与许仪华骑自行车离开乡政府大院以后，许仪华的态度就没有那么客气了。


    “李辰，你是不是想做公务员？”许仪华硬邦邦地问道。


    许仪华二十多岁，还没有结婚，中专毕业后，也工作了好几年，可能是搞文字的缘故，在控制个人情绪方面，比尤美花强不太多。


    “嗯，有这个想法。”李辰道。


    “怪不得，听说参加西部计划，回去以后，考公务员有加分，是不是？”


    许仪华说道，就差指着李辰的鼻子，说他来长坝，是别有用心，就是为了将来考公务员有加分。


    李辰点点头，笑道：“是有这么回事。”


    “哼，我就知道，县里以前有几个志愿者，每天都在复习，一年还没到，就请假回去考试了。”许仪华皱了皱鼻子，不满地说道。


    李辰看了看许仪华，这小姑娘，身上有点文青的气质。


    李辰想了想，笑着道：“我听说，现在的公务员考试，没有后台，根本没用，也不知道对不对。”


    许仪华回头看了李辰一眼，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不为自己辩解，反而也揭起公考的黑幕了。


    对于黑幕，“文青”许仪华向来不吝批判：“哼，我看差不多，就连公考状元，都能被涮下来，太黑了。”


    “哦，原来如此，那是参加西部计划重要，还是后台重要？”李辰笑着反问。


    许仪华顿时无语，转身狠狠瞪了李辰一眼：“我听说，没有关系的人，也来不了西部，能来的，都有后台，过来镀镀金，回去就能有好的安排。”


    李辰皱了皱眉头，没想到下面对西部计划的评价如此的低：“既然有关系，又何必来西部吃苦？”


    “呵呵，你别不承认，反正你们都是要回去考公务员的，又不可能留在我们这里。”许仪华道。


    确实，“西部计划”的大部分志愿者，都不可能一直留在西部，两年的时间一到，他们就要回去，两年的时间能够做些什么？


    这一点，李辰无法反驳。


    “许仪华，你们这里有青蛙吧？没有？那么蚯蚓总应该有吧？”


    “有的，你想干什么？”


    许仪华很奇怪，不知道李辰为什么问这个。


    “小学的时候，老师就告诉我们，蚯蚓是益虫，可以松土肥地，对不对？”


    “是的。”许仪华点了点头。


    “那你觉得，老师说得对不对？蚯蚓是不是益虫？”


    “算是吧！”


    许仪华被李辰问糊涂了，没好气地说道。


    “可是，严格来说，蚯蚓在松土的时候，它的目的，可不是为了给农民的土地松土，那不过是它在吃东西而已，它只是为了它自己……我说的，对不对？”


    “你想说什么？”


    许仪华隐隐意识到什么，警觉地望着李辰。


    李辰笑了笑：“你看，蚯蚓并没有想做好事，他只是在做自己的事情，但是在客观上，却帮助了人类，所以，我们认为它是益虫。”


    “因为蚯蚓的举动，对人类来说，是有益的。”


    “那么，每一个西部计划的志愿者，可能有这样那样的个人目的，他们不可能不考虑个人的将来，但是在客观上，他们也给当地带来了好处，促进了西部的发展，他们对西部来说，也是有益的，对不对？”


    许仪华愣了愣，她没有想到，李辰说这么多的目的，就是为自己辩解。


    李辰举了蚯蚓的例子，就是想告诉许仪华，西部计划的志愿者，没有她说的那么不堪，也是有益的。


    这一点，许仪华也无法否认。


    许仪华默不作声，既没有回答“对”，也没有说李辰说的“不对”。


    文青最大的特质之一，就是固执，很难说服，哪怕她心里也有点认同，却不可能说出来。


    李辰多少看明白一点小姑娘的心思，没有继续紧逼。


    他举这个例子，也是想稍稍改变一些许仪华心里的陈见，毕竟，接下去的调研，有很多地方，还要许仪华的协助。


    否则的话，他还真不敢说自己能够顺利完成任务。


    李辰昨天到的长坝，对这里几乎没有了解，他骑着车，特地让许仪华领他在街上转了转。


    李辰他们出来得早，现在不过早上九点多，街面却不是很热闹，听许仪华说，每五天一次的集市，街上才会有很多人。


    这情况，还跟李辰小的时候差不多。


    “是不是觉得我们这里很落后？”许仪华的语气依然很冲。


    “呵呵，申城三百年前、鹏城三十年前，都还是个小渔村，比你们这里差多了！”李辰笑着回应。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落后申城三百年？”


    李辰挠了挠头：“我是想说，长坝也能发展起来。”


    离开长坝乡的街道，李辰和许仪华直奔田头。


    没走多远，李辰就看到大片大片的田野，与东部相比，整个西海省可谓地广人稀，这样广袤的田野，也只有在西部，才能看到。


    田地里，覆满绿色。


    李辰一问，果然都是马铃薯，也就是土豆。


    可能是觉得李辰连土豆苗都不认识，许仪华的口气很不好。


    李辰没跟她计较，看到一位老农正在田头转悠，忙停下车跑过去：“大叔，来，抽根烟。”


    李辰一上来，就拆了包烟，递了一根过去。


    烟这玩意，严格来说，也是舶来品，明清时期才开始引入，却已经成为华夏文化的一道精髓。


    不管认识不认识，递根烟，吞云吐雾片刻，相互之间的距离，立刻变得若有若无。


    “大中华啊，这可是好烟，小伙子不是本地人吧？”


    老农说的是本地话，李辰听不懂，通过许仪华的“翻译”，才明白意思。


    “是，我刚来，今后至少要在这里工作两年，我有很多事情不懂，可得向您请教。”


    李辰说的是普通话，老农听着倒没有什么障碍。


    就这样，借着许仪华的翻译，李辰开始跟老农闲聊。


    从老农那里，李辰发现，情况比自己原来以为的还要严重很多。


    地里种着的土豆，已经过了收获季节，因为找不到销路，农户不敢将土豆刨出来，以免发芽、腐烂，但是这样的做法也不能持续多久，再拖着，下一季作物的种植就要受到影响了。


    老农家里有十几亩地，这一季种的都是土豆。


    如果土豆卖不出去，也就意味着他半年的劳作，全都成了泡影。


    而为了这十几亩土豆，老农在种子、化肥、农药、灌溉等方面的投入，几乎耗尽了他的全部积蓄。


    也就是说，他们家的家当，都在地里，这一季的失败，很可能让这个家境还不错的农户，陷入困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