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3个月前 作者: 归无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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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欢、他?”◎
闻祈把那封揉烂的信一起带了出去,江稚茵对此一无所知,甚至从未察觉到自己的书包里被塞进来这样一个脏东西,懒洋洋地打完呵欠以后刷牙,然后爬上床睡觉了。
客厅里开了一盏很暗的小夜灯,还是之前江稚茵口口声声坚信他怕黑,买给他用的,现在确实发挥了用处。
闻祈半靠在沙发上,脖子斜斜地倚靠着沙发靠背,半低着眼睛一行行扫过那发皱的纸页上密密麻麻的字迹,看几行就笑一下,那笑意并不真诚,更像是一种轻嗤,他眼底寒意逐渐弥散出来,把末尾的名字记下来以后,本来想直接撕碎扔掉,后来又转了念头,把信收了起来。
好肉麻又风花雪月的文字,闻祈稍微擡着眼睛细想了一下,自己应该是没办法将这样的话说出口的,倒不是嫌露骨,更露骨的话他也敢说,只不过是觉得不符合自己在茵茵心中的形象而已。
他和这些初出茅庐又自信爆棚的青春期男生还是差很多的,整个思维模式都大不相同,闻祈的脑子里根本没有关于“青涩纯爱”的联想,于是对这种写情书、告白的模式嗤之以鼻,觉得幼稚,江稚茵也不会吃这套。
江稚茵吃哪套,在这么多年的贴身相处中,没有人比闻祈更清楚了。
心软、咋咋呼呼、迟钝又散漫的一个人,说实话,有点难勾搭。
闻祈跟江稚茵不是一个班的,他不太了解这个叫“魏轩”的人是不是江稚茵的同班同学,专门去教室门口看了一眼贴在墙上的座位表,魏轩现在就坐在江稚茵旁边。
闻祈将视线转过去,轻轻落在窗边那人身上,心想着,也难怪,毕竟除了坐得近的人,也没谁有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往人家书包里塞情书。
江稚茵那个时候困得正厉害,仰着头打了个呵欠,眼泪直往外冒,好像睡得越多越困,以前睡沙发上,睡眠质量没那么高,昨晚睡了闻祈的床,一闭眼直接到天亮,早上差点起不来,到现在也困。
她泪眼朦胧的,瞥见闻祈就站在窗户外面,就把窗户推开,伏在窗台上喊他:“你找我吗?”
喊第一声的时候闻祈没动,看上去稍微有些走神,盯着她左边的位置,江稚茵以为他是没听见,还加大声音又喊了一声。
闻祈动了动眼珠,将视线转移到她身上,蓦然显露出一点清浅的笑意,倒是看起来斯文,往窗边走近了几步,低一下头,道:“没什么事,给你送这个。”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扁扁的亚克力挂件,江稚茵立马拿过来:“这是我手机上的挂件,丢好久了都没找到。”
闻祈假装想了一下:“啊,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在沙发缝里摸到的,应该是你之前睡觉的时候掉在里面了。”
那亚克力片印了一个q版小人,是江稚茵很喜欢的一个角色,这周边是限量版的,丢的时候她难过了挺久,没想到又被找回来了。
她没细想闻祈的话,也没察觉到他说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感谢了他一番。
不久后就打上课铃了,闻祈淡笑一下,却不是冲江稚茵的,而是稍微侧了下头,视线滑过左边面色暗沉的魏轩,什么也没说,低一下眼睛就侧身回自己的教室了。
下一节是物理课,江稚茵把挂件收进书包里以后,就关了窗户,低着头在抽屉里找书,魏轩一边假装掏抽屉一边试探性地支支吾吾问她:“你跟那个聋——啊不,那个什么……闻什么的,是亲戚啊?”
他半天连闻祈的名字都说不出来,江稚茵皱一下眉,跟他申明:“闻祈?”
魏轩连连点头:“对对对?我刚刚听到什么沙发……你跟他是兄妹吗?”
这话有点难答,江稚茵尽量简短:“不是,但也算吧?我跟他算是……从小一起长大?”
直到说出这句话,江稚茵才开始理清现在故事线的发展方向,没想到按这个趋势,她居然跟闻祈混成了青梅竹马,明明按照计划,她应该离他远远的,然后闻祈在小时候就应该乖乖被领养走,两个人再也不见。
结果又没按照她预想的发展方向来,关系还越变越好了。
魏轩看上去有些紧张,说了个“哦”,然后又把身子扳直,唇角抿得挺紧的。
那几天魏轩都觉得不大对劲,下楼梯都差点踩空,总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让他浑身上下的寒毛都竖起来了,但是一回头却发现后面根本没人看着他。
兴许是中什么邪了。
后来在广播站,魏轩去学校信箱里收了投稿,拿着钥匙打开广播室的门。
今早是他值班播音,和高年级的一个学姐一起,魏轩随便整理了一下收来的稿件,摞成一叠堆在桌子上,另一个女生来了以后就随手抽了一份,打开话筒准备念念,但是简单扫了一眼以后觉得不妥,疑惑问魏轩:“这什么?谁把情书也往广播室投递,老师听到了不得骂死我俩?”
魏轩还笑呢:“我去,谁这么大胆?”
女生往下看了看署名,惊讶道:“……这人名字跟你一样啊,魏轩写的,巧合吗?”
魏轩那点瞌睡突然散得一干二净,他从椅子上“腾”地一下站起来,夺了那纸张,已经被揉烂得不成样子,皱皱巴巴的,有的地方还破了几个洞,魏轩看着那字迹,明显就是自己的,这就是自己往江稚茵书包里塞过的东西,现在居然被糟蹋成这样,还投到了广播室来。
他皱眉埋怨:“她不喜欢我也不至于这样玩儿我吧?想把我这东西公之于众,让人家看我笑话吗?”
一起播音的女生有点懵,喏喏地随口应答了几句,下一秒,广播室的门被推开,来的同学也是广播室的,气喘吁吁地说:“把、把话筒关了再聊啊,你俩在这儿说相声呢?外面都听到了。”
女生吓了一跳,连忙把话筒开关关掉了。
魏轩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放歌吧,待会你念念别的能念的,我先回去了。”
其实这事儿的影响不大,虽然学校里的很多人都听见了,但是只听名字的话并不会有多少人认识这俩人,大家都搞不清楚什么“魏轩”是哪个“魏轩”,不认识的人基本都当个八卦听了,笑两句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就是在本班内比较难搞,魏轩捏着自己写的那信,在楼梯口打了半天转也没进去,一边烦躁一边碎碎念着“怎么办怎么办”。
江稚茵早上一般都自己带早餐吃,窝在教室里也没出去过,没听见操场上广播的声儿,还是班上去食堂吃了早饭的同学带回来的消息,说魏轩的情书被投到广播室了,闹了个大笑话。
周围人讨论他到底给谁写的,江稚茵听着八卦还咂舌,心说现在的高中生真会玩儿,不喜欢就拒绝算了,怎么还把人家的情书往广播室投呢。
那天魏轩从广播室回来以后就脸色阴沉,一句话也不与江稚茵多说,甚至立马申请换了位子,跟江稚茵隔得有银河那么宽。
这一套组合拳打得江稚茵一头雾水,他突然开始躲躲闪闪的,直接祸水东引到她身上,别人都下意识觉得她就是魏轩情书里那个女主角了。
江稚茵觉得自己冤得很,怎么莫名其妙背了这么大一口锅,她连什么情书的毛都没见着好吗?
这事儿积在她心里,不吐不快,放了学江稚茵就开始碎碎念:“那情书又不是给我的?他干嘛突然这样,我又没惹他,真的是……”
闻祈显得有些沉默,笑意很淡:“我耳朵不好,没听见过什么广播。”
他开始附和:“但他这么做确实挺……讨人嫌的。”
“对啊!”江稚茵忿忿不平,“他还主动去找老师换座位,搞得我不上不下的,烦得很!再也不跟他来往了,没想到是这样的人,拿我给他喜欢的女孩挡枪哦?”
闻祈侧目观察着她的表情,点点头道:“嗯,以后不跟他说话就好了。”
她发毒誓:“谁跟他说话谁王八蛋!”
闻祈开始笑:“嗯。”
这事儿出了以后,江稚茵对魏轩也没什么好态度,平时收作业也公事公办,一句闲话都不多聊,魏轩头几天一直没说什么,后来又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上课的时候疯狂给她传纸条,开始写长篇小作文控诉她的所作所为。
江稚茵拆了一个又一个纸团,尽量保持耐心去看,她沉思了很久,反应过来魏轩的意思是,广播室里那封情书的确是他写给自己的,站在魏轩的角度来看,是江稚茵收了情书以后保持不屑的态度,还将他的情书投到广播站让他出丑。
完全是无妄之灾,江稚茵开始细想,自己什么时候有收到过他的情书,但是无论怎么在记忆里翻江倒海,都丝毫没有想起来关于什么信的记忆,更别提投到广播站了。
他说情书上江稚茵的名字被糊掉了,只留下了魏轩一个人的名字,保全了她的名声,却把魏轩公之于众了,问江稚茵为什么要做这么不道德的事,而且事后也总对他摆脸色,他又没有她过分,受了侮辱的也是他,他就是写了一封情书而已,也罪不至此吧?
江稚茵否认:【我没有收到过你的情书,也不是我投到广播室的。】
魏轩:【我亲手塞进你书包的,难道别人还去你书包里把东西偷出来,再放到广播室捉弄我吗?有谁能从你书包里拿东西?】
自然是有人可以的,江稚茵想到。
能有机会掏她的书包,还能进到学校里把什么情书塞到广播室的,有一个人是可以做到的。
如果魏轩的控诉都是真的话,那么,做这一切的人,就只能是闻祈。
这个念头升上脑子的时候,江稚茵突然放缓了呼吸,她脖子的肌肉又绷紧了一点,觉得现在闻祈做的这些事,又回到了她穿过来之前的模样。
看上去她改变了很多事,但原来,这么长久的相处,对闻祈的性格和思维模式竟是丝毫影响都没有,明明这件事可以妥善解决,他偏要耍性子让魏轩难堪,结果闹到这个地步。
就只是因为他嫉妒了,所以就要让别人不得安宁,虽然他把江稚茵的名字涂掉了,但这事还是牵连到了江稚茵身上。
闻祈完全不无辜。
江稚茵看过魏轩的那些纸条,一张一张折好,留存下来,然后撕了一张新的纸,给魏轩道了歉,说这事确实不是她做的,坑害他并不是自己的本意。
不是江稚茵做的,那只能是跟她很亲近的人干的,魏轩的脑子很快转过来,记起了上次闻祈在窗边跟江稚茵说的话。
所以针对他的人不是江稚茵,是那个坏心眼的聋子。
魏轩把纸条揉成一团,气不打一处来,他真瞧不起这种卑劣的人,大不了两个人公平竞争嘛,像现在这样搞不知道有什么意思。
江稚茵的心情也极度复杂,晚上回家以后,她没怎么搭理闻祈,闻祈像以前那样开口问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江稚茵都只简单“嗯”一声,没有别的声音了,看样子心情算不上很好。
闻祈还假装一无所知:“在学校里遇到什么事了吗?”
江稚茵终于舍得看他一眼,这让闻祈的呼吸放松下来,他将表情放得无害,温柔地回视她。
她没有直接挑明,而是旁敲侧击地问:“你真的没有看见魏轩写给我的情书吗?”
“那是他写给你的?”闻祈低眼,转着身前的玻璃杯,表情不动神色,看起来就像真的第一次知道这事一样。
江稚茵干脆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是啊,魏轩说他塞进我的书包里了,但我从来没看见过。”
闻祈温笑着应答:“要么是他弄错了,要么是什么时候不小心掉出来了吧,我没动过你的书包。”
江稚茵就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客厅里开了一圈灯,她在等电热壶里的水烧开,听到这话以后对闻祈更加失望了。
“我再问你一遍,真的不是你拿了魏轩写的情书,投到广播站的吗?”
闻祈的手僵了一下,半晌没有出现下一步动作,他歪了一下头:“茵茵,你怀疑我?”
闻祈突然半弯着眼睛开始笑,但眼瞳深处黑漆漆的,并读不出来多少笑意,让人奓毛。
他语气听上去挺难过:“我们认识多久?也有十年了吧,每天吃穿住行都在一起,你却因为那个认识不到半年的人,怀疑我,觉得是我做的。”
如果现在坐在这里的真的是十八岁的江稚茵,这个时候一定会信他的话了,所有的微表情、每个字的语气,闻祈都拿捏得刚刚好,好像真的被伤得不轻。
但是江稚茵是知道他的本性的,她穿过来之前就了解得一清二楚了,所以才敢笃定,这就是闻祈会做的事情。
结果他现在还在撒谎,她都问到这个地步了,闻祈还在骗人,把她当傻子一样。
江稚茵偏开视线,吐字的声音极轻:“我真是看透你了。”
闻祈的表情有些维持不住,他重复问了一遍:“什么?”
江稚茵连着穿过来之前两人闹分手时胸中积攒的那点沉郁一并发泄了出去:“你为什么总是撒谎?是你做的就是你做的,讨厌就是讨厌,你讨厌魏轩也好,讨厌我也罢,大家不如直来直去地说出口,我绝对不惹你,何必总是耍阴招害人。”
害魏轩也是,上辈子害她的时候也是,面上总是笑着,实际上谁也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转个身的功夫就能捅你一刀。
江稚茵完全丧失了信心:“我这次……真的以为我能改变你,结果你还是这幅样子,我就不该对你抱有希望,当初就该快点让奶奶送你走,我们俩就不必再相见了。”
闻祈从未预料到她会这么生气,他甚至不明白江稚茵为什么突然这么愤怒:“就算是我做的又怎么样?就因为我截了魏轩给你的情书,你就要跟我闹翻脸?”
他一字一句地念:“你也喜欢他不成?”
闻祈的手紧紧蜷起来,指甲狠狠扎入掌心,带来痛觉,他只是紧盯着江稚茵的方向,祈祷她能否定。
江稚茵盯着他,淡声道:“我就算喜欢他,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闻祈突然倾身过来,将江稚茵摁倒在沙发上,她的后脑勺压在沙发扶手上,两腮被闻祈一手捏住,他强迫她擡起下巴,江稚茵就不服气地狠狠瞪他,胸腔重重起伏。
闻祈的眼神很安静,无波无澜,语气幽幽,听不出太多情绪,只剩寒冷:“你再说一遍……?你、喜、欢、他?”
“你喜欢魏轩?所以跟我生气?”
江稚茵掐他的胳膊:“对,我喜欢他,所以你不要干涉,你别去找他,也别烦我。”
闻祈以后要烂到哪儿去就烂到哪儿去吧,她已经管不了了,无论付出再多的心血,这人都一成不变,还是会长歪成她认识的那个样子。
江稚茵申明:“还有两个月就毕业了,我会回到成家,以后我怎么样也跟你没关系,你怎么样我也不管了,大家桥归桥路归路,我喜欢魏轩,也许我就会跟他在一起呢?你这么做让他生我气了。”
闻祈维持着伏在她身体上方的动作没有动,只有垂下的头发轻轻晃动,唇角缓慢抿紧,被牙齿咬住,用力到像要流出血来。
江稚茵的脸颊被他捏着,闻祈似乎不希望她继续说话,但她偏要讨人嫌:“反正我对你也不好,从小到大都只会使唤你,你被人欺负的时候我也是站在旁边看热闹,你该恨我才对,为什么不放手?”
“茵茵,别说我了,你撒起谎来不比我差。”
江稚茵被他说得一愣,眨了几下眼睛。
闻祈垂视她,一手捏着她下巴,一手替她绾好耳畔的头发。
“我知道是你。”
“每次都叫马世聪现身帮我,自己蹲在角落里偷偷探个脑袋,我都知道,你又何必不承认?”
花坛那次,衣柜那次,还有后来的很多次,江稚茵总是叫马世聪来替他出头。
可是马世聪是个傻子,他什么都不懂,稍微套两句话就将江稚茵拱出来了。
所以闻祈知道,无论他是存心设计还是真的被欺侮,每一次都是江稚茵在挂念他、在关爱他、给予他善意。
闻祈都明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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