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

    第二天是星期四，骆音到melodies上班的日子。


    工作日的白天通常客人很少，到了午后，外面的街道上也不见什么人了。店内空调大开，冷飕飕的，即使这样，依旧弥漫着令人昏昏欲睡的空气。


    下午罗茜和人有约不在店里，剩骆音一人看店。她坐在柜台后面回复黄粱时不时发来的微信，突然店门被人推开，有客人来了。


    骆音赶紧收起手机起身迎接，客人是个打扮干练的男子，个子不高，骆音昨天才见过他，是周逸宁的助理。


    骆音隐隐猜到了什么。


    她套路地微笑问他，“您好，需要我给您介绍一下店里的乐器吗？”


    助理见到店员骆音明显愣了一下，反而还没骆音镇定，吃惊问她，“你怎么在这儿？”


    骆音很明显穿着店员的统一服装，不可能看不出来。她懒得就自己的职业再解释什么，继续问助理，“您想看什么乐器呢？”


    助理慌慌张张把惊异掩饰掉，视线在店里四处搜索起来，“大提琴。”


    “是一般练习用的还是正式演奏用的呢？”


    助理擦汗，“啊你都给我介绍一下吧。”


    “好。”


    大提琴本来就是骆音最熟悉的乐器，她一秒打开推销员口若悬河的机关，绘声绘色向助理介绍起店内各种档次的大提琴，完了还亲自演奏了一小段，让他感受音质。


    助理对大提琴一窍不通，听骆音的推销硬是插不上一句话，等她介绍完毕，助理冷不丁冒出一句，“那就请你推荐一款吧。”


    “我不知道您买回去的用途以及您的预算，”骆音笑，又小声用开玩笑的语气补充说，“不然的话，我就推荐最贵的了？”


    助理赶紧说，“别坑我！”


    接着又说，“哎，算了，和你说实话吧，就是昨天那首歌的事！”


    昨天周逸宁把骆音送走后，回去就给助理小田发布了一个任务，赶紧去买把大提琴回来，新歌的制作要用到。


    工作室的人对此都表示不解，说这歌八字还没一撇呢，干嘛着急上火啊，再说了，就算要用到大提琴，借一把来就是，干嘛要自己掏钱买。


    周逸宁躺在沙发上一边玩手机一边说，我想要一把，买来就是，又不是花你钱。


    于是第二天，助理小田一头雾水推开melodies的店门想随便买把大提琴敷衍了事的时候，遇到了正在上班的店员骆音。


    骆音听了他的解释，心想怕不是因为自己提了句要用大提琴当前奏才导致的吧！如果真是这样，那家伙居然还挺尊重原曲作者意愿的，这让她有点吃惊。


    吃惊归吃惊，她还是在心中默默吐槽起周逸宁的任性妄为。


    既然这样，骆音便拉着小田来到店里最贵的那把大提琴前，真挚恳切地开始了推销，“您看这把，纯手工，实木造，专业演奏级，买回去超级有面子。”


    毕竟明星，不缺钱，凡事讲面子，骆音果断决定要做就做单大的。


    小田疑惑地盯着那把琴，绕着转了三圈，又上手摸了摸，研究了好一会儿似乎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突然他低头看了眼手表，“糟了糟了。”


    “这会儿我要赶回去接小周参加下一个活动，时间来不及了！”小田擦了把汗，急急忙忙对骆音说，“那我改天再来看看啊！”


    骆音站在那盯着他飞速地离开，心里凉了半截。老娘在这儿废了半天口舌，你倒好，到底买不买，准话也不给一个。


    突然，手机在一旁剧烈震动起来，骆音跑过去一看，是黄粱发来的视频通话邀请。


    ******


    骆音抱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这么快按下通话按钮，最终还是先到镜子前照了半天，才接通了。


    黄粱穿着背心，满脸汗珠滴滴答答，身后是平州大学的校园，整张脸都融进了背后的阳光里。


    骆音问他怎么了。


    黄粱边笑边喘气，“刚打完篮球赛，想你了。”


    骆音挺镇定，愉快回答说，“我在上班呢。”


    “这是你们店员的制服吗？你穿着真好看！”黄粱大呼小叫，又让她拿着手机到处转转，给他介绍一下店里的情况。


    骆音也不知该聊啥，便按他所说的，东拉西扯了半天，那头黄粱打了个哈欠，随后赶紧捂嘴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骆音说，“累了就快回宿舍休息吧。”


    黄粱却说，“不要，还想和你说会儿话。”


    骆音没回答，安静地笑着盯着屏幕里的人。这个做任何事都风风火火的行动派老同学，似乎一点都没变。


    黄粱沉思数秒，突然说，“明天周五我们班级没课，你有空吗？”


    意图很明显了，骆音笑着点头说，“明天我不上班。”


    “太好了！”黄粱兴奋得眉飞色舞，“那我们明天出去转转？”


    骆音爽快答应他。


    通话结束后，骆音还有点不真实，这两天和黄粱的相遇像是一场梦，进展飞快，眼下他们居然要开始约会了。


    开心的同时，骆音突然有种预感，她和黄粱的关系就要更进一步了。


    也挺好的。


    人在阴暗的角落里蹲太久，就特别想要一个依靠。


    ******


    黄粱把周五约会的地点定在平州市一中，二人的母校。


    讲道理，骆音对这地方一度抗拒。


    临近出狱时她想过，该如何面对老同学以及那段不好的回忆。去了林华家以后她才发现，那并不是件可怕的事，后来又见到黄粱，她意识到是自己想得太多。


    老同学们都在认真而努力生活，同时让她更有干劲了。


    周四晚上下了一夜雨，周五一早放晴，天空也和驱散迷惘后的心境一样，特别通透。


    骆音到学校门口时黄粱已经到了，正蹲在花坛的沿儿上打游戏，见骆音来了，立刻起身迎了过去。


    两人相视一笑，黄粱说，“那咱们先进去转转？”


    六月底刚放暑假，校园里空荡荡的，反倒适合漫无目的的走走停停。


    转了个弯，黄粱兴冲冲指着不远处教学楼的方向说，“看，那是我们班的教室！”


    骆音望过去，似乎能看到过去的自己和林华在高一三班教室门口叽叽喳喳的场面。


    “那时候，放学后你总要留下来，去文艺楼里练琴，每次我鼓起勇气想邀你一起回家都没机会。”黄粱在旁漫不经心地说着，语气带着遗憾。


    骆音停住脚步，一脸不信地擡头问他，“真的假的啊？”


    黄粱笑，诚意十足地点头。


    骆音也笑了，把脑袋撇到一边，“我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


    黄粱不动声色朝她又靠近了些，用胳膊碰了碰骆音胳膊，“走，我们到文艺楼那边看看。”


    二人来到文艺楼，望着眼前忙忙碌碌的一大堆人，一头雾水。


    黄粱自言自语，“什么情况啊？”


    “好像是在拍摄什么东西。”骆音回答。


    几台录影设备在人堆里隐约可见，毛茸茸的收声话筒悬在半空，很明显这群人正在录制工作中。


    黄粱一下来了兴致，拉起骆音说，“走！我们过去看看！”


    骆音的注意力不在眼前，她呆呆望着这群人的背景——那座由全玻璃外墙打造的建筑，心情有点复杂。


    “不了吧”骆音为难，并不想去凑这个热闹。


    “万一有什么明星呢？”黄粱说着，把手机拿出来紧紧攥在手里，凑在人群边缘看了半天，回头小声对骆音说，“好像是在拍电视剧呢！”


    骆音站在他身后一米开外，大脑放空，毫无感情地回了个“哦”。


    “是李依啊！哇塞，她穿高中制服可真是清纯呐！”黄粱小声喊了句，兴奋溢于言表，拿出手机做贼一样一顿猛拍。


    骆音这回连“哦”都懒得说了，她完全不知道李依是谁。


    “啊？和女神演cp的居然是周逸宁这小子，哼！”黄粱又嘀咕说，语气很不满意。


    骆音还在放空，这个名字突然钻进耳朵，吓了她一跳。


    周逸宁？


    周逸宁的名字瞬间勾起了骆音的好奇，她刚想往前凑过去看看，擡起的脚还没落地，一个凶神恶煞的壮汉已经冲到黄粱跟前，猛地擡起了大手。


    骆音重心不稳，微微打了个趔趄，眼看着前边黄粱的手机被狠狠扇到了地上。


    ******


    拍了一半，导演客气地对新晋小花李依说，不错，再来一条。


    李依的脸瞬间黑了。


    周逸宁在旁偷笑，心说都不错了为什么还要再来一条？明显就是这个怂怂的导演面对爆款女星不满意又怕得罪不敢直说呗。


    于是周逸宁客气地鼓励了李依一句。


    李依敷衍地点点头，擡头看了眼头顶强烈的阳光，视线在人群中精准定位到她的助理，一个简短的眼神交换后，那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干练女助理突然走出人群，冲导演说，“刘导！依依紫外线过敏，这都拍一个小时了，让她先歇会儿呗！免得待会儿脸晒红了又要补粉底，你们也都过来补充点水分嘛！”


    刘导看了眼周逸宁，见他耸肩表示无所谓，便点头默许了。


    周逸宁暗自窃喜，托依依公举的福终于能喘口气。他慢悠悠走到自己的伞下，摊在坐椅里，接过助理小田递来的冰镇饮料，开始闭目养神。


    突然一阵细碎的争吵声飘进了他的耳朵，隐约听到一个男人大声喊着“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反正你要赔我手机”、“信不信我去微博曝光你们剧组欺负素人”诸如此类的恶言恶语。


    什么鬼周逸宁微微皱眉，扭过头朝争执的方向看了眼。


    一个穿着灰衬衫的年轻男子正满脸通红地和剧组某个场务争执，男子一脸正气又土里土气的，周逸宁轻蔑地笑了一下，哪来的土鼈在这给自己加戏。


    他刚想移开视线，却在人群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站在土男身后不远处的居然是夜店女？还一脸尴尬。


    她不会和土男是一伙的吧？周逸宁想着，从座椅里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