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爱(2)

3个月前 作者: 小诚乘风凉
    偏爱(2)


    韦荞“说走就走”的本事,岑璋领教过一回。


    大四,毕业季,两人大吵一架。


    永新商贸董事会主席万永新与岑华桥知己老友,为独生女万琦柔特地登门拜访。岑华桥半生江湖,练就一双好眼,眼见万永新话中有话,就明白对方所为何事。


    稳坐高位的巨头大佬,只有为孩子,才有可能再向人低头,万永新亦不是例外。


    “琦柔同岑璋有三年中学同窗情谊,这孩子去英国留学四年,年年托我问岑璋好——”


    岑华桥听了,心里透亮。


    世家千金,哪里是问好,分明是投石问路来了。


    万永新无奈,大方承认:“老岑,你要帮我,琦柔是我独生女,钟情岑璋四年,得不到回应,我心里亦痛。”


    岑华桥暗自权衡,明白此事不好处理。


    他并不想插手:“永新,岑璋私事,我向来不过问。叔侄有别,我做叔叔的,要懂得分寸。”


    万永新却缠住他,“老岑,你跟我见外,无需用此理由。申南城谁不知,为岑璋,你大方让位董事会主席一职。这份大恩,岑璋欠你的。你的话,他一定听得进三分。”


    两人至交半生,岑华桥不好拂他面子,遂应声:“好,我试试。”


    岑华桥不知岑璋有女友,只是试一试,应该无妨。


    不想,却将岑璋推入水火境地。


    新年,岑华桥做东家宴,岑璋按时到场。万永新夫妇携独生女万琦柔如约而至,岑璋站在二楼,看见万永新手里的黄金万两,顿时明白今日家宴原来是为他而设。百锭黄金元宝,取“黄金万两”之意,是定情定金的老城习俗。


    温淑娴在他身旁耳语:“万永新同你二叔多年至交,放下身段,亲自求你二叔的。你二叔不好拂他面子,遂同意约你回家,和万琦柔吃顿家宴。你就当为二叔留人情,吃顿饭。”


    岑璋不肯让自己陷入这等境地,固执拒绝:“这可不是吃顿饭的架势。拿黄金万两来,要订婚事吗?这顿饭我不会吃。”


    “他确实太急了。他拿来的那些,我同你二叔都会退回去,你放心。”


    说话间,两人一同看向楼下。百亿身家的万永新哪还有平日半分威严,陪笑间的小心翼翼,令温淑娴动容。


    她轻声道:“如果我有这样一个女儿,漂亮、温柔、又勤奋,偏偏钟情一个男人,我也会像万永新一样,拼了命地成全她的心意。”


    岑璋就在温淑娴的这句话里刹那心软。二婶今生的绝望与遗憾,令他服软让步。


    申南城名利场,向来引媒体竞相争逐。隔日,周刊出街,头版新闻皆为岑万两家联姻事宜。岑璋和万琦柔在公馆家宴并肩而坐的照片传遍社交网络,身后大厅内,赫然摆放着万永新奉上的“黄金万两”。


    “岑万两家已订亲联姻!”


    交口相传的热议新闻,申南城为之沸腾。


    那天起,岑璋再未打通韦荞电话。


    他急于解释,当晚直飞上东城。韦荞为完成毕业论文,留在学校过新年。岑璋遍寻不到,想起她有早起自修的习惯,他在隔日清晨一间一间教室找人。当他在教研楼阶梯教室看见韦荞端坐的身影,竟有死里逃生之感。


    但,韦荞心意已变。


    她权当他是陌生人,要同他划清界限。


    岑璋脸色骤变,不许她提“分手”二字,韦荞却是心意已决。


    “学生情侣,毕业分手。这是规矩,你不懂?”


    岑璋上前纠缠,韦荞情绪全无,收拾书包就要走。


    岑璋箭步上前,低声央求要同她讲和:“那天家宴,我可以解释——”


    “不用。”


    她挣了挣,未挣开他禁锢,索性断他念想:“你同你将来的太太解释就好,对前女友,不必的。”


    “韦荞,不要同我冷战——”


    “不是冷战,是分手。”


    她望向他,冷静盖过热情,一丝爱意都无。


    “岑璋,我已是你前女友。我单方面地,不想同你再有任何关系。”


    那日起,韦荞断绝与岑璋一切联系。


    她并不避讳他,教室里、操场上、食堂里,两人遇见,她同身旁同学讲话,全然不再在意他。她将他从人生范围内去除,动作又快又好,不见她半分犹豫。岑璋忽然明白,韦荞不是在对他发脾气,她是真的跟他分手了。


    两人恋爱三年,岑璋从未想过会失去韦荞。


    一周后,凌晨两点,韦荞睡梦中被电话惊醒,一看手机屏幕:丁晋周。


    韦荞挂断三通电话,继续睡。


    下一秒,一条简讯传至。屏幕亮起,韦荞敌不过内心挣扎,起身去看——


    “岑璋出事,被送至医院洗胃。”


    韦荞心惊,手机直直掉落。


    她赶至医院,与丁晋周碰面。后者神情严肃,告诉她:“岑璋失恋,服下过量安眠药。”


    “他不会。”


    她跑着过来,呼吸很喘,心里仍是清醒,不被这等损友技俩骗去。


    “岑璋那样要强,绝不会为失恋这等小事拿性命开玩笑。”


    丁晋周顿时就笑了。


    可以啊,韦荞——


    镇定控场,冷静判断。这是临危不乱的好手,换谁都心动。岑璋慕强,由“慕”中生出一往情深,丁晋周完全能理解。


    “他洗胃是真。”


    他将化验单递给她,存心考验她,“能猜到理由吗?”


    韦荞看着化验单,多日坚硬被人敲碎。她心里钝痛,那可是岑璋。


    她看向丁晋周:“他今晚喝多少?”


    丁晋周佩服。


    全部猜对。


    他不瞒他,伸出左手示意:“这个数。”


    “在翠石喝的?”


    “嗯。”


    韦荞看一眼,这个数可不低。翠石坐拥上东城会所头把交椅,价格咋舌程度非常人能承受。


    “年初二那场家宴,是他二叔做局,诱他去的。家宴结束,他就对万琦柔挑明说了,他有稳定交往的未婚妻,不日即将成婚。”一场至交,丁晋周帮岑璋一把,“谁想,过完年,他心里认定的‘未婚妻’就将他甩了。他不知如何挽回你,把自己往死里喝。”


    医生出来,韦荞上前问询,丁晋周陪到半夜,放心走了。


    她照顾岑璋一晚。


    天色渐亮,韦荞在洗手间洗了把脸,洗去通宵未睡的疲惫。岑璋昏睡一夜,仍未醒。韦荞守在他床前,看他半晌。


    “别人诱你去的,可是,心软的是你,能怪别人吗?”


    晨起有薄雾,似从心里长,看不清感情最初的模样。


    他昏睡的寂静给了她勇气,说给他听,也说给自己听。


    “年初二,我也和人吃饭了。以前一同在福利院的朋友,她没有我这等好运,被赵先生选中带走。现在,她在工地做工。时薪二十块,凌晨四点上工,晚上七点下工,除去吃饭休息,一天可赚两百多。她告诉我,这已算高薪。同她吃完饭,我搭捷运回宿舍,打开社交软件,就看见你同万小姐家宴联姻的新闻。”


    “所以,我是真的想和你算了。不是同你置气,就是想算了。从赵先生给我机会起,我的运数已用尽,人生余下的,全靠自己搏。我的胜算不多,不想再多一重心碎。何况,你会同人心软——”


    “我不会。”


    “……”


    韦荞动作一顿。


    岑璋不知何时已醒,反握住她的手,牢牢拽着不肯放。一番真心全被他听去,韦荞心里不痛快,甩下他就要走。


    岑璋只是洗胃,并非病重。手里力道还在,被他握住就休想挣开。他用力,将她拉近身。她撑着左手,强行与他保持距离。


    岑璋认输了:“是我错。韦荞,下次我不会。”


    “我像是会给你下次机会的人吗?”


    她真的不会。


    冷他三个月,岑璋吃够苦头。


    韦荞不与他争辩,岑璋被她的慢性凌迟弄得很痛苦。直到林华珺告诉她,岑璋心思全无,三餐大乱,胃炎又加重,半夜疼得睡不着,床头药片一吞一大把。两相权衡取其轻,人间苦事多,怎好一味仗势为难他,韦荞这才心软。


    她终于再次踏入壹号公馆,半夜他再疼,药换成韦荞。她隔着睡衣揉在他胃部,揉得他一生都离不开。清晨,薄雾渐隐,吹不散感情的湾。他在深吻中对她任性要求,要她做他一生的“韦医生”。


    回忆杀,心事故人。


    当年一介女友身份,韦荞也没有很在意,真要走也就走了,如今到底是再也做不到。成了明媒正娶的妻子,故人恩,反倒不如从前肆意。到底,是她没能管住自己,对他沦陷得够深。


    韦荞鼻尖一酸,万般委屈从不轻易示人,“以后你再一声不吭地就走,试试看,这种事你也敢对我做。”


    “那你要我怎么样啊?”


    岑璋声音很软,他对她一向是服软的,“心里都是对你的打算,还被你不问一声地就甩了,我能怎么办。”


    “不要让我猜,行吗?”


    她一直都不够勇敢。


    两人拥抱,总是他更用力,她心里再喜欢,松松搂一搂就好,怕抱得太紧,自己首先舍不得放开。


    她凑近他,明明白白对他要求:“对我好,就堂堂正正地对我好。不是好一天,好一年,是好一辈子。不要藏在心里,让我猜你的心,你要让我知道,无论开心还是生气,你心里有我这件事都不会变。既然你要偏心,那我就要永恒,你只能向着我,我要在你那里,拿到永恒的偏心。”


    岑璋诧异:“你怎么还会对我提这种要求?”


    韦荞脸色一变,“怎么,要求太高了?”


    “高什么高。”岑璋理所当然,“这不是常规操作吗?我一直都是这样做的啊。”


    韦荞:“……”


    是她小看岑璋了,这家伙的觉悟还是相当可以的。


    “表现不错,值得奖励。”


    韦荞在他脸颊亲了下,笑着将岑璋搂紧,“奖励你今天晚上抱着老婆睡,老婆不会让你死掉的。”


    岑璋兑换奖励从不拖拉,倾身就吻,“现在就是晚上,现在就要奖励。”


    深夜,室内外有温差,她的手被他压在墙上,手心滚烫,在落地窗上晕出一圈雾气。岑璋后劲未褪,乘着薄醉挤入她腿间,她被迫紧紧贴着玻璃墙,手滑下来,在雾气里划出一条不规则的线。


    岑璋一把抱起她就往床上放。


    他倾身压下,冷不防听见韦荞问:“对了,许立帷人呢?”


    岑璋:“……”


    两个人面面相觑,终于发现刚才手忙脚乱之际把许立帷都不小心丢下了的事实。今晚许立帷受伤不轻,倒是将岑璋保护得好好的,岑璋这会儿也很过意不去,难得地没介意韦荞突然提起他,顺手就将床头的手机拿给了韦荞。


    韦荞坐起来,连忙给许立帷打电话。


    电话接通,韦荞问了几声,许立帷笑了下,问:“怎么,在滚床单之前突然良心发现想起我了?”


    韦荞:“……”


    她忍住了问他“你怎么知道”的冲动。


    许立帷笑笑。作为一个男人,他太了解岑璋了。和韦荞吵了那么多天,好不容易和好了,不干点那种事都平衡不了岑璋那点心碎。


    韦荞不跟他废话,“你脚都肿了,身边没人照顾不行的。我开车过来接你,你这几天住壹号公馆好了。”


    “开什么玩笑,不行。”岑璋一听就皱眉,冲电话警告:“许立帷你不准来我家。”


    韦荞不跟他辩,迅速换了个方案,“那我去酒店帮你开个房间,你每天要去医院换药,到时候我过来陪你去。”


    这跟他俩一起开房有什么差别?


    岑璋一把拿过手机:“许立帷你现在就到医院门口等着别动,我马上派司机过来接你,你不准和韦荞去开房,听到没?”


    许立帷:“……”


    韦荞:“……”


    两个人都很无语,韦荞挂断电话前对许立帷堪堪解释:“见笑了,这就是我那作天作地的爱人。”


    岑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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