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

3个月前 作者: 天煌贵胄
    如果对谍战剧没什么爱好,或者对明末那段历史不是十分了解,这个名字叫刘兴祚,建奴称呼为刘爱塔的家伙,估计是没有几个人熟悉的。因为不管是螨清后来修的明史,还是他们自己的记载,都是尽量抹去有关于刘兴祚的记载,实在绕不过去的,干脆就玩春秋笔法,一语带过。


    万历三十三年的时候,刘兴祚被掳去建奴,后来因为才干出众且“伶俐善解人意”,被老建奴努尔哈赤器重赏识,将他分到了代善的正红旗。


    后来刘兴祚还参与了螨清对明几次作战,因屡立战功,迅速高升至副将,受命管辖金州、复州、海州、盖州,南四卫之地。


    可以说,当时的刘兴祚家族在螨清那边也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军事贵族。


    如果单纯是这样,估计后世史书上,刘兴祚也免不了和范文程一样遗臭万年,被后人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但是,这家伙眼看着螨清鞑子在辽东对汉人惨无人道的奴役和压迫,他居然良心发现了!


    “奴欲锄辽人,兴祚多方保全之”。终于萌生逃出后金,报效国家的坚定信念。从此便义无反顾地走上了弃螨归明的道路。他不惧险阻,百折不挠。天启三年(天命八年,1623年),刘兴祚被建奴派去守复州,这家伙就开始准备回归大明,一直派人与当时的登莱巡抚袁可立联系,说“欲其从海渡师,彼为内应”。这是打算直接就把大螨清给卖掉。


    只是遭王丙泄密,事情泄露后,刘兴祚弟弟刘兴仁被杀,而且建奴又开启了屠城模式,复州被杀了两万多人。没杀光的也都迁到其他地方去了。


    当然,出首告发的王丙,因为刘兴祚死不承认反叛投明,被努尔哈赤老鞑子给剁了,后来老鞑子还跟刘兴祚结亲,但是这些都没能挡住刘兴祚归明。


    最终,刘兴祚抛下老母亲和妻子,选择了归明。其母在他归明前嘱咐:“汝归,当报效国家。若建奴以老身胁迫,汝不必理会。否则老身九泉之下,亦无面目见你刘家列祖列宗矣。”


    有这样深明大义的老母亲,也不难看出刘兴祚为何会良心未泯,选择归明了。到崇祯元年(1628年),孙承宗重新督抚辽东,刘兴祚以自焚诈死之计骗过建奴,成功回归大明,在“大清之友”袁崇焕擅杀毛文龙后,被派到皮岛,统管皮岛事务。在奉命率兵赶赴永平时,带兵假扮建奴,杀了几百入关的蒙古兵,被得知消息的黄太鸡派阿巴泰和济尔哈朗带骑兵围追堵截刘兴祚的八百步卒,最终刘兴祚力战而亡,建奴则将刘兴祚碎尸万段以泄愤。


    所以,崇祯才对刘兴祚这个家伙这么感兴趣。按照他原本的想法,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只要投降了建奴的,不管官职大小,功劳大小,身份背景,一率砍掉,牵连三代,使之遗臭万年,以为后来者戒!


    但是托前世看《潜伏》的福,崇祯还是对刘兴祚起不了杀心。在崇祯看来,这刘兴祚完全就是金大侠小说《射雕英雄传》里面郭靖郭大侠的原型人物一样,一样的给外族出过力,一样的在外族那边高官厚禄,一样的有深明大义的老母亲,一样的回归故国,一样的在回归故国后,与外族力战而亡。综合了这些因素,哪怕是崇祯早就决定先杀上一批投降过建奴的将领,但是对这个刘兴祚起不了杀心,反而隐隐觉得此人值得敬重,不可轻易杀之。


    在派人查了吏部、兵部与锦衣卫和司礼监的存档后,崇祯发现刘兴祚现在还没有成功归汉,正好王承恩要来皮岛宣旨,干脆就让这老东西顺便把事情办了。若是毛文龙归心,则要求毛文龙接应刘兴祚归明,若不能确定毛文龙是否归心,则不提此事,后面另外派锦衣卫去办这事儿。


    好在,王承恩觉得毛文龙已经成功被崇祯所折服归心,便把这事儿提了出来。而毛文龙,在袁可立做登莱巡抚的时候,也知道刘兴祚要归明的事儿,于是便痛快的应了下来。


    第012章


    议归去


    就在王承恩返回京师的时候,甚至还没走过山海关,崇祯心心念念挂着的郭靖郭大侠——刘兴祚,就和毛文龙接上头了。


    一方是早就想回归大明,另一方是受到皇帝暗中的指示,要求接收,所以在郎有情妾有意的情况下,二者很快就勾搭成奸,并约定在复州卫海边的某个小山坳见上一面,当面勾兑一下。为此,毛文龙不惜从东江绕道双岛,又跑到复州。


    在某个堪称是月黑风高的夜晚——毕竟这事儿不能正大光明的办。


    刘兴祚带着几个心腹,来到了后世被称之为会师坳的小山坳。一见面,很做人,有眼力见儿的刘兴祚首先就放低了姿态,迎上毛文龙道:“想必这就是名震辽东的毛文龙毛大帅?末将刘兴祚盼望今天久矣,只可惜缘悭一面,一直未曾得见。”


    毛文龙闻言,心中暗道刘兴祚会做人,识高低,于是赶忙抓住意欲行礼的刘兴祚道:“刘将军切莫行礼,今后你我共同为圣天子效力,都是一个锅里搅马勺的兄弟,又何分你我高低?快快起来,快快起来。”


    双方一通看似热情真诚实则暗中互相戒备的寒喧后,毛文龙首先开口道:“久闻刘将军意欲反正归明,某盼之久矣。”说着,又向京城方向拱了拱手道:“圣天子亦是听说了将军的事情,前几日天使前来我皮岛宣旨时,也提起了刘将军。陛下亲口圣谕,若是齐将军联系毛某人回归大明,让某务必好好招待,且要派人护送刘将军进京面圣。”


    刘兴祚闻言大喜,道:“毛大帅可不是哄末将开心?当今天子真是如此说的?”


    此刻崇祯在毛文龙心中是何等的圣明君主,又怎能容得刘兴祚疑心?当即怒道:“便是毛文龙吃了熊心豹子胆,又如何敢拿圣天子的话来哄你?只是此事机密,未免鞑子得知,故此事仅有圣天子、传旨天使、毛某人知道,此事不落于纸面,不传于他人,毛某人愿以项上头颅担保,刚才所言字字是真,句句为实,若有半分虚假,情愿万箭穿心!”


    刘兴祚急忙赔罪道:“是末将莽撞,不该有这等心思,死罪!死罪!只因末将久盼回归故国久矣,向不得行,如今乍闻喜讯,难免失态,万望大帅见谅则个!”


    毛文龙这才转怒为喜,转回话题道:“好教刘将军得知,圣天子确实如此吩咐,圣天子亦盼将军久矣!”


    略过刚才的话题,毛文龙又道:“只是不知刘将军如何归国?某闻鞑子早已对将军起了戒心,不说软禁也相差不远了吧?想必此番前来,刘将军也是担了天大的风险?”


    刘兴祚道:“大帅请放心,末将早就计划久矣。此番回去,便安排心腹人暗中点燃刘府,谎称府中走水,末将不慎殁于火中。今天便是月中,若大帅同意,末召集四卫将士于下月初一齐集复州演兵。大帅则可于下月初二,派兵攻打金州,此亦大帅功劳也。只是届时复州兵多,不可去,另需放过盖州、海州,以免鞑子起疑。”


    毛文龙大喜,这刘兴祚尚未归明,便送了自己这一桩泼天的功劳,自己可捡了个天大的便宜——自己离封爵可是起来越近了。当今圣天子重视武人,虎视天下,只怕是有鲸吞天下的雄心。只怕未来要像汉唐一样,非军功不得封爵了。


    两人计议已定,又商谈好一些旁枝末节,便各自返回。这也是为了防止刘兴祚离开的时间太长,鞑子起疑。


    毛文龙自是再绕道返回东江府不提。刘兴祚回到复州的刘府后,谴开随从,自去后堂寻找年迈的老母亲,禀告自己归明的打算。


    听完刘兴祚转述的毛文龙所说的话,又听完刘兴祚与毛文龙所定的归明计划,刘母流泪道:“我儿尽管归去,圣天子待你恩遇到此,我儿当拼死效忠圣天子,此后万勿有二心。老身不走了,否则建奴定然起疑。你且带你兄弟与妻儿归去,共同为圣天子效力。若以后鞑子以娘来胁迫你,万不可再屈从事贼,否则老身于九泉之下,还有何面目去见你刘家列祖列宗?!”说到后来,已是声色俱厉。


    一番话唬得刘兴祚慌忙跪下,以头忤地,哭道:“娘,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您不走,儿子如何能放心的下?儿子此番已与毛大帅商议妥当,到时儿子假造府中走水,我们俱死于火中。毛大帅也同时起兵攻打金州,暗中派兵再于复州海边接应我等,当可万无一失。”


    刘母闻言,接着道:“我儿且起来。娘不走啦。娘老啦,走不动啦,跟着你,也只是拖累了你。你且带着你弟弟与妻儿归去。破家为国,此乃为人臣者本分。若事有不谐,只管带着你兄弟去。此番乃是为国,自古来就是忠孝两难全。若真有那一日,想必你妻儿也能理解你,我儿勿悲。”


    刘兴祚只是跪在地上不起,他多年习惯,又是军队上打磨出来铁一样的筋骨,刘母如何能拉他起来?刘兴祚任凭刘母拉扯,也不起身,只是哭道:“娘亲若不与孩儿共同离去,那孩儿也不走了。”


    刘母心中又疼又气,疼的是儿子跪在地上不起,再者一旦归明,只怕母子再无相见之日,想想也是悲从心来。气的则是儿子的脾气,跟他那死去的爹如出一辙,教人无奈。


    刘母无奈,只得对刘兴祚道:“罢了,你起来吧,娘同意跟你一起走了。只是这事儿,还需要细致安排,切莫走露了风声,以免为鞑子所知。”


    刘兴祚这才起身,扶着刘母坐下后,躬身对刘母道:“母亲放心,儿子省得其中厉害,必不向任何人吐露半个字。”


    刘兴祚又陪着老母亲说了一会儿话,尽是想着以后回归大明了如何为皇上效力,自己又如何马上封侯——刘兴祚对于自己的一身本事,可是颇有几分自信。因担心妻子发现异样,又呆了一会儿,待脸上泪痕消失,这才转回自己房中休息。


    只是第二天,刘兴祚一如往常地带着妻子给老母亲请安,喊了几声无人应答,待刘兴祚推开老母亲的房门,当即就瘫软在地,三魂七魄尽数飞之天外……


    第013章


    舍生取义,破家为国


    当刘兴祚心中“咯噔”一声,暗觉不妙,推开老母亲的房门,却见老母亲悬绳梁上,一缕幽魂,早已南归故国。


    一起与刘兴祚前来给婆婆请安的妻子当时只喊了一声“娘”,接着就昏了过去。


    刘兴祚一直以为自己久在军中,又见惯了生死,心肠早已硬如铁石,只觉得世界再没甚么事情能让自己动容。却不想见得面前这一幕,心中一惊,赶忙过去,将老母亲从绳子上解下来,看到桌子上有封书信,却是看也没看,直接塞入怀中,将老母亲抱到床上安置。


    思前想后,刘兴祚不禁暗暗自责,只道是自己昨天晚上强求老母亲跟着自己南归,而老母亲不愿意挺累自己,所以才投绳自尽的,此刻只恨不得自己死掉,换回老母亲。


    不过刘兴祚毕竟不是常人,多年来隐藏自己时刻筹划南归的心思,跟鞑子周旋于生死之间的经验,还是让他在第一时间冷静了下来。


    刘兴祚安置好母亲遗体,又将妻子抱入怀中,这才拿出那些书信看了起来,却正是刘母留下的绝笔信:


    “吾儿兴祚:


    见信勿悲。娘先走了。


    打从你小时候,娘就未曾骗过你,只是这一次,娘要食言了。


    娘知道我儿是个孝顺的,定然会想办法带着娘南归大明。


    然则此次南归人数众多,事关重大。现如今鞑子势大,又多是骑兵,若事急处,众人未必能安全走脱。倘若只有我们母子倒了罢了,然而一众南归之人,皆因信任我儿,因此上我儿却需思虑周全,不能因为娘一人而置众人于险地,否则便是不义。此其一也。


    其二,破家为国,臣子本份也。今番为娘的先走一步,去见你父亲,也好让他知道,我儿如今南归故国,效命天子,你父亲定然也是高兴的。倘若有为娘在,事急处,我儿若复降建奴,则为不忠,若是不降,则是不孝,此必令我儿两难也。


    为娘遗体,吾儿可火化,将为娘的骨灰带回故国安葬即可,归葬故国土地,为娘的已经心满意足。唯不能见我儿封侯之日,甚憾。


    此后,吾儿当尽忠王事,否则,为娘于地底亦耿耿长恨也。”


    含泪读完,刘兴祚已是泪流满面。他知道,还是自己昨晚给老娘的压力太大。换句话说,等于自己逼死了自己的娘亲,自己这才是真正的不孝啊!


    事已至此,刘兴祚还是快速做出了决断。再次将老娘的绝笔遗书塞入怀中收好,接着先稍微整理了老娘的遗容,使之看起来不像吊死,倒像是梦中自然死亡一般,又摇醒了妻子,不待妻子开口,便立即捂住她的嘴,对她嘱咐道:“此间事决不可说!对外只说老娘思乡过度,昨夜已经去了。否则我刘府上下,必有生命之忧!”


    刘兴祚的妻子毕竟也是见过一些风浪,当即点头示意自己明白。刘兴祚见状,便松开了手,将绳子取下剪开,扔在床底后,眼见屋中没留下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这才大放悲声,痛哭道:“娘啊!您怎么就撇下儿子,自己走了啊!”


    刘妻见此,便也跟着大哭起来,之前的惊,还有刚才强忍的悲痛,在这一刻都暴发了出来,只化作一声:“娘啊!”


    此时天已亮了起来,府中的丫鬟听闻内院有动静,便纷纷和闻讯而来的刘兴贤、管家等人赶了过来。待进到老夫人房中,才发现老夫人躺在床上,身子已是硬了,而自己家的主子刘兴祚,正和夫人跪在床前哭成泪人一样,这才知道,原来是老夫人过世了。


    刘兴贤见状,跑到刘兴祚身边,跪倒在地哭了一声:“娘啊!”,接着已是泣不成声了。


    其他众人不管心中真假,便都跟着跪倒在地,放声痛哭起来。有几个丫鬟想到老夫人待自己人等的好处,更是哭出了眼泪。


    最终还是管家先站了起来,来到刘兴祚身边,瞄了一眼老夫人的遗体,掺着刘兴祚道:“爷,老夫人已经去了,您节哀。老夫人的后事,还需得您拿出个章程来办。”


    刘兴祚泪流满面,泣声道:“爷此刻方寸大乱,已不知该如何是好。当务之急,先让夫人和弟妹为老夫人整理遗容吧。其他事情,稍后再说。”


    管家赶紧躬身应是,却又道:“爷,先替老夫人整理遗容,这是应该的,只是这等事情,让夫人和二爷的夫人来办,似乎稍有不妥?是不是谴几个婆子来办?”


    刘兴祚闻言大怒,反手一记耳光抽向管家,怒道:“老狗!老夫人生前最疼的就是她们两个,让她们来为老夫人整理遗容,又有何不妥?再敢聒噪,定斩不饶!”


    刘氏见状,连忙上前拉住刘兴祚,对刘兴祚道:“夫君且息怒,此事就由妾身与弟妹来办。”言罢,又扭头对刚才起来的刘兴贤的妻子道:“弟妹,此事就由你我来办,莫了触怒了你大哥。”


    接着又对管家和其他的丫鬟、下人道:“此事无需尔等,都下去办其他的吧。”


    等刘兴祚接着刘兴贤一起出去后,见屋子里再也没有其他人,刘兴祚的妻子才道:“弟妹,不要怪嫂子。只是这事儿事关重大,夫君也未跟我说的明白,只说稍有不慎,我们全家都有性命之忧。”


    刘兴贤的妻子也是个贤惠的,闻言也不声张,只是用询问的目光看着自家嫂子,用手指了指东南方向。


    刘兴祚妻子先是摇头,接着又点头道:“我也不清楚。不过,想来应该是了。只是不知为了出了这等事。”


    两人心中既已有了计较,但是不再言语,只是耐心为婆婆整理遗容,又喊丫鬟取了早就备下的寿衣来,替刘母换上。其间更是小心注意。


    概因吊死之人,分为两种。一种是颈椎脊椎扯断而亡,这种外表一般无甚异常,且脖子上的绞痕较浅;另一种,则是因绳子收紧,无法呼吸,因窒息而亡,这种较之前一种,则是绞痕极深,舌头伸出口外极长,眼珠亦是突起,极是恐怖。


    两人加倍小心,替刘母换上寿衣,仔细整理,使得若是当揭开寿衣,便看不到绞痕。


    等一切完成之后,两人才喊了刘氏兄弟进来。
关闭
最近阅读